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是可以……”府医偷偷用余光观察着沈辞南的面色,只是琢磨不透沈辞南此刻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路上注意,不要吹太多风,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沈辞南会意,淡淡抬眼,正好对上了府医做贼心虚时滴溜溜转动的一双小眼睛,他深不见底的漆眸中赫然写了一行——
你敢说出去你就完了。
府医吓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回了他一个眼神——
不敢,我很惜命的!
苏菱一脸懵地看着两人眼神交换,误以为沈辞南有意为难府医。
府医虽然药煎得不怎样,人也猥琐了点,但好歹也真情实意帮过她几次,苏菱清了清嗓子,好心暗示被沈辞南“吓得魂飞天外”的府医:“我有事请教将军,你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听了这话,府医的第一反应不是看向苏菱,而是看向沈辞南,像只做错了事的鹅,一脸诚惶诚恐。
沈辞南显然懒得和府医废话,极大方地对着他挥了挥手,俨然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府医如蒙大赦,面上云淡风轻,脚下生风,溜得比谁都快。
临走时他还自作聪明给栖月阁内的其他丫鬟小厮使了眼色,呼啦啦带走了一群人,最后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合上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苏菱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内只剩在她和沈辞南二人,炭火噼啪烤着,屋外的脚步声杂乱,隐隐还有府医压低了嗓子的苦口婆心:“将军和夫人许久未见了,小别胜新婚,懂不懂?有点眼力见的都像我一样,赶紧出来,瞧你们呆头呆脑的样!”
他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足够屋内的二人听个一清二楚。
苏菱:……
就,突然有点后悔帮府医了。
沈辞南显然也听到了府医的一番说辞,轻轻低笑的一声。笑声混在周遭的杂音中,并不清晰,却无端让苏菱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抬眼,见沈辞南的唇角弯着。他周身还残余些外面的寒气,面色却是柔和,带着一种冷意与暖意交织的惊心动魄。
这好像是喜宴之后二人第一次独处……
苏菱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赶忙移开视线,她不确定自己的窘迫有没有落在沈辞南眼中,脸上更加红了。
是害怕,还是依赖,是恐惧,还是想念。
人与人之间原来也可以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苏菱无意识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时晃了神。
直到有一双带着暖意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苏菱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些,险些撞上身后的木架,沈辞南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方才堪堪避过。
沈辞南面上隐隐有几分担忧之色,确定苏菱没有受伤,这才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吓到夫人了?”
“没有!”
苏菱的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偏偏脸上红红的,眼中残余着慌张,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兔子。
沈辞南:……
这么明显,还不是吗?
沈辞南清了清嗓子,放缓了语调:“是不是手太冷了?”
“不是的……”苏菱搓着自己的脸,恨不得原地消失,她的眼前是沈辞南进屋时洗手的画面,他的指节修长,湿漉漉挂着水珠,动作堪称儒雅地取过帕子擦手。
他明明记着从前自己嫌弃他手冷,次次见她都会提前用热水净手。
苏菱心烦意乱,身旁有一双手伸过来,包住了她的。
沈辞南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常年领兵在外,一双手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菱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包容。
他的手确实不冷,暖烘烘的,与周身的冷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夫人的手好冷,”沈辞南低低说了一声,近乎耳语,“不过额上不烫,难受吗?”
苏菱摇了摇头,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了一双被沈辞南握着的手上。
“那就好,”沈辞南似是松了一口气,话中带了笑意,“夫人说是刚刚有事找我,有何事?”
有事是随口胡诌出来的,自然不是真的有事。m.qikuaiwx.cOm
沈辞南的眼中有期待,苏菱心中不忍,随口胡诌:“将军是方才从外回府吗?”
“嗯。年末军营要犒劳将士,忙了些。”
“军营?”
“夫人感兴趣?”沈辞南挑眉,眼中有些诧异,“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带夫人去军营看看。”
军营这种要地,是她能去的地方吗?
苏菱抬头,对上了沈辞南一双清澈的漆眸,他的眼中分明是真挚,并无半分哄骗。
“带……我?”
