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这一次出征并没有太多准备。他们也是得知大皇后病重的假消息才临时奔袭到了永安城的。他们没想到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此刻赫人将士在打扫战场。将云汗扶着皇后小心的绕过一个又一个匈奴人尸首,两人准备一同进永安城去。
这时侍卫指了指远处一队人马,急急的禀报:“大汗,您看是谁来了!”
将云汗和皇后抬起眼。透过未消散的硝烟看向远方。
只见一名女子骑着快马一路奔袭。她的银狐甲下飞舞出银白色的长发。那面容虽然经过了大漠风沙的打磨,可是绝美的眉眼仍是摄人心魄。
这女子虽娇小,马上的英姿却不让须眉。她的马跑的太快,一众侍卫几乎跟不上。
将云汗与妻子相对而视,同时撩起衣襟快步迎过去。
来到近前,一国之君更是“扑通”一声跪下,抬头仰望满面惊喜的喊:“阿妈!您怎么来了?”
女子居高临下,拉住马缰绳,脸上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大汗如此胡闹,我还不能来看看吗?”女子不怒自威。
“阿妈……”将云汗连连作揖说:“都是孩子的错。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把您惊动了。”
女子抿了抿薄唇,看向皇后说:“我听说皇后病了,匈奴乘人之危打到了永安城,你说我能不来吗?”
将云汗连连求饶说:“儿子应该先去楼兰给阿妈送信的。可是我怕路上书信被匈奴人抢去,只好先斩后奏了。”
女子抬头望望青烟后巍峨的城墙,想起四十年前来此地的光景。
她叹口气说:“我发过誓,这永安城永世不再来。今日为你破戒了。”
当年她的挚爱在永安封王,可是却被众臣排挤。到最后他是满腹委屈离开故土的。自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有踏上过大齐国土。
“这一次,死伤多少人?”女子收敛情绪,冷冷的低头问。
“回母亲话,匈奴人死伤有四、五千。咱们赫人伤了很少。还有些汉人兵将阵亡,大概两千人。”
女子眉间爬上怒气,甩了一下马鞭子说:“你身为一国之君,设计引起征战,你不想想,这些兵将百姓的命要无辜葬送吗?若是你父王活着,他看到这情景会多难受?”
她的夫君是大齐第一名将,一生为两境安康呕心沥血。那人是不会愿意看到哪怕一个士兵白白送死的。
将云汗变了脸色,连连磕头道:“儿子错了。这一次大齐新君登基,又能换来两境平安数十年,今日以后儿子一定慎之有慎,谨记父王教诲。”
“哎……”女子长叹一声,看向一旁始终跪着不敢抬头的儿媳。她缓和了声音说:“算了,这一次看在大皇后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
“谢女帝!”皇后不住的行礼。
“将哥儿……”女子突然叫儿子的乳名。将云汗知道这场风雨又混过去了,抬起头笑嘻嘻的答应:“阿妈不怪儿子了?”
“大皇后等这一日十几年了。这些年皇后受的委屈太多,今日一定想要进城去和儿女倾诉一番。将哥儿……”
“哎!”大汗脆生生的答应。
“你就别去永安城里添乱了。让大皇后多呆几日,和儿女团聚一番。”
“这……”大汗看看皇后又看看阿妈,真是两难。
“这什么这,现在就同我出关去。”女子说完掉转马头就走。
一旁的皇后赶忙安慰夫君说:“大汗快去吧。我过两日就走。”
“好吧!”将云汗咬咬牙说,回头又看了看皇后,赶忙追上已经跑远了的母亲。
“阿妈,儿子给您牵马……”
皇后独自进了永安城。街道已经打扫如故,兴庆宫也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新帝在即位时没有像样的登基大典。文武百官一再上书,祈求新帝正式登基。
朝堂之上被阉党祸害了这么多年,该是大齐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皇后被贾迪和陈湘接进了一派喜庆的大殿,却见内侍各个愁眉不展。
皇后正狐疑,大腹便便的巧儿被人扶着赶来。
“参见大皇后!”巧儿有些笨重的行礼。
皇后哪里肯让她跪,赶忙扶住儿媳问:“浔儿可是有什么事?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
巧儿也不隐瞒,顰着眉头拉住婆婆的手说:“母亲来的正好。陛下了断了阉党后就一病不起。眼看登基大典就在明日,可是陛下食不下咽,一直未能起身。我们一众人等怕民心不稳,不敢声张,眼下正没有主意呢。”
“浔儿在哪里?快些带我过去。”大皇后紧紧抓住巧儿的手,眉目里全是焦急。
“在勤政楼上暖阁里,母亲随我来。”
婆媳二人一同赶到暖阁。杜仲正端着新煎的药来到门口。
大皇后与杜仲相熟,开门见山的讯问楚浔的病况。
一向云淡风清扬杜仲眼里也添了几丝忧心。
“陛下这一年来伤病不绝,这一次又强行用了轻功,勾起了心疾。只是……”
“只是什么?”大皇后越发急躁。
“只是这两日我摸着脉象有所好转。没有高热也没有心悸,陛下却是昏沉难醒,茶饭不思。我也是诚惶诚恐,百思不得其解呀。”
大皇后看看他手中的药碗,又看看一旁的巧儿,亲自接过托盘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大皇后端着托盘走进内室。一众宫女内侍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太妃,但是看到她的仪态气势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大家纷纷跪拜。
大皇后示意众人不要出声,自己也轻着脚步转过屏风。
挂着明黄帐子的床榻上,楚浔静静的安卧其中。
大皇后放下托盘,坐在床沿上,直视儿子的脸庞。
她离开的时候楚浔还是稚气未脱的孩童。这些年他独自担起了家族与王朝的复兴大业,却落得一身伤病,形销骨立。
母亲有太久没有直视过儿子的脸庞。他柔和的眉眼与父王年轻时极其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孱弱苍白。
此时楚浔感受到身旁的目光,悠悠睁开眼。
他先是难以置信的望着母亲微笑的面庞,在母亲握住他的手时,他才意识到这并非梦境。
“母亲……可安好?”他沙哑着嗓子说。
大皇后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已经泪光点点。
“我一切都好。只是委屈了浔儿!”母亲把他的手举到脸边,感受着他的温度。
“孩儿听说母妃病重之时……”楚浔慢慢的讲:“那时孩儿想……若是让我放弃王位,放弃江山,只要能换回母亲安康,孩子也是愿意的。”
“嗯,为娘知道……”大皇后哽咽道。
“娘……”楚浔像小时候那样唤她:“多呆几日好不好?”
