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只叮嘱:“看着来便是,这么大的场合,切莫太过隆重,自是应当做那衬托众位妃嫔的绿叶。”
“休怪奴婢多话,娘娘这般谨小慎微处处忍让是为了什么,现在整个宫里头放眼望去,在陛下心里没有几人能轻易和您相较,您何苦总是要将自己活成这般畏畏缩缩委曲求全的模样?”
“帝王的恩宠是一时的,他可以爱我,也可以一朝弃我,爱给了我也无妨,毕竟这爱单薄,并不长久。”
轻歌捋了捋鬓边的青丝,后揽到背后去。
红袖想不明白,轻歌知晓她定然想不明白。
盛宠非常并非是什么好事,有人艳羡嫉妒眼红,一旦被置于这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无形之中都不知什么时候会招致无端的祸事。
所以才更要小心谨慎和懂得收敛。
所以最后还特意选了一套素一些的衣裳去了宴席。
到了宴席上,众多的嫔妃无一不着一袭最华美惹眼的衣裙,仿若枝头种种争奇斗艳的花朵,唯独她一人衣裙颜色浅淡式样简单。
却又因此透出一股别有韵味的清丽淡雅的美来,像安安静静的盛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的花,不经意间的回眸细看才能品出的美来。
和她相比,四座的妃嫔们分明千娇百媚,却比不上她清丽脱俗,像极那池塘出淤泥而不染亭亭净植安然静默的一株莲,单是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平白生出一种夏日炎炎时最清润的一抹凉意。
她对着高位上的景清行礼,景清拂手让她自行入座。
景清身侧都坐着人,左边是太后娘娘,右边是按照品阶高低的妃子,但只有两位,一位是皇贵妃燕宛,一位是燕宛的妹妹燕容,身为贵妃的她位子仅次于燕宛。
但说到底都是燕家占了鳌头,毕竟这两个女儿,一个是皇贵妃一个是贵妃。身份都是一等一的尊贵。
可是唯独轻歌不能坐在他身侧的地方,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袒护,一言一行俱是偏袒,却都是见不得人的好。
莫名的,轻歌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渴望来:一种极为强烈的对于明目张胆的偏爱的渴望。
许多妃子瞧见她这副装扮皆在窃窃私语,不需多想也知晓应当是在嘲笑她衣着太过简单素净显得过分寒酸,给陛下丢了脸面。
“你可不知,别瞧着宸妃表面上这副出淤泥而不染无欲无求的楚楚可怜模样,尽是装出来给陛下扮可怜看的。”
燕容极为配合,杏目微微圆睁朱唇微张,佯装惊讶一手捂着嘴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是吗,宸妃妹妹瞧着不像是这般的人儿啊,姐姐不要这般凭空听信了旁人的谗言污蔑了妹妹才好。”
燕宛但笑不语,可并未阻止。
底下的贤妃面色瞧着有些不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燕容眼尖,一下子瞧见问:“贤妃妹妹这又是怎么了?”
贤妃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几眼轻歌的面色,这才开口:“妹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唯独恐伤了姐妹们的和气,这才一直犹豫着没敢开口。”
“妹妹但说无妨。”得此应允,贤妃才放宽心。
“我这些日子睡得有些不好,妹妹便让身边的侍婢去了趟太医院寻御医开了些安神的药。她一路神色张皇的跑回来,面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像是瞧见什么不该的吓坏了,饶是妹妹如何问都不开口,最后百般逼问才战战兢兢开了口。”
说着,她往燕容身侧凑近了些,一手拢着说些悄悄话的模样。
燕容听了微蹙眉头,神色复杂又担忧。
又很快地闪过一抹窃喜来:“你说宸妃妹妹夜会侍卫?这怎么可能呢?妹妹定是弄错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又恰好足以让轻歌听见,可是轻歌始终不发一言,又恰恰是这副淡然的样子惹恼了她。
妙菱同轻歌坐得近,听着燕容她们越说越离谱,心里为轻歌觉得不平,可轻歌仍旧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和她说笑。
她知晓轻歌不愿惹事上身,可人善被人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平白污人清白的事传了出去,让轻歌和陛下的脸面往哪里搁?