“嗯,”沈辞南将苏菱的手握到唇边,呼出一口热气,“坊间多对战事有偏见,认为一场战役取胜的关键是将领,其实也并不尽然。这几年来,不是我一人在打胜仗,而是我手下的整支兵马,他们于我而言,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恩情没齿难忘。”
他难得说了一大段话,字字真切,苏菱注视着沈辞南,觉得有些陌生。
坊间传闻,平宁将军沈辞南心狠手辣,落在他手上的败军,无一不被剥皮抽筋,死于非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此刻她面前,眼中有笑意,讲着军营将士的男人,又是谁呢?
手被他握在手心,沈辞南吹来的风分明是暖的,苏菱的心猛地一紧,有一种酸涩的情绪从心底翻涌而上。
“还有宫中的事……”沈辞南吹出一口气,苏菱的指尖痒痒的,他抬起头来,漆眸直直望进苏菱眼中,“明日宫中有冬宴,陛下请了朝中百官……”
他欲言又止,苏菱歪头瞧着他,心中了然:“陛下也请了将军。”
“是。”沈辞南肯定道。
明日除夕,正值宫中冬宴,沈辞南不会在府中用晚膳了。
往年除夕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年猝不及防只余下她一人,苏菱免不了还是有些失落的。
“唔,那我去和厨房说一声,明日不用准备你的……”
“是我们二人的,”沈辞南柔声打断她,“夫人愿意同我一起去宫中冬宴吗?”
怎么会……
苏菱眼中刻满了难以置信,她虽然常年在临安,却也知晓,宫中宴会,宴请的都是重臣。
“可是……冬宴请的不都是……”苏菱语无伦次。
“你是国公的幺女,平宁将军明媒正娶的正妻,”沈辞南字字掷地有声,“我目前和未来都没有纳妾的打算,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夫人。北梁宫中的区区一个冬宴,为什么不能去?”
唯一的夫人……
苏菱瞪大了眼睛,不是,为何,他的心中难道不是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吗?
是哄骗吗?冬宴之上,有她的可用之处吗?
苏菱疯狂跳动的心一点点平稳下来,苦涩翻江倒海,近乎将她吞噬。
他费尽心思织成一张甜言蜜语的网,口蜜腹剑步步为营,她还沉沦其中,信以为真了。
沈辞南如此精通兵法,又怎会不懂不战而胜之术,贵在攻心啊……
从头到尾,她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欣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苏菱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我跟你去。”
·
苏菱注视着铜镜中的女子。
温婉的江南美人,精描细画的眉目之间都是淡然。宫中冬宴讲究,要求端方雅正,苏菱不过及笄之年,被府中的嬷嬷画了极浓的妆,口脂艳得要滴下血来。发髻一丝不苟,珠宝钗饰碰撞,衬得容貌倾国倾城。
“小姐真好看……”纵使随着苏菱一起长大,春柳瞧着现在的苏菱,还是忍不住叹服。
府中的嬷嬷将最后一只镶嵌着绿松石的蝶恋花金钗插到苏菱乌发之中,笑道:“如此一来就成了。金钗华贵,竟然不敌夫人半分美貌。”
“是啊,”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忍不住附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是从书中走出来的美人!”
苏菱勉强笑了笑,心不在焉地拂过头上的珠饰。
再华贵的珠钗,终究是冰凉的。
除了新婚之夜,她从未如此打扮,镜中的人分明是自己,此刻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
新婚之夜……
沈辞南……
他一袭红衣,伏在自己颈侧,像一只勾人魂魄的妖。
苏菱由春柳搀扶着,一步步向着将军府的马车走去。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一只瘦长的手掀开帷幕,外面的光泼洒进马车里,照亮了马车里的沈辞南。
他今日穿得极为正式,低调内敛,偏偏一张桃花面惊艳异常,有着遮不住的慵懒,苏菱无端想到了幼时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话——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沈辞南的容貌从不是温润随和,反之,是一眼足以夺人心魄的。
在看到苏菱的一瞬,沈辞南眼中的慵懒顷刻散尽,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如冬日的一层暖阳,将苏菱温柔笼罩其中。
他站起身来,眼中含着笑,唇角勾起,对着苏菱伸出了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古人所言不虚,为夫信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病娇将军的白月光更新,第 26 章 同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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