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桃咬着嘴唇。话到嘴边，却又不敢骂出口，只是愤懑地瞪着张怡生。
乐正白染怒不可遏，赶紧起身想要去阻止。但是迎面一花，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不过一介平民乐女，无才无德。就敢跟我叫板，你可知我是哪家的人？你如今在皇上面前犯了错，没砍了你的头算是你运气好。但你要是再敢顶撞我，我就要你死得难看！”
张怡生傲慢地将一堆碎片扔到乐正白染的眼前。破碎的纸片砸在脸上，却像是无数只脚踩在乐正白染的心上。
乐正白染从小到大，虽然没被别人怎么尊敬对待过。但是却也从未被人欺辱到这个份儿上过。
父亲时常教导，女子不可自轻自贱，更不可轻易低头。即便是女子，也要活得有尊严，有骨气！这些话历历在目，如野火一般在乐正白染心头盘旋。
“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不服？哼，既然不服，那你今日起就滚去乐库房。自己洗衣补衣，打水做饭。以后乐府合奏，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张怡生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乐正白染眼眶微红，但也终是没有流出一滴泪来。待张怡生走后，她才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
“这个张怡生实在是太过分了！染姐姐，不如你将此事告诉霍将军吧，他一定会帮你的，还有卫大将军，再往上还有皇后呢！”
乐正白染咬了咬嘴唇，却没有理会鸢桃的话。
“鸢桃，乐府中有二十多名典乐司，五名掌事官。可是我瞧着其他典乐司，都不如张怡生这般嚣张。有时掌事官还会对她礼让三分，这是为何？”
鸢桃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来乐府日子也不久，只是听宫里的人说，张大人家虽不是官家门第，但她的父亲是一位诸侯王家的门客。”
“门客？哪位诸侯王？”
“这就不知道了。诸侯王门下自然门客众多。眼下朝中众臣，似乎也就只有卫大将军与霍将军没有养门客。”
乐正白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养门客虽是官宦门第的常见现象，以便于探查市井，巩固扩大势力。但也因此，容易叫天子忌讳，毕竟人多是非多。
“染姐姐，今日张大人如此待你，你当真就要这样忍气吞声了吗？就连我，都觉得实在过分。”鸢桃不甘心地说。
乐正白染揉了揉自己的左脸。这疼痛虽叫人气愤，但是眼下，却也叫她冷静了下来。
“我如今能把她怎样？这终究只是女儿家的事情。若是我告诉霍将军替我出头，因此得罪了张怡生背后的大人物，岂非惹祸上身？这倒也并非是忍，只是认清局势而已。”
乐正白染一边说着，一边坦然地将信件碎片又装了起来。然后便开始收拾物什，准备搬去乐库房。
乐库房与乐器房，那就是两个概念了。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乐器房里放的好歹都是乐器。但是乐库房，实则是堆放乐府所有杂物的仓库。
里面久无人打扫了。破损的沙漏，乐器，柜子，棉褥等等，全都堆放在这间屋子里。鸢桃把铺满灰尘的破烂棉褥一搬开，那棉褥下面竟然叽叽喳喳跑出好几只肥硕的老鼠。吓得鸢桃尖叫连连。
这样灰尘遍布，破烂不堪的屋子。若是拿给富家女子来住，恐怕连打扫都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但幸运的是，乐正白染并不是什么富家女子。
屋里的灰尘足有指甲盖那么厚。乐正白染索性撸起袖子，自己去井里打了水上来，然后与鸢桃一起忙碌打扫。将破损得无法修复的物件都丢弃了，还能用的被褥统统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乐正白染干劲满满的样子，倒让鸢桃都吓了一跳。
“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很高兴能够搬到乐库房来住啊？”
“算是吧，我本来也不喜欢与太多人住在一起。总觉得不自在。托张怡生的福，咱们俩现在可以住这么大一间屋子了。而且，我也正好想研究一下，琵琶到底是怎么弹的。”
“我还以为别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张怡生竟真的把你赶出来啦？”身后忽然传来孙冉的声音。
乐正白染回头笑了笑：“是啊，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倒是心大，这地方怎么能住人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扔。”孙冉不忍地咬了咬嘴唇。“我来帮你们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闯了祸，理应承担。你别跟我呆在一块儿，要是叫张怡生知道了，恐怕她也会为难你的。”
