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府君者需得挑选当时法力最高者,府君出缺前十年便会下发通知,凡大不敬之身者皆需报名,经一年厮杀选出继位者。天子册封时要抽出魂火供奉给真神,为便于管理,府君们便被抽去轮回,做了府君就入不得轮回,直到这一世刑期结束,轮回日重开。”
“刑期是谁定的?怎样才能重开轮回?”我问。
“至于是谁定的我就说不清了,只听说是有个什么天鉴书,与咱们缉拿簿连在一起。每从缉拿簿上消掉一个名字刑期便会缩短一些,但具体缩多少也不知,直到出现日子为止。”余晖摊开了他的缉拿簿给我看,那簿子上已没了名讳与地点,只有个时间泛着微微白光。m.qikuaiwx.cOm
“你们皆是如此?”我盯着那日期看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这些事我竟半点都不知情。
“虽日子略有不同,但除了你,大家几乎都满了刑期。”
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这所谓的轮回于我原就没有半点关系,我横竖也不会是这种死法,可鄞昼这般瞒我倒叫我很是难过。我在这山阴数千年,他竟瞒的这般滴水不漏,若不是此番我惹怒了他叫他发了如此大的脾气,只怕余晖也不会来叮嘱我,更不会叫我知道这件事。
余晖虚着我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如何升上的永夜使?册封时你竟不知自己被抽了轮回?”
我抬头望着房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当时无处安身,鄞昼说他的郢府缺个府君,问我愿不愿意。我已是末路哪里还有不情愿。”
余晖像是大惊失色:“你不是大不敬之身?”
我摇头苦笑:“许是许不是,我也记不得了。”我合上眼整个人难过的无法自拔,“我这一世孤苦,我不知母亲也没见过父亲更无宗亲族人,好容易有个所爱之人,结果他也因我而死。鄞昼,算是除他之外对我最好之人,可他欺我瞒我而今又如此作践我。”
余晖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敢冒大不韪收留我必是有所求。后来山阴传言说他很喜欢我,要娶我当阴后,又说因我出身不高,所以才强行升了永夜使的身份,好门当户对的嫁入巫府。”
“我当时想着嫁不嫁的也没什么,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能报答他的,他也从我身上谋不得什么好处,只除了这么一个身子。可他猜忌,他喜怒无常,他逼得我连认命都认的心不甘情不愿。”
余晖有些想跟我撇清关系的架势:“这……这些……我……我从没听到过。”
“余晖你帮我做件事。”我说,“就当全了咱们这一世的情分。”
余晖斟酌了半天还是坐了下来:“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
“阴阳。”我的眼底涌出两团火,“你把阴阳带去青州,鄞昼容不下他,他不能再待在郢府了。”
余晖有些纠结:“可这事若是叫天子知道……”
“我自然不会叫你担责任,你只用帮我捎带他一程,青州路途遥远,若只是叫他一个凡人怕是要走上一年,还未必能活着走过去。明日你再来一趟,我若是说得动他你便带他一起走,我若是说服不了,便算是我给你送行,祝你早脱苦海。”
这是我头一次去找阴阳,还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我换下了永夜使标志性的玄白双色袍子,翻了好一会儿柜子才捡出一条烟灰色的长裙,又挽了发披了个赤色的披风。这披风的颜色正的有些扎眼,在山阴这种仿佛永远浸在墨色中的地方是不会有人穿这样鲜艳的衣裳出门的。
阴阳的宅子不好找,七拐八拐绕了好久才瞧见顶着个阴阳鱼匾额的小院子,我站在门口盯着那匾额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响起个柔柔的声音:“姑娘,你找谁?”
我低下头瞧见阴阳的“谢礼”,这次穿了个藕荷色的裙子。我问:“阴阳可在家么?”又绕着她转了两圈,“你气色不好,穿这个颜色的裙子更加没有血色了。”
“谢礼”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到底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并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不满,恭恭敬敬的迎我进去:“大人在书房,姑娘请进吧。”
阴阳的院子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像是最普通的宅院,但一进去处处彰显出不凡来,院落布置很有些章法,院中的天井栽了棵硕大的玉兰树,待到花开时必定盈室,又正对着书房的圆窗,想来景色宜人。
我的到来明显让阴阳大为吃惊,连连碰洒了好几个茶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阿芜?阿芜你怎么来了?”
我解了披风搭在手上找了个椅子坐下,又对“礼物”说:“烦你出去将门带上,我有些话要单独跟阴阳说。”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出了威胁,抿着嘴唇有些不情不愿的腻乎在阴阳身侧,我并不着急只悠哉悠哉的摩挲着五蝠桃枝纹茶几的桌面。
阴阳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先出去。”又转过脸来问我,“能让你出府想来绝非小事,那魔君又来了?”
我将披风盖在腿上,把手又搭在椅背上,拿捏出一个诚恳又微妙的语气来:“我要成婚了。”
阴阳瞬间站了起来,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入主山阴,为巫后。”我抖开那件赤色的披风,披风上满绣百花,凑出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景象。
阴阳又颓然的坐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身上烟灰色的长裙:“恭喜恭喜。”
“咱们也算是略有交情,我大喜的日子你总该是来得,何况我亲至府。可我有个很想要的东西,你当是贺礼送给我罢。”
阴阳抬起头神情很是颓废:“你说。”
“凡人都说青州即便积雪皑皑,雪下也有永生之花,你帮我寻个顶好看的来,就当是祝贺我与天子永生长喜。”
阴阳哆嗦着嘴唇双眼通红的应出一声:“好。”
我弯起嘴角露出个笑,又摘了髻上的一枚簪子搁在茶几上:“明日一早便启程吧,青州路远花难寻,莫要耽误了功夫。”
我刚要走阴阳拽住了我一只手,哆哆嗦嗦又极小声的叫我:“阿芜。”
我用力的回握他:“永远别再回来。”说罢又用力推开他往门口走。
阴阳尽全力叫了我一声:“阿芜!”我回过头,瞧见他眼角滚下一颗热泪,似极力忍耐,“我祝你,白头到老。”
我拉开了门,“礼物”正好还站在门口,脸上半点偷听被抓包的窘迫都无,神情很是坦然像是刚来似的。
我指着“礼物”对阴阳道:“你也早些成家吧,房中现放着这么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我若是你早早便要娶进门来省得叫旁人窥探。”
阴阳极缓的笑了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
我也回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可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也只有她。”
我在房中枯坐了一夜连衣服都没换,等余晖到时他委实盯着我的裙子看了好一会子:“你这身裙子很是雅致,这渐变的烟灰色不俗。”
我原不想理会他,但是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可从山阴来?”
余晖显然是明白我在问什么:“已经在按部就班的准备了,巫府少有巫后,这是大喜事。”
我点点头,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等来阴阳,阴阳双眼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鸦青只怕也是一夜未眠。我介绍余晖给他认识:“这是青州的府君,他今日恰回青州可以捎你们一程。”
阴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又恭恭敬敬对我作了个长揖:“我必于大婚前将永生花带回。”
我没接这个话头,转而对余晖道:“早些启程吧。”
余晖像是不放心般又再三叮嘱我:“莫要再惹怒天子。”
我无所谓的笑笑:“这话你应当同他去说,横竖是他要娶巫后又不是我要嫁与他当巫后。”
余晖又要说教我,我连忙将他们三个推了出去:“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不知道大婚前新娘子都要漂漂亮亮的?我有听你唠叨的时间还不如去多扑几层香粉。”
阴阳最后又望了我一眼,这一眼仿若万年。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天鉴记更新,第十章:我祝你,白头到老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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