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这个朝中最为坚固的支柱,在所有涌动的潮流之中依旧能全身而退,一直俯视这底下所有的纷纭,这个人几乎带不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欲望,不慕名,不逐利。
可是如今这一个砥柱却在君上面前为永庆王说话,很明显的就被永庆王收买了,朝中各大世家也都不忍开口道:“果然,永庆王绝非一般心思。”不免说完又十分热切的观望如今昭元殿里的姿态。
远处的天宇缓慢的变暗,连绵不绝的青山在苍穹之下显现出什么锋锐的轮廓,在山川的尽头天空才微微有些许亮起来的天宇。
昭元殿之前的高台之上,苏长安依旧跪在那一地灯火阑珊之中,消瘦的身影似乎有些摇摇晃晃,却还是伸出手来勉强支撑着些许,朱红色的官服上,那金丝绣成的团纹有些熠熠生辉,在一片昏暗不明的光线里,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匾额。
年少的时候,他也曾经出入过昭元殿,那个时候意气风发,骄傲自大,他会是这天底下的无双国士。
他以为他能守护住这整个天下,守护住自己的苏氏一族,守护住世家门楣,可是到现如今他却唯独只能守住一个人而已。
把那个人放在心尖上,想到这处,他轻轻松开手,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住了。
“君上,”窗扉之后,一个人影低头站在君上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朝着君上道,“微臣随着京兆伊一同入府随查了。”
灯光半掩,浅薄的夜光从窗台上照射下来,落在君上面上穿着一身黑衣的身影上,那官服之上绣着一只朱雀,他眼眸之中眸光一闪,朝着君上道:“永庆王府库房,远超众人预料之多,金银玉器,应有尽有,满府众人,皆着华服,女眷出行,十里随行,珠翠满头,犹如皇室一般,前所未有。”
“前所未有,”君上点点头,唇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冷笑,“当年的林氏,手握天下兵权,皇后母族,太子外祖,也不曾这般声势浩大。他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了这个位子上的,如此硕鼠,当真是误国。”
君上只觉得自己连胸腔里边都是气愤,皱起眉头抬起头来微微瞧了一眼依旧还跪在外边的苏长安,缓缓道:“让苏长安起来吧。”
苏长安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似乎还有些坚持不住,抬眸一望却原来扶起自己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七日,七日目光十分的戏谑,朝着苏长安淡淡道:“你原来也有被人当棋子的一日,这场苦肉计当真是叫万人侧目。御书台连参奏的奏章都准备好了。”
可不是侧目么,听到苏长安为自己说话而被罚,永庆王差点没一头从自己的车加上栽下去,谁知道苏长安为何突然帮着他说话了,这是从何说起的事。
七日面上带着一点点残忍的笑意,半眯着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鬼魅,朝着苏长安淡淡道:“你瞧瞧这个大煊,起起伏伏,谁胜谁负,从来都没有一个准的。”
“历来如此。”苏长安缓缓道,他的眼睛里边只剩下些许极其单薄的微光,却还是那般淡然的样子,就如同他整个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七日沉眸,其实很想问苏长安一句,历来如此,那么他为何还要搅进来,苏长安是君上的权臣,日后无论是谁坐在帝位上,只要君上不在了,整个大煊那些朝臣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味君上背着许多锅的宦官。
可是他知道,苏长安不会说的,他的背后站着谁,七日突然很不想知道,因为不想要可怜苏长安。
苏长安一双腿已经跪的发软了,几乎站不住,却边上的一个内侍极有眼色走上前来扶住他,苏长安只能缓慢的往昭元殿里走去。
却在这时一个小内监突然提着灯走过一片看不清楚的台阶,缓慢的走到了尽头,脚下生风的从苏长安之前走过,似是走得太急了没有顾得上苏长安。
“站住!”苏长安突然抬头低声呵斥了一句,“君上面前如何如此惊慌?”
