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看向他,又合了眼像是回味那个故事:“故事断了,我没瞧完。”
祖神便笑了:“你要懂得适度,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就不要再去深究,就像凡人喜欢刮彩头,刮出了个谢字就该撒开了手。”
“但凡生命来这世上走一遭皆不是彩头,浑浑噩噩是一生清醒明白又是一生,既能清醒又何须装糊涂?这些时务我学不来也并不想学。”
祖神微微眯起了眼,笑容有些假,像是强装出来的温和:“既如此那你看看这故事会否如你所愿。”
将军得胜还朝的时候花后并未去迎他,早在他回来的前四个月她就下了葬。沙场的风沙没有吹硬将军的容颜却给他的鬓边染上了白霜。
花后死后花溪下了花牌不再接客,妈妈也遣了泰半的姑娘,昔日映红整个花楼街的花楼最终还是没落了下来。
将军执拗,不信花后亡故要死要活的要开棺验尸,妈妈拦不住他,花溪扑在了棺材上被人拉下去好几次,直到小茶狠狠的扇了将军两巴掌才制止了开棺的步伐。
“你已害得她不得好死了,如今还要搅和她下辈子不得安宁么!”小茶插着腰指着将军的鼻子只差破口大骂,“你不必这般诧异的看着我,也不必说你委屈,你可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你没资格委屈。”
将军有些出神,脸上的神色像是想笑却又溢满了苦涩:“我怎就没资格委屈了。”
“你这样的身份若是尚且委屈,我们这种浮萍般的烟花女子又当如何。”小茶质问道,“是你喜欢着花后,是你大放厥词要娶她为妻,也是你未能护她周全,害得她落入那些权贵之手!没本事就没本事好了,有了公主满足就好了,为什么偏要招惹花后又为什么招惹了她却放弃她。”
将军哈出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气:“我没放弃过她,我一时一刻都没放弃她,是她放弃了我,她没等到我回来。”
花溪挡住小茶的张牙舞爪:“她如何等你回来?她那么清高孤傲的一个人不止被糟蹋,还沦为乐妓,跟礼物一样随随便便就指给那些迎来送往的客人,不过几年的光景强堕了七八个孩子,后来还被王爷的新欢毁了嗓子,没了嗓子她连当乐妓都不能了,这才如垃圾一样被丢到了个庄子上。你知道她在庄子里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花溪红了眼眶,声声如啼血,“比猪狗都不如,妈妈花了大半生的积蓄才得以将她偷回楼里,请了一个又一个名医,人参灵芝不肯断,可是晚了,太晚了,哪怕是遍寻灵药也只拖了一个月。将军,她才二十岁。”
将军踉跄了两步,喷出一大口淤血来就跪倒在了花后坟前,两手抓着坟前黄土,手背上青筋暴起:“花后,我对不住你。”又对着花溪和小茶直挺挺的磕了个重头,“多谢你们能全她颜面,花后的仇我一定会报。”
可将军的所谓复仇让任何人都有些看不懂,妈妈原本打算关了花楼,带着小茶和花溪去乡下,可将军给了一大笔钱拜托她务必再将花楼开下去,她们只道他是念着旧情,结果将军扭头就领旨尚了主,可尚主后也不收心,整日流连烟巷花柳,是真的流连绝非逢场作戏,小茶有几次撞见他喝的酩酊大醉被搀扶着走出来,满身的脂粉味儿衣衫不整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甚至还有青红交接的吻痕。
小茶气得摔了几套茶具:“登徒子!登徒子!”
花溪却目露不忍:“他原本是威名赫赫的将军,如今却也醉倒在这儿温柔乡里,糟蹋了。”
“糟蹋了什么?我只嫌糟蹋了花后的心意!”
“他可能……”妈妈迟疑道,“另有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小茶尖声叫道,“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将军愈发荒唐,竟连大婚日都是被王爷从青楼里刨出来的,喝得迷迷糊糊的套上喜服送进的洞房,这洞房入得如何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但听说公主又是哭又是叫折腾了大半夜。次日入宫请安时还顶了双哭得红肿红肿的眼,皇帝心疼女儿,刚想敲打驸马结果公主不乐意了,好说歹说圆了过去,结果一出宫将军连声招呼都没打又去青楼了。
小茶这才志得意满的嗑上了瓜子:“呸,活该。”
小茶这个瓜子一嗑就是两年,公主也是硬气,都这么不被待见了也不舍得和离,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夫妻伉俪的做派来。将军不知是否真的交了兵权,也不再上战场,每日除了醉卧于烟花就是跟王爷出去鬼混。
混到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下了圣旨逼迫将军务必让公主有孕,而将军呢还真是听话,三四个月就传了好信儿。
小茶的瓜子卡喉咙里了。
“你听听你听听!”这回小茶连衣服都撕了几套,“有孕了!她竟然怀孕了!她有什么资格怀孕,有什么资格!”
花溪死死扣住小茶的肩:“事已至此咱们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一句无可奈何就算了么!”小茶捶打着桌子连手掌破了口子都不在意,“一条人命在他们这些权贵眼中便是这般的轻贱?既然他不肯为花后报仇那就由我来。”
花溪心惊胆战:“你要做什么?”
