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握着他给我的钓竿,也学着他坐到船沿上,被他赶了下去:“你坐到船里头,别一个跟头栽了出去。”
我只得手握他给的钓竿,趴在船沿边,单手支腮:“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羽泽信心满满的模样:“当然可行。”
今日的天空风平浪静,连一丝气流都没有。我们的上头依旧是碧蓝的天空,鸟船轻巧地漂浮在大团大团雪白的巨型云朵上,随着云浪轻轻摇摆起伏。极目远眺,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露出了翠绿色的尖尖角,如同仙境云海中的岛屿,岛屿之间偶有几座金碧辉煌的府苑,那是一些家住附近的神官家的宅子。
间或有几只大鹏载着小仙从我们的头顶或是鸟船底下穿梭而过,大鹏巨翅扇起的气流推开周边的云朵,荡漾开的云层使得我们的小船稍有摇摆颠簸,几个眼神利索的小仙认出了羽泽,连忙命飞天神兽朝着我们的鸟船飞来,在不远处盘旋,神兽背上的小仙们便朝着羽泽跪拜,才继续乘了神兽离去。
我低头看了看云层底下偶尔飞过的一群鸟阵,道:“祝竹神医多次为我治疗,我打算捉几只鸟回去送给他,你说,他喜欢什么品种的鸟儿?”我转头望着羽泽。
他手中的竿子弹动了几下,被他利落地一提线,一只黑天鹅正扑腾着翅膀哇哇大叫。羽泽伸手轻点,一束白光落在那只黑天鹅身上,天鹅立马昏睡过去了,羽泽解开了鱼钩,将黑天鹅放入鸟船内:“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我欢呼出声:“还真能钓到鸟!”
一旁为我们摇桨划船的老王也赞叹:“而且是一只天鹅!”
羽泽重新在鱼钩上挂了一只昆虫,将鱼线甩到船外:“不过祝竹最近不在天宫,到凡界去了。”
我抚摸着天鹅黑得发亮的翅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道:“去凡界了?为何去凡界?”
羽泽道:“八千年前,祝竹下凡历劫被打断,如今要去把剩下的部分补上。”
我好奇:“被打断?被什么打断了?”
羽泽道:“你还记得招摇山上那名叫紫菀的女子吗?”
我点了点头,对于那位舞姿倾城的紫菀女仙印象颇深:“祝竹历劫被打断是因为紫菀女仙?”
羽泽见我一直趴在船沿,施诀化了个小板凳出来,递给我:“的确是因为她,不过她并不是个女仙,而是一只凶兽,名唤穷奇。”
我接了他的小板凳,坐到了上头,惊异道:“穷奇?!那不是妖魔界的四大守护之一吗?祝竹怎么认识她的?”看来这又是一段跨越仙魔界限的爱情,我在小板凳上坐得端端正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羽泽手中的鱼竿又一阵弹动,他将鱼线收了回来,这回却收了个空,鱼钩上的鸟饵倒是不见了,可见这是一只吃饵不上钩的聪明鸟儿,他重新挂了个昆虫上钩,将鱼线抛出去:“那可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祝竹在渡劫的时候遇到了还是凶兽的紫菀,两人之间产生了纠葛。”
我对羽泽这种说故事态度很不满意,三言两语,敷衍了事,撇了撇嘴道:“就不能说具体点么?”
