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措了三天两个时辰又一刻的词才能气定神闲的跟巫天子搭话：“天子觉得今日的茶喝起来如何？这是新茶，我前几天特意去青州摘的，说起来青州还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地大又物博，连巫都比其他巫府的巫长得俊俏。”
鄞昼掀掀眼皮凉凉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你很羡慕？”
我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你要是喜欢那地方，我让余晖给你腾个地儿，你去青州当府君，让他来这儿。”鄞昼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茶杯盖子，表情冷淡语气也冷淡。
我谄媚道：“青州离巫府委实太远了，我等闲想瞻仰瞻仰天子丰神之姿都不方便。”
巫天子的话明显有些意有所指了：“你若是嫌远干脆直接搬回天问大泽住，守在本君脚下，想怎么瞻仰就怎么瞻仰。可话又说回来，青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没什么糟心人、糟心事好让你忧心。”
我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我在郢府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什么糟心人，遇上过什么糟心事。”
巫天子勾起嘴角，语气玩味的反问：“是么？”
这个笑容落在我眼里让我如芒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难道不是么？”
巫天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又朝我的方向推了推，手指搭在扶手上声音懒散的道：“芜儿你明知我说的是谁。”
我有着满肚子夹枪带棒的话可我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巫天子伸出一只手托起了我的下巴，另只手举着山使的面具往我脸上贴：“芜儿，你这张脸真该好好藏起来，免得让人觊觎。”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让那面具落了空，巫天子收紧手指，捏着面具嘎嘎作响：“芜儿。”
我道：“非分之想才是觊觎。”
巫天子把面具往桌子上一丢：“他对你的心思就不是非分之想？”
我攥紧手掌像是要以此给自己力量：“你说的是谁？”
巫天子从喉咙深处溢出两声笑，可声声像是痛恨：“你可真会演啊，寒芜你怎么非要跟人类纠缠不清呢。”
我的底气渐渐失了，他含了满满的怒气继续道：“他那如果不叫觊觎，那你跟我说说什么叫觊觎。”
“身为凡人隔三差五往府君府跑什么？即便他是天师，你就不怕府君府的千尺煞气磨掉了他的人气！怎么，前有山使相和不满足如今还要有个情夫阴阳吗？”
这实在是僭越至极、忤逆至极，可我到底顾念着当初的收留之情，还是不好跟他彻底撕破脸，略闭了闭眼低声道：“不是这样的。”
巫天子又退回到椅背深处，双手交叠神态闲适：“那我洗耳恭听。”
“他是一个法力高深的天师，在这山阴巫府名气很大，也很抢手，我与他之间无甚交流，只虞姑娘的事有些许合作。”我磕磕巴巴的撒着谎，只想着如何将事情说得圆满，巫天子才是这巫府十二都的王，巫府中的任何规则要求的从来都不是他，即便他就是立时杀了阴阳也无甚大碍，天君与他地位同等，如今我已非真神，四海八荒再也无人有资格罚他。wWw.qikuaiwx.Com
“他府中有一个侍妾。”我道，如今也就只能赌黄泉路送的那件“礼物”他还留着了，“若如天子所言，这般朝秦暮楚的男子，我委实看不上眼。”
巫天子大笑起来，像是被风吹得弯下腰的枝丫：“芜儿，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我有些拿捏不准他这话是夸奖我的成份大些还是嘲讽我的意味大些，这个时候就得做出沉默是金的样子来。
巫天子有时候很讨厌我的沉默，有时候又很喜欢，就比如现在，我沉默下来他的表情就变得很安适，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语声雀跃：“既如此，那咱们完婚吧。”
我惊得直接站起来：“你说什么？”
巫天子眯缝着眼睛，懒懒的道：“我还以为你会默认。”
我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凌乱，脑中嗡嗡作响，声音干巴巴的道：“你不是不愿意成婚？”虽然这些年早有传闻说鄞昼很是中意我，我迟早是要入主山阴当巫后，但他从来不提，任由那些流言四起，对我也一直是礼待有加从不越矩，我便将那传闻只当成传闻。
“怎的？你不愿意？”巫天子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语气中也满是危险。
我摇了摇头，可我说不出话来，活到我这把年纪就没什么愿不愿意了，横竖我与寒时是没这个缘分，既嫁不得他那嫁不嫁人、嫁给其他什么人都没区别，虽是凑合，鄞昼也算得上是凑合中上佳的好人选。我想的透彻，可到这时节偏偏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内心中更像是有个隐隐约约的希翼却又不知道是在希翼着什么。
巫天子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婚期我会找人去合，合好了就告诉你。”他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那个天师在巫府到底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天子娶妻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得告诉他知道，让他来喝上一杯喜酒。芜儿，你既与他有交情，就亲自去告诉他。”
我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放肆！”
巫天子皱了眉有些阴沉的道：“芜儿，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以这种态度同我说话。”又如爱人间的轻声呢喃，“不过我倒是真喜欢你这色厉内荏的模样。”
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由自主就放出了威压：“我乃祖神遗女，真神寒芜，汝竟敢如此戏弄本君！”
巫天子依旧是懒洋洋的歪在座椅深处，气定神闲的道：“诚然这确是你的身份，可你早就不是了。什么祖神遗女，什么真神寒芜，你现在不过是这山阴巫府里的一个永夜山使，灵魂中被烙下大不敬之罪印记的犯人。寒芜殿下，是您亲手抛弃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为了……”他的手在空中虚晃一圈，语气更加嘲弄：“所谓的爱情。”
我被这话刺得脸颊滚烫浑身发抖：“是，我是为了爱情，可你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这个真神当的没什么趣味，但横竖我遇着了那个我一心所系之人，我情愿为他而死，而你又有什么，有人会为你去死么？终其一生你也只有这座山阴大牢而已，生生世世被它所押。”
巫天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神凶恶的像是要杀人，但他也只是恶狠狠的瞪着我，笑声中似带着心痛的抽气声：“好，说的很好，非常好。”说罢甩袖而去。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虚软无力的瘫在了椅子里，连看到余晖走进来跟他打个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余晖神色匆忙，看样子也不会在意我是否跟他打了招呼，一进来就急乎乎的道：“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好端端的你跟天子置什么气。”
我这才挣扎的坐直了身子：“消息还挺灵通。”
“天子一回山阴就杀了两个在山阴服刑的犯人，还挑了两个女姬，说服侍好了便赐她们个侧后当当，更说横竖某些人是瞧不上，他何必苦了自己。天子等闲发不得这样大的脾气，你又何必招惹他。”
我冷笑一声：“他发脾气？我这脾气还没发出来，他那儿也叫脾气？”
余晖敲了敲桌子：“你魔怔了不成？你跟哪个较真也万不能跟天子，天子真扣下了你的轮回贴，你还要轮回不要了？”
他这话我听的新鲜，忍不住“嗯？”了一声。
余晖道：“你这永夜使想当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未升为永夜使你便是了，如今我们轮回期已定你却还遥遥无期，寒鸦你是想在这郢府府君的位置上坐到地老天荒么？”
他说的这些我竟半点不知，像是所有人都清楚，而偏偏漏了我一个。许是见我神色有异，余晖的神情也冷峻起来：“你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很想听一听。”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天鉴记更新，第九章：巫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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