小茶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入宫,他们不是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没人能奈何么?旁人奈何不得自己的老子还不能奈何?”
“你别犯傻。”妈妈推门进来,“即便你入宫也改变不了什么,花后的身份与你们不同,莫说是死一个便是死百个千个也无所谓。”
“为什么?”
“她是乐籍,是没入教坊司的罪人之后,当年押运入宫时掉了队,恰巧被我碰上。”这两年妈妈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
花溪惊得嘴都快合不上:“私藏罪奴是诛九族的大罪,妈妈你怎么敢。”
妈妈揉着眉心,苦恼一笑:“所以才被王爷抓了把柄逼得我不得不将花后交出去。”
这一下所有的都能解释得通了:“所以公主才会如此气愤,王爷才敢肆意玩弄,所以将军才不敢给她报仇。”
妈妈两手一摊,脸上的那抹苦笑就演变成了某些莫可奈何的味道:“除了至尊赦免,咱们又能如何呢?”她极低微的又问了一句,“又能如何呢。”
她们自然不能如何,但将军能。
花后死的第七年,将军兵临城下。
王公贵族们被赶到了大殿里,这里原是每日陛下威风赫赫临朝的地方,现如今却挤满了惊恐和慌张。
将军带着护卫身着重甲沿着长长的回廊慢慢走了进来,长剑抵在青黑的石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混着甲胄碰撞的肃杀宛若阎罗殿中的催命鼓。
将军就这样拖着剑踏进了大殿,皇帝还硬撑着他为君的高傲,轻蔑的瞥着将军,再轻蔑的哼一声:“呸,乱臣贼子。”
将军低头笑了,剑尖点着地,保持着某些频率,一下,又一下:“是啊,我就是乱臣贼子。”
皇帝说不出话了,皇后把躲在身后抖得如筛糠一般的女儿拖了出来,往前推了推,试图以温情化之:“你……你莫要一时错了主意,你看你的妻子跟孩子都在这儿,你……”
剑尖重重击了下地面,吓得皇后大脑一片空白,想好的那些话全囫囵吞又咽了下去,将军攥紧了剑柄,眼神吓人:“你没资格提我妻子。”
王爷品出了些味道,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为了那个贱人!”
将军手中的剑刺中王爷肩膀处的衣服,巨大的惯性将他钉在了殿内的柱子上:“你胆敢辱骂她?”
王爷的冷汗下来了,公主的眼泪也下来了。将军活动着手腕示意护卫将圣旨放到桌上去,又对皇帝道:“盖印吧,陛下。”
公主扑上前死拦住陛下,哭得仪容都没了哪里还有嫡公主的风范:“不可以,父皇不可以。”又扭过头来对将军道,“夫君,我们夫妻七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将军低低笑了一声:“心?我没有心。”
公主嚎啕大哭:“我们还有孩子,夫君你都忘了么!”
将军有一时的怔忪:“孩子?”又如梦初醒,“对,孩子。”再转而大笑,笑落满目皆是仇恨,“若他是女孩儿我尚且能当做是后儿转世回到我身边,可他偏偏是男孩儿。既是男孩……”一声轻呵后就再无话了。
公主已是绝望:“你就这么恨我?”又不解,“为什么!我何错之有,我只是心悦与你,我何错之有!”奇快妏敩
将军也怒声回她:“花后何错之有!”
公主被吼得愣住了,将军步步紧逼:“你回答我,花后何错之有!”环视四周,在朝中大臣的脸上一个一个审视过去,“你们糟蹋她的时候,逼着她裸身取乐的时候,满足你们肮脏下流的心思的时候,强行堕下她一个又一个孩子的时候,又可曾问过自己问过他人,她,何错之有。”
王爷又毫无底气但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她是乐籍出身,原就是贱命。”
将军抽出护卫的剑,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一剑扎在王爷的双腿间,离他的命根子不过一分的距离。王爷被吓得连喊都没喊出声就晕了过去,皇后也倒了,可没人敢伸手扶她,大家都被将军这个举动吓傻了。将军抬头望着皇帝,嘴角带着嗜血的冷意:“对,他说的很对,贱命。”
没人敢说话,公主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只有皇帝还在强撑:“朕可以免了她的乐籍,以一品夫人的诰命下葬。”
公主不可置信:“父皇!”
将军侧了侧头:“那就用印吧。”
公主还要拦:“父皇!”
皇帝叫皇后:“还不快将女儿拉下!”接着跟将军商量,“你此次兵谏朕不再追究,也会厚葬她的亲族,唯请你放过王儿,善待……”他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可还是要硬着头皮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并无大错。”
将军笑着直起了身子:“好。”
皇帝这才将玉玺重重的盖在圣旨上,护卫将圣旨拿来给将军,将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好。”转身朝殿外走去,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声音已如冬日肃杀,冷得半点温度都没有,“皇族皆贬为乐籍,没入青楼,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天鉴记更新,第十四章:其余人等,一个不留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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