一旁的老王早就嗫嚅着嘴皮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时听了我的抱怨,瞬间来劲,划着船寻了处鸟群穿梭的地点,将船桨一收,走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道:“丫头,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这还得从八千年前,祝竹渡的那场劫说起……”
老王同司乐老头儿两个人并称为天界两大金牌娱记,正符了那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尤其熟悉天宫之中一众神官以及天家之人的娱乐八卦大小事件。她说对祝竹的事情“略有耳闻”,那便是对祝竹神官之事“了如指掌”了。
果然,老王坐在我身旁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讲了好几盏茶的功夫才把祝竹的故事给说详细了,彻底填满了我一颗八卦的心。
根据老王的叙述,祝竹于八千多年前去凡界渡劫,他当神仙时,是个神医,下凡投胎成人之后,也当了个医者,总之,这是一个对本职工作爱得深沉的仙。
这位热爱本职工作的神医上山采药,为了采摘一株神仙草,连着神仙草根部的赤真珠一同拔了上来,这便解开了穷奇的封印,救出一个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自称紫菀,真名穷奇,正是守护魔界至尊的四大凶兽之一,于都广之野一战被封印。这个在地底下寂寞了两千多年的凶兽,看到个会动的生物都感动不已,更不说看到的是个男人,还是个脾气很好、模样俊朗,救了她的男人,当即跟着祝竹回家了。
穷奇是个惩善扬恶的物种,自从她来到祝竹所在的村庄,村子里头就变得鸡犬不宁。比如张三偷了李四的瓜,穷奇一定会前去主持公道,支持那个偷瓜贼,惩罚那个被偷的可怜人儿。偏偏穷奇化身的女子生得美艳,把村子里的男人们迷得七荤八素,男人们都听她的——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
自打那以后,村里的纠纷少了一半,少的正是男人的那一半,只要紫菀姑娘出面,甭管调解得有多失公允,矛盾双方都欣然接受。
怪只怪穷奇好管闲事的毛病,非得去管剩下那一半女人之间的矛盾,这下村里头的女人们可不答应了,围在了祝竹家门口,让祝竹把这女的赶走。m.qikuaiwx.cOm
祝竹是个读书人,开始给穷奇讲道理,从忠孝礼义廉耻讲到三从四德,穷奇就问了:“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我没父亲,没丈夫,没儿子呀,让我从什么?”一双美目流光一转,紧紧盯上了祝竹,“要不我以后从你吧?你想当我爹,还是我丈夫,还是我儿子?”
祝竹抑郁地望着眼前这个看模样与他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觉得自己的年纪当她的爹还太嫩,不够格,当她的儿子又吃亏,最终只好选择了当她丈夫。
其实在我看来,他所面临的这个选择得从很多角度来考虑。比如从祝竹作为凡人的角度来想,穷奇是个上古凶兽,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比他这个凡人大了好多万岁,祝竹就算当她的孙子都太嫩。又比如从祝竹的真实身份,天界神医的角度考虑,祝竹也是个活了超过万年的神仙,却不知与穷奇相比,谁更大些,就不好轻易定论了。
穷奇嫁给了祝竹后,果然出嫁从夫,只不过她对于“从”的理解比较独特,这样一个闯祸精,只要安分守己不出去招惹是非,就算是对丈夫的莫大顺从了。两人过起了“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的日子,祝竹便是那个包揽家内家外所有活儿的一方,然而他已经很知足,因为穷奇再也没有出门给他惹过事。
穷奇看似没心没肺、洒脱度日,心底里却隐隐有着担忧,眼前这个男子再好也不过是个普通凡界男子,这种短命的凡人在上古凶兽眼中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玩个一天就没了,这可怎么办?