“宸妃。”高座上的人突然停下同臣子之间的攀谈,唤了她一声。
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和别的妃子的称号一般,都是平平无奇的。
可旁的妃子不知为何,这个称呼从景清嘴里念出来,生生带出了几分清润好听的婉转来,像是唇齿之间来回辗转细细琢磨千百回,才堪堪唤出了独属于这个封号的缠绵来。
“啊?”恍然听见有人唤她,轻歌下意识抬首应了一声,姑娘的杏眼圆而灵气,带着一种初初被唤醒的懵懂感。
景清笑着:“没什么,就是想唤你一声。”
“哦。”姑娘低低应了一声。
随后自然也没什么,景清依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边的酒盏,听着臣子们的话语。整个人又浮现出一种懒散倦怠的态度来,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感觉。
令人生疑的是,景清这样一副玩世不恭对政事丝毫不上心的态度竟然并未引起在座任何臣子的不满和疑惑,大家神色如常。
仿佛这是一件无比正常司空见惯的事情一般,诸位臣子丝毫对他没有作为一个勤政爱民的陛下的期许和他表现出来的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的恨铁不成钢。
就连一旁的太后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仿佛此事毫无诡异。
但嫔妃这边经过景清方才那一句,燕容也收敛了些,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景清看似也并未察觉到什么,也未对她们妃嫔之间的闲言碎语做出什么品评和指责,可燕容就是觉得那一句似乎饱含着别的深意。
视线在景清身上辗转来回,才琢磨出来有哪里不对。
方才她们说了那么多奚落的,不辨真假的话,字字句句都满含着诋毁的意味,景清像是都没有听进去,也不在乎。偏偏到了提及轻歌与人有染他恰好接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原来是无声的偏袒。
从前燕宛对她如何叮嘱小心宋轻歌此人,景清待宋轻歌如何特别偏袒,她不以为然也并不相信,如今才可大致窥得其中一二。
她们可以肆意妄为,哪怕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宋轻歌怎样都好。但是他有一个隐形的让人猜不准摸不透的底线,这个底线涉及到与宋轻歌有关,一旦触碰到了这个底线,景清便会毫不留情。
他方才看似并不起眼的一句话,是对燕容接下来更离谱的诬陷和诋毁的打断,更是无声的警告,也是在无声的以这种不起眼的并不能被人轻易体会出来的方式明目张胆的偏爱这个姑娘,告诉宋轻歌:“他在,不用害怕。”
那一句话,足以表现这个帝王心思如何深沉缜密的偏爱和袒护。
果真如她姐姐燕宛所说,景清面上表现的和内心真正所想的大相径庭。
从前的她一直觉得宋轻歌不足为惧,至多不过只能算是景清一时性起的目标而已。
如今看来倒是她应该仔细审时度势了。
“此次闻将军打了胜仗,平定了边疆骚乱,陛下理应当赏啊。”
景清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抬手吩咐身边的崔盛:“是应当赏赐,崔公公你帮我看着赏,拟好旨意带给我印章就行。”
崔盛低眉顺眼的:“陛下,这般不妥吧,大人们都在呢。”
座上的景清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何等的场合,正了一下坐姿偏过身子去问身边的太后:“母后,您看此事应当如何呢?”
“既然是闻将军打了胜仗,他才是最大的功臣,若是陛下担心赏赐会让将军不满,不妨直接让将军开口便是。”说完她又补上一句,“不过母后只是给个意见,具体的还是陛下看着定夺。”
“那就依母后所言。”景清很快赞同了这个提议,转而去问,“闻爱卿,你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闻珲:“臣别无所求,只是臣之子晏洲敏而好学,奈何京中各处先生资历尚浅,未能慧眼识珠,臣想请求陛下将这今年入太学的名额留给我儿晏洲一个。”
这般狂妄自大,且能在殿上如此直言不讳的指责京中各处学堂先生有眼无珠的,恐怕除去他闻珲也难有第二人了。
“虽说我闻珲是一介莽夫,整日里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不像是什么文雅之人,可到底也懂得识字读书的重要性,这才想趁此机会让我儿有幸入太学,得到真正的好先生的教诲。”
他这两句话,乍闻之间并无不妥,仿佛当真只是借着这么个领功封赏的大好机会为他儿谋得一个入太学学习的机会。
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人为之动容,但实则细究其字句,字字句句无一不明嘲暗讽贬低了京中各处学堂先生酒囊饭袋借此抬高太学,看似是对太学的渴求,实际上却是表达了对太学一种高高在上的赏识。
闻珲此人,高傲不羁,没有什么轻易能入了他眼,此番求儿入太学,字里行间仍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凌驾于太学之上。
想来是知晓太学之于皇家是如何地位和重要,才偏生要插一脚。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爱子求学是假,安插在太学中当眼线是真。
太学中向来选拔了一些胆识才干皆为人中翘楚的世家子弟,一部分在将来会被皇上暗中选中成为朝堂之中的得力助手。
闻珲此举,分明是以公谋私,趁机威胁景清将这至关重要的一个名额留给晏洲,这不仅明摆着让景清背上不公的骂名,也是凌驾于景清的皇权至上,并不将景清放在眼中的表现,更借机让爱子顺利进入太学,眼线是其一,也是为了日后给晏洲留下一条捷径,光明正大的进入朝堂中谋取官职。wWw.qikuaiwx.Com
功高盖主,居功自傲,是拿捏准了他对于景清而言如今的价值,料定景清不敢轻易动他。
如他所想,景清的确只是应允了他:“既然闻将军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区区一个入太学的资格而已,朕又岂有不允之理?”
想来闻珲便是料定如此结果,今日才带了晏洲一同来,便拍了拍身侧的晏洲。
晏洲依旧系着发带,温润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站起身来为景清应允他入太学一事行了谢礼:“谢过陛下。”
“今日趁着诸位大人都在,陛下又如此抬爱。晏洲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能否应允?”
瞧着是纯良无害又温柔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留下余地和商量的空间。
“你说。”景清淡淡道。
他只是想看看,这父子俩联合起来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今日是给我父亲的庆功宴,可宴席之上竟无歌舞助兴,未免太过扫兴。臣想让陛下应允请人以歌舞助兴。”
他的话语得体,提出来的要求也很是合理,景清双手抬起,两手击掌拍了拍,正要开口唤宫中乐师舞姬来为宴席佐以歌舞助兴。
可晏洲却先他开口,目光投向一旁的轻歌,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笑:“宫中的乐师就会那么些曲子,人都听腻了,舞姬也是如此,只会那么几种舞,想必次次宴席上众位大人早已经看得不新鲜了,臣瞧着这位姑娘甚好,不如请她来为宴席舞上一曲助助兴可好?”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愿为裙下臣更新,第 12 章 宫宴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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