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烟罗率先开口，看着姜晞道，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晞放下脚，略微坐的直了些，面上一瞬间正经许多，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慵懒，只是轻轻问道：“我之前嘱咐你的几件事可办妥了？”
“是，”烟罗缓缓的开口，目光坚定深远，其实很多时候，姜晞很是敬佩烟罗的脾性，十分的利落也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不过清欢姑娘自知身微言轻，不敢请求见姑娘一面，唯独只让奴婢给姑娘带句话。”
“她虽是风尘中人，可是一颗赤胆之心却是极其贵重的，在我这里本就是不分贵贱的，她思量太多了，”姜晞皱起眉头，或许只有深受这些世俗，阶级而伤害至深的人才会越发顾及地位身份，“你请说吧。”
“清欢姑娘无一所求，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希望何家家破人亡，永无宁日。”烟罗抬眸看着姜晞，似乎站在姜晞面前不是烟罗，而是口中的那位名叫清欢的女子，“其余的事情，一概不会过问。”
姜晞的眸色几乎变得沉了又沉，满心都是极大的怜悯，她只能把那把割开何家喉咙都匕首，放进清欢的手里，这样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她缓缓回答道：“请她放心。”
窗外日光朗润，照耀在院子里第一支将要盛开的玉兰花上，这个世上所有的人的命运如同这些花一样开尽了便颓败，然后新的花叶又将苏醒，周而复始，长此以往，一个久久盛开极尽繁华的家族也是一样，花开到茶蘼。
那一日是怀化老伯爷的七十大寿，纵使静贵妃如今已经死去多年，而贵妃胞弟何羡之也在几年前获罪，可是到底还有着祖上荫佑，大皇子依旧安好何家依旧保留着筹码，在朝中也有一二位重臣在职，故而在京中大夫一族也不算没落，还算得上留有余地的大家。
何府院落布置的十分精巧大气，人来人往也不算得上嘈杂。
家奴不断的捏着嗓子高声唤道哪哪一位大人登门，鞭炮声更是响亮，听说夜间还会有烟火。
厅堂内宴席已经开始了，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远处缓缓飘来，舞女们踏着节奏翩翩起舞，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美酒佳肴，切都是用金银玉器呈着的。
“姜晞？”谢梁辰见到前边穿着一身檀色短袄的少年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姜晞，“你居然会在这里？”
“谢世子不也在么？”姜晞环顾四周，见这里金碧辉煌，层次有落，足以见何家的富贵，“我爹爹病了，早上起来便不舒服……故而我来了。”姜安本就是户部尚书，朝中大员，不可能不到席，既然身上不好自然只能派姜晞前来了。
谢梁辰叹了口气，只好任由姜晞走进去，才一进去便瞧见里边一段歌舞暂歇，姜晞同着何府那些人敷衍般的寒暄几句，然后落了座，谢梁辰也跟着她一起落了座。
姜晞低头在无人时问道：“之前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谢梁辰颇有些得意道：“也不看看本世子是谁，皇伯伯已经下令不允许听见这样的风言风语，发扬一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禁止，只怕如今早便传到了重华宫了。”
姜晞点点头，目光随着人群而缓缓移动，然后定格在坐在高堂上穿着一身深蓝色对襟如今正安详笑着的怀化伯，他虽然年华已经不在却依旧精神矍铄，隐隐约约似乎还可以瞧见年轻时身上那般端正高洁的影子。
然后回头朝着谢梁辰道：“我对上一辈朝臣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过何家原先不过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中等世族，是在伯爷手上发家的。这位怀化伯年轻时该是何样的一个人物？”
谢梁辰抬眸看着那位老人，眉眼间恍惚在一瞬间有了些许的敬佩，不禁道：“你说这位伯爷啊，其实我听说如今重华宫里那位在人前的品行都是受了怀化伯的影响的，当年老伯爷还年轻的时候，何家走的还是下坡路，伯爷自己也不是嫡出，那个时候何府都没有爵位的。”
“这位伯爷是庶出，自小便心有大志不过嫡母不慈，生母老早便被折磨得没有了活路，家道艰难困苦，好像是先帝继位第三年，太祖那位废太子作乱，兵临城下，十万大军围了京城逼着先帝退位，”谢梁辰缓缓道来，寥寥几字，姜晞便知当初格局跌宕，内忧外患，这位伯爷当初不过双十年华，便在这样的困顿下缓慢的成长起来，“先帝被困城中，派出去说和的人都被杀了脑袋头悬在城门之上，然后朝中无一人敢发声，如此过了半月，城中断水绝粮，然后有一日，有一蓝衫少年从城墙被人放下，不带一刀一剑，不带一兵一卒，不过是个年少书生，然后面对十万大军，毫无畏惧。”