人类若想要同蜉蝣玩耍,只能一天换一只,穷奇却只想同这一只蜉蝣玩耍,不想换,思前想后,穷奇提议让祝竹修仙。
祝竹这人本是个好说话的人,只不过他深爱自己的医者身份,一生只想悬壶济世,不明白穷奇为何要让他修仙,自然拒绝了。
穷奇很受伤,不明白这个向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丈夫为何会拒绝修仙,跑到酒楼去喝闷酒,一边喝一边想:男人是不是都不肯为女子放弃事业?对于祝竹来说,到底是事业重要还是我重要?我和草药掉进水里,他到底会先捞哪个?祝竹是不是不够爱我?等等,祝竹好像从来没说过他爱我……
穷奇越想越伤感,最终负气离开了祝竹。
她却不知自己这些烦恼本就是不必要的,只因她并不知祝竹的真实身份就是神仙,所以说一切烦恼都源于未知。
赌气离开的穷奇在半途中还遇到了同她一样爱管闲事的温熙大人。温熙奉命下凡找寻流落民间的天帝私生子羽炀,本来穷奇从封印中逃出之事不归他管,可他这人爱操心,劳碌命,见到了能不管吗?立马禀告了天帝,让天帝派出神官和天兵天将追捕穷奇。
祝竹发现妻子不见了,到处找他,途中遇到正查找穷奇下落的天界神官,被强行打断历劫,恢复记忆,神官询问穷奇之事,祝竹撒谎说并不知情,私底下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去寻找妻子,担心自己把天界追兵引至穷奇身边。
穷奇那丫头也是作,明明自己负气离开,却又期待着祝竹来寻找她,女人岂非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自然,她未能等到祝竹。且不说那关键时刻祝竹不敢去寻她,即便真的去寻找了,祝竹也找她不着,谁能想到她会躲到昆仑之巅去呢?
躲在昆仑之巅的穷奇在山顶的冰雪之中喝了个把月的西北风,终于想起来祝竹那个凡人压根爬不到这么高的雪山顶上来找她,悻悻地下山了。这就像是一群小朋友一块捉迷藏,其中有调皮的小家伙躲在了一个格外出奇的地方,自认为没有人能找到自己而沾沾自喜,却不知其他小朋友玩完了游戏早就回家吃饭去了。
此时,穷奇还未意识到天界的追兵在追捕她,大摇大摆地回到村子里去找祝竹。
祝竹这种时候哪里敢与她相认?只得假装失忆,称自己不认识她,让她走。
穷奇伤心欲绝,不惜寻遍名山大川,找到绝世罕见的毒,跑回祝竹面前,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道:“你不是神医吗?既然你不记得我了,那就看着我死吧。”
说到此处,老王都不由感叹:“既然你不记得我了,我就逼迫你想起我来,想不起来我就死给你看,多决绝的一个女子啊!”
我听了,却不敢苟同,忍不住插了一句道:“穷奇看上去很硬气,其实本性还是柔弱,离不开男人,被男人抛弃了也只会威胁对方,你看她这样做,跟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会无理取闹的女子有何分别?”
说到此处,我手中的鱼竿忽然大震,鱼竿下方有什么东西大力扯着我,将我的人也扯到了船边,我吓得花容失色,羽泽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扶稳了,低头对着鸟船下方道:“上来吧。”
一阵狂风忽然刮过,吹得鸟船摇摆不止,接着金光大盛,巨大的龙首忽然从船底下冒出来,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向我们,老王吓得身子朝后一倒:“哎妈呀吓到了……”
来者正是应龙,一个龙首就有我们整条船般大,它的头部顶了些东西,羽泽抬足跨上龙首,将上头的一壶酒、几盘甜点、几盆水果和几道小菜递给我,我一一接过了这些小食,兴奋地朝着老王道:“快弄张桌子出来!”
老王见了吃的,也很高兴,施了个术法化了张小木桌出来,摆在鸟船正中央:“多谢天子殿下!”
显然,应龙是听了羽泽的差遣,特意给我们送吃的来了,羽泽如此细心地为我们准备吃的,让我一阵感动。我不由抚了抚应龙粗如我胳膊的龙须:“辛苦你了!你主人真好!”说着,抓起一块红枣糕,塞进嘴里之前还不忘分了一半给老王。
羽泽跨回了鸟船,支走了应龙,也在小桌边坐下,斟了一杯酒摆在我面前,又问我道:“那如果是你,遇到穷奇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他忽然把问题抛给我,我不由得设身处地去体会紫菀的处境,这才发现摆在她面前的果然是个很难的境况,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思索了一阵才道:“估计我也会寻遍名山大川,找到绝世罕见的毒……”顿了顿,我继续道,“喂给那个男人吃!”