那小内侍才发觉到扶着内监的苏长安,立刻便吓得跪在了地上,朝着苏长安颤颤巍巍道:“总管……出大事了。”
烛光之下,姜晞临窗而坐,手指上还握着一粒棋子,灯花微微一爆,却在这时,门前微微一扣响,姜晞起身还没有打开门,便只听见有人匆匆离去的声音。
“谁?”姜晞打开门,却见早已空无一人,仿佛方才有人扣门是她的错觉,只有通向黑暗的长街,回答她的只有风吹枝头落下的一片桃花瓣。m.qikuaiwx.cOm
灯光照在那飘零下来的花上,显得格外的孤寂,姜晞低头从地上瞧见一张纸条,似乎是方才被人放上去的。
她低头半响,方才有勇气拾起,然后轻轻摊开,那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上边写着,京城胭脂巷,林衡旧部逃犯张秋。
如今东窗事发,一切都将会被连根拔起,她只差一个证人,证明当初清风崖之前,林衡没有背弃他的君主。
那纸条上字迹俊秀,一笔一捺,姜晞都在心里描画过无数次,是她闭着眼睛都知道的人,他再一次为她雪中送炭,即使两个人已经分开他还是如此,一如既往,不计前嫌。
如果没有这一切就好了,姜晞心中不禁有些微微的发着酸楚,可是不能回头啊姜晞,一定要坚持住,你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泛红的眼眶里一大滴泪水直直的掉落在那纸条上,砸得纸张微微的润湿。
“世子,”阿晋走上前来微微为南岐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衫,目光里十分惆怅看着南岐的样子,“如果实在不行,就直接打晕了带走好了。”
少年手提着一盏吹灭的宫灯,站在长街尽头无声无息的暗夜里,目光平和越过一切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子,站在灯光里,她的面前是一树艳艳桃花,人面桃花相映,不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南岐的心突然微微有些抽动,直接不曾理会阿晋的话,这是最后一件事了,他想,这辈子以后的爱恨纠缠,痴痴怨怨都要与面前这人无关了。
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唯独他的面前,却是再难见天日了。
“走吧,”南岐突然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有些发胀,“快走。”言罢,没有丝毫的停留,快步走入那片黑暗之中,目光凌冽。
“君上,”苏长安走进来,面色凝重,本来是等着苏长安进来谢恩的,却在抬眸看见苏长安面色的一瞬间有些困惑,只听苏长安皱起眉宇道,“京兆伊在永庆王府真的捉住了那贼子……不过,那贼人也承认了,不过却在贼子身上找到了几封信函,原是准备以此要挟永庆王的,哪知歪打正着。”
“信?”君上一挑眉,他本以为会说永庆王府之中如何奢华,府库如何满仓,却不曾想只是一封信而已,“什么信?”
此话一问,苏长安立刻低头不语,只微微侧过身子来,让开些许让身边的那个小内侍走上前来,那小内侍也十分的怯懦,伸出手来呈上一方木盒。
君上伸手拿出那封信来,整个大殿便是在这个时候一片静默,只余下一点点微风吹打窗扉的声音,似乎连那声音都有些压低。
君上的眼眸之间那些小字缓缓流淌而过,从他的眼前一直流淌到了心头,变成了一把匕首一点点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撕裂开来,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果然,”他心底微微的笃定,暗自道,不知为何突然松下一口气,可是另一半心脏却又狠狠的攒紧,泛出微微的酸楚,“林衡果然没有叛变。”
那封信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永庆王许了北蛮多少好处,返回多少金银,北蛮可以在边疆之地有多少占据,每一分都写的是那般的清楚,想赖也赖不掉可是他只有一个条件,勾陷大将军林衡。
“这信当真是,”君上抬起眼睛,他从来都没有这般觉得自己的无力,时光匆匆而逝,待谁都是公平的,天子也不例外,在这样的岁月里,他也是如此渐渐老去了,变得昏聩,变得中庸,再也没有了当初初为君王的狠厉,“当真是……永庆王府里边搜出来的?”
苏长安缓慢的低下头,这一年似乎从年初便不是十分的顺利,奇奇怪怪的事情只是环绕着整个六宫,他的眼眸映照着一闪闪的烛光,那些流溢着的光华为他的侧脸染上一层橘黄色的轮廓半响之后,他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看啊,”君上开口道,“所有的人都在欺骗朕,却口口声声叫着是朕没有给他们真心,是朕没有给他们信任,叫朕如何敢信任,人心隔肚皮,不挖出来,谁会知道?”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二百二十章西出阳关无故人(7)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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