“这是怀化伯？”姜晞一边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汾酒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放下，“也不害怕么？瞧见那几个被挂在城墙上的脑袋，也不退一步，当真是英勇。”
谢梁辰顿时有了许大的自豪，他一向是佩服这样的英雄伟绩，就想要立这样的功，又道：“而后，怀化伯见了废太子，不过说了几句话，废太子便撤兵了。”
“他说了什么？”姜晞忍不住问道。wWw.qikuaiwx.Com
“他同着那废太子讲，乱臣贼子，背负一世，十月围城，何其畅快，可知君尔他人亦然。”谢梁辰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这些文人的思想，有些叹息到，“固然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却不怎么能理解当年废太子为何要功亏一篑。”
姜晞手上轻轻的转悠过自己腰间的一串珠子，叹息到：“那太子已然被废，此时围城便是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他原先是太子自然会十分在意名分，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有了退意，这是其一，其二，十万大军固然可怕，可是又不是天子无人可用，不过是军队未到，他今日如若围城得手，他人等那些大军到了，被围不就是他自己么，还是会失败。”
姜晞抬眸看着安坐高堂的老人，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当年面对十万大军丝毫不畏惧，背对一城生命丝毫不推脱的蓝衫少年也已经迟暮了，坐在那处看着家族的恩荣兴衰，可是历史斑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无论何时提起时依旧让人心生敬佩，这样的敬佩历久弥新，永不会被埋没，世世代代，流芳千古。
“快看！”谢梁辰顿时瞪大了眼睛瞧着厅堂内升起来的淡淡烟雾，那烟雾不知为何还在变换着颜色，远远看上去如梦如幻好看的紧，“这是什么？”谢梁辰是个正人君子，还没去过那些烟花旧地，就连女人看得都少，自然没有看过这个。
姜晞司空见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在市井里边混着，有些不屑道：“少见多怪，这是红袖招里边的清欢姑娘最拿手的，唤作‘明月几时有’的节目罢了。”
果然见那雾气氤氲内缓缓出来一个美人的影子，那影子不过一瞬即逝却叫众人看得抬不动眼睛，那美人连面都没有露，却叫人一望便知道是个美人。
舞姿婀娜，光影晃动，那虚影就如同一片羽毛一样在地上轻轻掠过，却叫人心头顿时撩动起来，水袖扇舞从每一个男人的心头流过，就如同晃动了一池春水，那女子有如同广寒宫嫦娥一般，面色清冷，绝艳出尘。
远远的乐声余音袅袅，姜晞一边轻哼那曲调，抬眼见那些何家子弟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心中一声冷笑道：“待会有让你们更移不开眼睛的。”
再看面前的谢梁辰也是一副哈喇子快流到了胸口的模样，姜晞心中越加不屑道：“呵，男人。”
那美人一舞罢了，便走到大堂中央轻轻的行了一礼，身段窈窕，面色姣好，这么盈盈一拜谢恩，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她动了，只听她道：“奴家给老伯爷拜寿，住老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伯爷倒是面上淡淡的，端着面子，其实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宴会沾染了这些烟火气，不过是底下儿孙喜欢的，他也不便拒绝了，便道：“下去领赏吧。”
一边上怀化伯的长子何炀之顿时变了一个极其谄媚的笑脸，冲着清欢道：“清欢姑娘有劳了，这舞跳的十分的好，也十分的热闹，快去领赏吧。”
那清欢姑娘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楚楚动人，眉梢眼角都含着柔情看着何炀之道：“谢过大人了。”一句话都音调说的婉转动人，仿佛不是在讲话而是唱了一段曲子而且还唱到了人心里去。
“这样公然调情，”谢梁辰十分不屑，嘲讽道，“像什么样子，不过是伯爷年老管不动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三十一章十二楼中尽晓妆（5）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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