羽泽:“……”
我嘿嘿一笑:“我开玩笑的嘛……不过我是不会同紫菀一样痴缠的。对方都不要我了,我还死缠烂打的做什么?大不了一拍两散喽,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
羽泽脸色微变:“说不定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你看正是穷奇的坚持让他们解开了误会,修成正果。”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修成正果有什么了不起?中间得受多少罪吃多少苦?错失多少吃喝玩乐的机会?不划算不划算!”我连连摆手。
羽泽忽然夺走了我手中的红枣糕:“不给你吃了!”
我扁着嘴幽怨地望着他。
他将我才啃了一口的红枣糕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接着老王方才说的,对我道:“后来祝竹果然现身了。”
我吃惊:“献……献身了?早就成亲了,却这么晚才献身?嘿嘿嘿这个祝竹化成的凡胎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隐疾啊?作为神医的他好不容易才治好了自己的疾病,之后才欢欢喜喜地献身了?”说完还推了推正兀自吃得欢喜的老王,“老王,我猜的没错吧?”
羽泽愣怔了一会儿,才没好气道:“你满脑子想什么呢?我是说他出现了,用一身医术医好了紫菀。”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在招摇山上那回,祝竹寻到了紫菀,是为了给她医毒吗?”
羽泽点头:“不错。”
我问:“那如今呢?祝竹还要下凡历完剩下的劫,紫菀人在哪里?”
羽泽摸摸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递给我:“紫菀就在这本命格簿子中。”
这下连老王都惊讶了,凑过脑袋来,同我一道翻阅这本命格簿子,我们翻了几页才反应过来,这本命格簿子的扉页端端正正写了祝竹和穷奇的大名,俨然是他二人的命格,只不过除了扉页,后头的全是空白。
“命格簿子不是归司命星君管吗?怎么会在你这儿?”我不甘心地往后翻了几页,直翻到最后一页依旧是空白,不解地问羽泽。
“穷奇知道了祝竹的真实身份后,非得陪着他历完剩下的劫数,可是她的身份不能让司命星君知道,祝竹不得已,来拜托了我。”羽泽答道。
司命星君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同司乐神君一样,作为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找来一道八卦八卦天族家事,或者约个饭,打个牌还行,一旦涉及到这类种族之间的问题,他们就会把事情上升到种族存亡的高度,绝对不肯放水的,在他们眼中,仙与妖魔势不两立,所有的妖魔都罪大恶极。
祝竹娶了个魔族女子,还是魔尊身边顶厉害的角色,自然要瞒着天界的神官,尤其这种一板一眼的老神官,是以拜托羽泽向司命星君讨来了命格簿子,替他守着秘密。命格簿子是可以提前写好的,只要施术之人足够强大,簿子里头的角儿就会按照事先写好的情节走,而这本命格簿子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被术法高强的人施了术。
我再看一眼空白的簿子,恍然大悟:“所以,祝竹是想让你代替司命星君,帮他填了这本命格簿子,为他二人安排后半段劫数的命运吗?”想到此处,我不禁哈哈笑了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写呀?”
羽泽听到此处,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按压着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然是很苦恼。
我推了他一把:“别皱眉呀!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在凡界看过的小人书和连环画可多了,最擅长编写浪漫的风月故事,祝竹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就当我对他多次为我医病的报答。”
羽泽这才将按压在眉心的手放下,舒展了眉头:“也好,你只需在空白页填上文字即可,我已经在簿子上施展了术法,记住,簿子填满了,祝竹就会历完劫数回到天界。”
我拿着这本簿子朝他扬了扬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见羽泽还是有些犹疑地望着我,我又伸手拍了拍一旁的老王,“这不是还有老王嘛,老王可是前任月老,我有不懂的向她请教便好。”
老王听了,也开始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天宫宠妃是魔头更新,第44章 祝竹与穷奇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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