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大皇子忍不住笑了笑，又问道，“那太子呢？阿伯觉得太子为人如何？”
这话问的大胆而且露骨，这是非要拿自己同着太子比了，就如同把二人放在了同一杆秤上，非要人仔细掂量掂量孰好孰坏。
永庆王不知怎么额头上微微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轻轻回答道：“殿下是学会了君上那般果毅坚韧的心性，而太子殿下……他正好继承了君上仁慈柔和的那一面，仁慈可以治国，可以面对天下的苍生百姓，可是他面对不了王位，他没有举起刀剑，手起刀落的决心，这是他永远的弱点。”
“先皇后故去得太早了，原先我仅仅只以为是他自己怯懦而已，”大皇子抬眼看着如今空荡荡的大殿，曾经在这里一颦一笑的那些人皆都不在了，满心都是寂寞，“如今我居然也是如此孤身一人，才知道，原来这深宫里的寂寞，是这般的令人害怕。人啊，有时候就像一只飞蛾一样，即使知晓那些温暖扑上去会是致死的温柔，还是向往。皇后死的早，这些年从没有人同他说使他千万别要了这份慈软。”
“殿下说的是，”永庆王回忆起日日站在众位皇子中那个面相温柔的孩子，一边道，“所以本王选择了殿下。”
“可就这这样的一个人，却叫有人为他死心塌地呢。”大皇子冷冷一笑，似乎不屑得很。
永庆王还不知道如今东宫里边的光景，好奇的问道：“死心塌地？原来这位太子殿下背后还有人么？可是岐山王那一群人。”
大皇子却不再多加提及了，一来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原自己折损了这么多次都不过是败在了一个人的手上，提起岐山王倒叫他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来看着永庆王问道：“我听说文安小郡主近日在府里闹得厉害？是为了岐山王世子？”
一提起自己家那不成器顶顶失了脸面的姑娘，永庆王便有些生气，恨恨道：“本王这把老脸都要丢尽了，那丫头不过那般年纪成天在府里念着谢小世子，自小家里边便宠她，不成个样子。”
“或许姻缘天定呢，”大皇子眉眼含笑，略微提了一句，“谢小世子身姿不凡，确也是个好男儿。如今太子手里紧紧的拽着两份军权，一份是林氏的，一份确是岐山王府。”
“可是……殿下，这般对立的局面，夺嫡之路太过凶险，我唯有文安一个女儿，实不愿她卷进来的。”提起女儿，一向坚毅的永庆王都忍不住眉宇间带着轻轻的柔和了。
大皇子不禁劝道：“既然是对立，可是若如小郡主入岐山王府，那便不是对立了。那是亲家，有小郡主牵绊着，岐山王府怕是翻不出大浪来了。”
永庆王心下自然是不怎么愿意自己掌上明珠掺和进来的，他从不在自己儿女身上打主意，这件事他还需要回去考虑的，可是若是文安自己愿意，他便不拦着，极力护她周全便好。wWw.qikuaiwx.Com
如此心下朦朦胧胧的，有口无心的再同大皇子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匆匆的离宫了。
宫里边的年岁过的很是飞快，已经是深秋了，宫里的树叶都已经萧瑟掉落了一地，隐隐约约还有些发凉，已经过了半月了，姜晞的伤已经大好了，如今只需喝些药便好，大约后日便可以出宫了。
却不曾想正好赶上了海清长公主回京省亲，君上要在望月台摆宴为公主接风，而且君上也已经应允了谢梁辰随军北疆的事情，因谢梁辰身份在那也是天潢贵胄，故而这佳宴又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谢梁辰送别。
本来姜晞算是臣子不该来此的，可是容熙同君上讲过了，姜晞同着谢梁辰一向交好，最近才大病了一场，便听见谢梁辰要远行，心里边难过，想乘着这次皇家佳宴为谢梁辰践行。
其实有些世家公子却是也是在这次宫中大宴上的，姜晞过来也不算失礼，而且姜安位分不低，姜晞来参加一个酒宴也没有什么不妥，因此君上便应允了。
那是姜晞第一次踏入皇家，踏入这座帝宫的最中心，她走入殿内，心中陡然有些紧张，逆着光华缓缓的走了进来，每走出一步她都知道自己是离权利的中心更近一步。
日后，很多年过去，她总会想起这一日，想起这一日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事物，带着朦胧的光影，记着这时看朱成碧，锦绣辉煌，看着所有的少年，都身处在最汹涌的欲望与荣华里。
一直走到了君上面前，君上显然还是记得她的，姜晞轻轻的跪在地上朝着君上皇后叩拜道：“臣子姜晞拜见君上皇后，祝君上万福。”
“你便是那个让户部尚书头疼的小公子？”君上温和的一笑，却见姜晞只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怎么见了朕还拘束起来了？把头抬起来。”
