第十四章当时明月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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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想先皇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故而如今的容熙即使穿着女装却也没有十分难看，至少比前边顶着一方大白脸的谢梁辰要好看。

　　谢梁辰先摇着扇子，故作镇定的走到了那门口，才接近那几位来捉他们现下二位看守在门口的男人，那二人便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这春丽院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丑的姑娘，要不是大白天还以为活见鬼了……”

　　谢梁辰眉头一皱，脾气上头差点抑制不住的走上去，姜晞在后边瞧着谢梁辰微微发红的耳尖，在敷满脂粉的面容下，大约谢梁辰已经气红了脸。

　　三个人就这么一摇一晃的出了春丽院的门，还好今日人多，他们一晃而过的这片刻，那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前脚才一踏在春丽院前边的青石板上，顾不得头上姑娘们抛下来充满脂粉味的手帕子，便冲开了层层叠叠的人群，那些背后的嬉笑怒骂声依旧此起彼伏。

　　而这边一骚动起来，那几位捉拿他们的时候转脸一看便反应过来了，立马也冲进人群里，又开始追，利益之下，他们是断然不肯轻易放弃的。

　　“姜晞！”谢梁辰提着裙子从边上跑过来，朝着姜晞喊道，“这样下去，咱们恐怕谁也逃不了！要不咱们分开跑……我一个人，翻墙上树是没问题的，你且不用顾我，你把我表哥顾得好好就行。一个时辰之后，我在城门那里等你们。”一边说着，一边折返过头，朝着另外一边跑过去了，果然没有了顾及，跑得更快了。

　　姜晞朝着他的背影喊道：“那你也要千万小心，不可大意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容熙便拐进了一条小街上，那街上人却不多，十分偏僻，容熙被她扯着，本来便十分娇贵的身子何曾这般奔波劳累过，再回过头来瞧着这周围的建筑只觉得越往深处走冥冥之中有些熟悉感。

　　姜晞可顾不上这些心思，一个劲的往前跑，正在这时，不知道究竟是跑到了哪一位贵人府前，抬眸却见到前边有个人，青衫一闪，姜晞急促的停脚不住，直直的撞了上去。

　　这猛然一撞，却不小心把鼻尖撞到了，姜晞顿时疼的有些发昏，却见面前的人也愣住了，那人苍老着声音却是莫名的一笑：“原来是你这位小友。”

　　姜晞顺着声音往上一瞧，这可真真是巧了，原来竟然是施太傅，姜晞便退后一步又要作揖行礼，施太傅却道：“你今日这是何样的打扮？红巾翠袖？”

　　容熙低着头，躲在姜晞的身后，久久的不敢抬起头，如今只盼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心里默念了几百遍：“别发现孤……看不见，看不见！”

　　若是让施太傅看见当今太子穿着女子的衣服，在这里招摇过市，那他可一辈子都不能抬起头来了。

　　“躲在你身后的这位是哪位？”施太傅眯起眼睛，果然还是注意到了，容熙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不想开口说话。

　　“呃……人生何处不相逢，”容熙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猛然抬起头来，几乎吓得施太傅一跳，“施太傅进来可好？”

　　佯装镇定的样子，让姜晞几乎嘴角抽了抽，施太傅更是没有料到，他只以为这是谁家的公子在同着姜晞一起胡闹。

　　此刻正是夏季最热的季节里，边上柳树叶上的蝉声十分聒噪得很，树荫一排排的洒进游廊上，果然，心怀虚若的君子所到之处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单单是施太傅在宫里住的地处十分清幽不饰华贵，如今这京中府邸里却也是十分清净的宅子。

　　姜晞同着容熙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走过了游廊，底下水池子里的水光倒影在墙壁上，一片波光粼粼，这个时候只听见施太傅在前头对着小仆人吩咐道：“送二位去更衣。”

　　末了，过了片刻，姜晞换好衣服，她只觉得自己同着施太傅当真是有缘，而且每次自己都要拿走施太傅一件衣物才算好，这次又是，之前那套已经派人送过来了，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发觉容熙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何时同她分开了，她也没有发觉，这个时候这周围的一切都是极为安静的，连窗外那棵银杏偶尔落入水流中的树叶的声音也都十分突兀了。

　　姜晞在那处留守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门，瞧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便道：“公子，那一位贵人已经被太傅悄悄送入宫里去了，自是不必挂念了，太傅请公子过去小叙片刻。”