乐正白染劝解着，孙冉心中虽是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给乐正白染送来了两床好的被褥，算是略帮了些忙。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两人才终于把整间屋子打扫干净。其实打扫干净之后，这间屋子不仅大，而且光照也十分充足。屋里的物什略加整理，也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乐正白染这下心情大好。反正乐府里这几日都开始忙着筹备皇后生辰的事，没几个人注意她。她也正好落得清闲。
书本上说，琵琶是要用玳瑁或是赛璐珞等材料制成的拨片弹奏的。但是别说是拨片了，乐正白染连做拨片的材料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好花了两锭金子。从乐府一位掌事官那里，换了一把玳瑁梳子。然后又废了老大的功夫，掰下梳背，愣是给打磨成了一片拇指大小的拨片。
虽然粗糙了点儿，但也聊胜于无。众人当她不存在，唯有偶尔路过乐库房时，会听见断断续续的琵琶乐声。虽不甚动听，但也叫人惊奇。
一转眼的便又过去数日。这天一大早的，乐府里就忙碌起来了。鸢桃在院中晾晒被褥，一问才知道，今日是那些民间乐者入宫应选的日子。
大殿中今日人众满座。乐府总管李延年正在殿前对前来应选的诸多乐者讲话。
“为乐者，熟诗词，通音律。音乐乃是灵魂的利箭。高祖时曾以‘四面楚歌’大动项羽军心，可见音乐，不只是一般的风雅之事。
更可鼓舞军心，定人心智。当今皇上喜爱音律，故而召集诸位在此，是为下月皇后生辰贺宴。国母生辰乃是大事，因而是马虎不得的！”
众乐者齐道：“诺。”
“今日都使用统一乐器——筝，是以为选。曲目……”
在场的乐侍官们都垂手而立，有些怀抱乐器。乐正白染姗姗来迟，趁着李延年还在说话，小心翼翼地挤到了孙冉的身边。
“你怎么才来呀，这都开始好一阵子了。幸好张怡生没发现你，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惩罚你呢。”孙冉小声地对乐正白染耳语道。
“她现在哪儿有心思理会我呀，忙着挑新来的乐者们的刺儿呢。”
说话间，孙冉才发现乐正白染怀里抱着的竟然是那把琵琶。正惊讶，想问她难道是已经会弹了吗，就听见大殿外一声高亢的唤声。
“皇上驾到！李夫人到！”
众人大惊，遂纷纷转向殿门口，高喊万岁跪拜迎接。
“都起来吧。”皇帝随意摆了摆手，拉着李夫人在殿前的主座上坐了下来。
乐正白染起身，才看到霍去病竟然也在。只不过他今日着一身戎装，发束杯冠。立于君王右侧，意气风发。看来是随行护佑君王銮驾的。
霍去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右侧的乐正白染。见她面色微惊，还对她浅浅笑了笑。引得她身边众人都纷纷侧目瞧着她。
“朕听说，今日民间举荐来的各路乐者都已到了。正好，朕今日有空，便来听听。李延年，你叫他们奏他们的，朕今日只是来做个看客。”
李延年俯首应诺，然后叫殿中的乐者们继续奏乐。筝乐绕琴，听得皇帝闲逸地眯起了双眼，但是这筝乐虽然美妙，但是听得久了，未免就有些乏味。
“怎么，这些乐者，是都不会用其他乐器吗？怎么都用筝啊？”皇帝听得烦躁了，皱眉道。
“回禀陛下，为了以示公平，臣，臣故而才让众人都用筝，奏同一乐曲……”李延年赔笑道。
“公平？那你说说，这里头多少人擅长用筝，多少人不擅长？这又何来公平一说呢？”
李延年一时语塞，“这”了老半天，都“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坐在皇帝边上的李夫人温婉一笑：“陛下，哥哥是愚钝，想不出好的法子。不如，便由陛下您来挑选乐器，让人演奏吧。”
“嗯，这个主意好。”
皇帝环顾殿中，只见殿中乐器琳琅满目，一时还真挑不出来。再一看，众乐官手里抱着的不是琴，就是笙，瑟。大多都是习以为常的乐器了。
但是目光扫到乐正白染身上时，皇帝的目光却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乐器？怎么以前未曾见过。”皇帝一时好奇，对乐正白染抬了抬手。奇快妏敩
众人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乐正白染低着头，抱着那把琵琶走到殿中央。霍去病面色微紧，心里却又有些窃喜。再看皇帝的脸色，也是惊奇的模样。
乐正白染恭敬地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礼，然后才说道：“回禀陛下，此物名为琵琶。本是西域乐器，奴婢也是在乐器库中偶然发现的。”
“哦？西域的玩意儿，你会弹吗？”
“会。”
众人愕然，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怡生咬了咬牙，眼中迸出一丝狠意。但奈何此时又不能把乐正白染怎么样。
“那你弹给朕听听。”
“诺。”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乐女传更新，第16章 局势之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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