“好!”皇后连连点头。
楚浔顿了一下,又定定的看向母亲问:“娘,我问您一句话,您若愿意答就讲,若是不愿意……儿子也不怪您。”
“好,你说。”
“这些年来,母亲是为了家族大业才留在关外,还是真的为了……将云汗?”
楚浔从内心中希望母亲回到故土,如今大业完成,母亲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可若是母亲这么果断就放弃将云汗,说明她与将云汗并无情意,这么多年的隐忍都只是为了汉西王家,那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楚浔既想让母亲留下来,却又怕她说要留下来。
大皇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反复摩挲楚浔的手背,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
“娘……出关是因为你父王的嘱托,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关内。草原已经是我的家乡了。浔儿……你父王为我安排了最好的归宿。”
楚浔眼波微动,体会片刻,轻皱的眉间舒展了。
“孩子明白了。”他展露出疲惫的笑颜来。
“那浔儿呢?你和巧儿,是最好的归宿吗?”大皇后问道。
楚浔并没有思索,直接点头笑道:“巧儿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我也想给她最好的归宿。”
“你贵为一国之君,富贵泼天,怎么会有更好的抉择?”皇后不明白。
楚浔看向屏风后面说:“巧儿出身平民,不懂得尔虞我诈。后宫艰险,她……恐怕难以服众。”
“这有何妨,国君有三宫六院,并非巧儿一个人选。
楚浔在枕上轻轻摇头。
“娘,儿子没有想过其他人选。”
皇后有些怔愣,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浔继续问:“娘,若是儿子对您说……我很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您会不会觉得儿子不配为一国之君?”
皇后连忙摇头说:“是人都会觉得累。不要这样说。”m.qikuaiwx.cOm
楚浔眼神暗了暗说:“如今若想在各省推广币制,还有一番苦战。可是儿子经此一站,实在是身心俱疲。娘……大齐需要一个开国之君,更需要一个锐气益壮的固国之首。我每每想到这些就神思难安。我不想负天下人,更不想负了巧儿。”
大皇后目光如水,她看向楚浔的眸子,似乎要从那里看到儿子的真心。在她看到楚浔沉静的瞳仁时,皇后含笑点点头说:“娘明白了。你先安心服药,后面的事情,娘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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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六年,定边的春天来的特别早。五彩斑斓的花马池边,工人们正忙碌着晒盐。
七岁的楚南溪,追着梳着两个羊角辫的楚南风沿着河岸跑。
“南风……你慢点跑,你要去哪里呀?”南溪气喘吁吁的喊。
前面的小男孩提着一个小木头箱子,还是跑的飞快。他回头朝着姐姐喊:“你快点,刚才我在河岸上看到好多死青蛙,我要去刨了看看。”
南溪一听说死青蛙,皱着小脸一脸嫌弃的跺脚。
“我才不跟你去呢。死青蛙多恶心。”
南风停下脚步插着腰说:“那有什么恶心的,死兔子死老鼠我都刨过。我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为什么死那么多青蛙。”
“你才几岁,字都不识,刨了也是白搭。”
南风不满意的撅起小嘴,哗啦一声打开小箱子说:“我什么都会,这些个工具都会使。大伯还说等我去京城的时候再给我打一套更好的。”
小南溪吓得赶紧“嘘”了一声说:“你见了大舅舅要称陛下的。”
南风不在乎的摆摆小胖手说:“大伯说了,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又看看地上的木头箱子说:“快走吧,日落前刨完了,没准能给父王带回去几只当药引子。”
“这还敢带回去,你娘看见了不揭你的皮?”南溪一面说一面望向花马池对面。只见一个女子提着裙摆快步朝这边跑来。
那女子也看到两个小鬼了,一面跑一面喊:“风儿,你又偷我的验尸箱子!你给我回来!”
“糟了,我娘来了,快跑!”南风提起箱子撒腿就跑。
“南风,你往哪跑呀?”南溪一面追一面喊。
小男孩回头说:“去外公的地窖里藏着呗。”
“那地窖是你外公验尸用的。”
小男孩一面跑一面得意的朝天喊:“我才不怕呢。验尸……最……好……玩……啦!”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府小仵娘更新,第 109 章 尾声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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