姜晞只得缓缓的抬起头，在她把头抬起来的那一刻，突然见君上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道：“面相倒是十分孱弱，白白净净，太过阴柔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不过性格可千万不要像个姑娘家那般不成气概才好。”
“姑娘家？”姜晞也不知道从何处生出来一股子硬气，反而抬起头来在众人面前看着君上朗声道，“君上此言差矣，姑娘家也并不是没有气概的，娇滴滴也是有的毕竟她们力气有限，可是这却并不是让人轻贱了她们的理由……恕在下多言，只怕在座的男子汉大丈夫多有不如女子者。”
言罢，姜晞顿然收口，底下已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还好她如今是一身男装，若是女子的模样怕是早便被底下的人生吞活剥了。
心内不禁有些自责道，这时候不该逞能，瞧把自己能耐的……不但在君上面前失了态，顶嘴多话，还偏生说出这样的话来。
君上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听她这般话语见她已经不再认生，便有些趣味了，便问道：“何以见得？你但说无妨。”
姜晞只得定定心道：“如今女子大多困在闺阁绣房里，世人都知道男子出身在外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可是女子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家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了，既要调理好后院诸事，还要替丈夫孝敬父母，既要管理一府杂事，又要算计本府收支。而我观男子，不过只需为自己一份指责而劳心劳力，就这样还有人日日抱怨，可是闺阁外天大地大的山川河海困住他们？还是可以后顾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份自由拘束住了他们？”
“荒唐，”久坐在一边上的一位老王爷忍不住出声道，“不过区区一个小儿郎在这里大言不惭，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天塌下来，自有男儿顶着，所谓女子小人难养也，既吃了男人给的饭，就该服从男人，这才是道理。”
“谁说女子便一定要吃男人给的饭？”姜晞硬生生的顶了回去，“如若女子也可以做男子一样的事，此刻坐在这里同在下高谈阔论的，未必是男人。”
“你！”那老王爷活到如今，头一次见这般不受教的当下便有些气急。
“别的大道理晚辈才疏学浅还不知道，晚辈只知道商朝的将军妇好是女子，照样可以歼灭敌军，守护河山，北齐陆令萱亦是女子，照样监国掌权，流芳百世。”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缓缓的说道，说完之后便只觉得口干舌燥了，再说下去保不齐还会出什么岔子，如今瞧着君上神色自若，还算没惹出什么来。
却在这时只听见上边有人轻轻的笑了笑道：“这些话听着有趣，可见不是个庸人。”
姜晞微微抬起头，却见原来是皇后，皇后已经恢复了元气，如今穿着一身金凤成祥的明黄色宫衣，云鬓花颜，眉间一点嫣红的花钿，一双丹凤眼似有似无的撇过姜晞的面上，很是有深意，那一刻，姜晞几乎都要怀疑皇后是不是瞧出来她是个女孩儿了。
“不过是臣子的一点见解而已，所谓见解人人都觉得不同，还请君上娘娘恕臣子多言。”姜晞如今心下正懊悔，在场皆是达官显贵，哪里就有她一个后辈还是一个臣子出来多言的，前边那个老王爷如今已经被她气的瞪眼翘胡子了。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头顶上边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缓缓道：“赏。”
姜晞抬起眼，原是皇后，皇后居高临下正看着她，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姜晞恍惚有一种熟识之感，在一片歌舞升平，富贵锦绣的光景里，周围一切的人和事都变成了虚影，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彼此。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五十四章满座衣冠胜雪（2）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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