　　姜晞此刻已经换回来了男装，没有那般尴尬之感，不过在施太傅面前虽然活泼开朗些到底也不敢造次，了无二话便随着那侍从一同往前边去了。

　　才一到前边见施太傅这一次却并不在书房里，却是在外间的池子边上，正瞧着那池里的荷花思索什么，一见到姜晞过来，便不再思索而是道：“每每见到姜公子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

　　“……是姜晞太不懂事了，”姜晞头埋得低低的，“老是惹事，上次是弟子唐突，这次也是。”言罢，见施太傅并无怪罪，便扯开话题。

　　“上次见过太傅还在宫里，如何今日这么短短的时日，太傅便不再住在内宫了？”姜晞踌躇的问道。

　　荷风阵阵吹的人心有些浮动，那荷花的幽香此刻萦绕在姜晞四周却并不觉得幽香了，只觉得香味忒过于浓郁了。

　　施太傅缓缓道：“那次的问题回答的不好，君上有些不喜，老夫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听到此处，姜晞不禁有些困惑，那问题其实是不难的，实在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罢了，为何到了太傅这里，身为天下帝师的施太傅，却不能完整的回答。

　　“怎会？”姜晞瞪大眼睛，问道，“太傅您是太傅啊，这个问题并不难于做大，只用回答个有和无便可了，有也有它的说法，若说没有，也自有它的说法。”

　　“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上，光有伶牙俐齿，远远不够。”施太傅回过头来看着姜晞一字一顿道，“还有身为言官傅者的本心。”

　　“本心？”姜晞转目思索良久，仍旧不能理会这句话的含义，满心的困惑，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知道施太傅究竟回答了什么话。“弟子不懂，还请太傅赐教。”

　　施太傅缓缓坐下，坐在了那池水边小亭内的石椅上，也示意姜晞坐在对面，姜晞落座了施太傅这才开口道：“你晓不晓得，所谓言官所谓朝臣根本的责任？”

　　“言官朝臣，不过上谏天子，下监百官，”姜晞犹犹豫豫的回答道，怎生今日施太傅的问题倒叫她不懂得了，“这和君上的问题有关吗？”

　　“君上的问题，稀松平常，若是你问我自然会回答的完美无缺，可是，老夫那日所思所想的，却不是问题。”施太傅见姜晞这般困惑的模样，忍不住回答道，“也就是说谁问的都不要紧，谁都可以问老夫这个问题，可是君上却不能问。”

　　他抬起头看着满园的荷叶，片片蹁跹，一一风荷举，淡淡道：“老夫不想答而已。”

　　姜晞进一步问道：“为何？君上怎么就问不得了。”

　　“因为他是天子，”施太傅眉目微皱，“如今边境外敌入侵，祸事不断，沧凉江水患年年发作，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君上身为天下之主，不问苍生问鬼神。这世上断没有这样的明君，老夫身为帝师，也不能坐视不理，这个问题，老夫不能回答，也不能让君上问出口。”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天下虽不是老夫打下来的，可是身为朝臣，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来自这片山河人间，本心所在，不可让天子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不能断送成汤大业。”他看着她，姜晞莫名的在心里明锐的发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复苏了，那是一种使热血沸腾的信仰，她从施太傅目中所见识到的点点光华，似乎是这千百年来无数忠肝义胆的朝臣的传奇拼凑而出的璀璨光华。

　　无论是为民请命血溅金銮殿的御史大夫，还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帅，无论秉笔直书的史官，还是井井有条封管各司的六部皆都只有一个信仰，都是是忠于帝王，忠于天下万民，一辈又一辈，九死其尤未悔，这样的信仰使得整个人不会因为位处高处而肆意妄为，不会阿谀奉承，这样的人才是正实的君子，才是真的可以执掌朝纲的肱骨之臣。奇快妏敩

　　姜晞茅塞顿开，心内顿时被这股浩然之气而震撼，当下便离开了座位，走到施太傅的面前，直直的跪下去对着施太傅道：“太傅所说令姜晞眼界豁然开朗，一言可抵三年所习之书，心生敬仰，佩服万千，弟子希望可得太傅教诲，来日也想成为那般的人。”

　　话音一落，半响也没有听见施太傅的回答，姜晞正准备抬起头来望一眼，却见施太傅道道：“你倒乖觉，老夫底下弟子三千，也不差再要你这一个，只是姜晞，你除却敬仰，难道便无分毫别的想法？”

　　姜晞复又困惑起来，只觉得施太傅玲珑心肠，一话居然又套有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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