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挂满了长排的红灯笼,暗红的烛光照的整个宫殿充满了喜气。
岳苏禾一路牢记自己的身份,在江临安跨进朱红大门一刻,她悄悄落后了一步,江临安脚步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挡在岳苏禾面前。
这么明显的护卫姿态,让盛安帝不由多看了岳苏禾几眼。
陈皇后早已得到消息,儿子回来了,这让担忧了许久的陈皇后松了口气,早早命人装扮好宫殿,时不时的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所以在宫人传话的瞬间,她就已经等在门前。
“母后,儿臣回来了。”
江临安跪地行礼,岳苏禾紧随其后,青石板上跪满了宫人。
陈皇后喜极而泣,本欲扶起江临安的动作,在瞥见一道明黄的身影之后,生生顿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才对盛安福了福身体,“参见陛下,只是陛下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臣妾宫中?姜妹妹那边要是知晓,怕是旧疾又要发作了,陛下还是早些过去陪姜妹妹,臣妾就不招待您了。”
盛安帝准备扶她的手一顿,冷哼一声,却站直了身体并没有甩袖离开。
帝后不合?岳苏禾微微抬起头,她此刻跪在地上,倒也不惹人注目。只是如果她没看错,盛安帝藏在袖下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秽尸的毒就像附骨之蛆,这种痛不会一下子要人的性命,它会慢慢让宿主的身体腐朽,到最后甚至轻轻一碰就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岳苏禾不知道盛安帝是不是毒性发作,如果江临安让她救盛安帝,她要不要一试?
见盛安帝还不离开,陈皇后也懒得在儿子面前刺激他,她侧过头全当身边没这个人。
“都起身吧,安儿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江临安已经习惯了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站在一旁任由陈皇后拉着他上下打量。
“瘦了,我儿这是受苦了。这世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母后怕是见不到你了。”
陈皇后越想越伤心,对于害了他们母子分离的始作俑者又多了一分怨气。她哭的眉眼通红,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
“行了,安儿已经回来,你们母子相处的日子多着呢,朕还有公务未处理,安儿好好陪陪你母后吧。”
陈皇后擦了擦眼泪,因为哭泣她声音沙哑,见盛安帝毫不悔改,她的神情越发冷淡。
“恭送陛下,只是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日理万机也得为姜妹妹想想,勤政殿的烛火难不成没有慈月殿的亮?安儿刚回来,臣妾可没时间管理后宫。陛下您可不能这个关头给姜妹妹找事。”
盛安帝的脸色一黑,他重重哼了一声,看了陈皇后一眼,甩袖而去。
陈皇后站在原地,岳苏禾看不清她的表情。周围伺候的下人又吓得跪在地上。
反倒是陈皇后很快调整情绪,她脸上挂上笑容,只是笑容落寞中带着一点强撑起来的倔强。
见她如此,江临安有些担忧,“母后。”
陈皇后回过神来,她摆了摆手,神色略有些疲惫,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母后没事。”
她与盛安帝少年夫妻,两人吵闹多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没说过,偏偏盛安帝忍了下来,别说休妻废后,这么些年恐怕盛安帝待她冷淡,但她也习惯了,虽然厌恶现在的生活,但是儿子没事,陈皇后又有了熬下去的勇气。
想到当初梅花树下许诺护她一生的男人,早已经变了初心,现如今还有可能先她一步离开,陈皇后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江临安并未放心,他眉头微皱,望着盛安帝离去的方向,问:“父皇他听了江临钰的话,吃了人心?”
陈皇后闻言嘲讽道:“谁人不怕死,恐怕你父皇也没想到,本以为能多活几年的药成了害他性命的毒,本就没几天可活了,我儿还需多加小心。”
江临安沉默不语。
陈皇后摆了摆手说:“别说这些糟心事了,我儿好不容易回来,母后定会护你安全。”
江临安无奈,他知道母后护子心切,但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母亲庇护的小孩,相反,他想靠自己的力量许她往后人生自由顺遂。
“光顾着说话了,这位就是岳姑娘吧?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岳苏禾上前一步抬起头。
“果然是个标志姑娘。”成皇后退下手上的玉镯,套在岳苏禾手上。“难为你一个小姑娘不嫌弃安儿性子沉闷,往后啊,还得好好开解他一番才成。”
江临安生怕陈皇后再说出什么惹人误会的话,他虽心悦岳苏禾但也不愿任何人看轻了她。
“母后,岳姑娘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陈皇后笑容一顿,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江临安,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如果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万万不会多次在家书中提及对方的名字。只是儿子不仅有意,似乎还有了更深的感情?陈皇后不知该喜该忧,先动情的总会处于弱势,哪怕自己儿子是个男人,她也不愿江临安受到伤害。
陈皇后把目光移到岳苏禾身上,这一次多了一分审视。
岳苏禾毫不畏惧,大大方方的迎上陈皇后的视线。陈皇后见她一身布衣却半点不露怯,举手投足间并不缺乏大家贵族的涵养,心中认可了几分。
“母后,岳姑娘不仅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就连她的家人也对我照顾颇多。”
陈皇后哪里看不明白儿子的意思,看这姑娘的样子,对儿子恐怕也并非无意。既然两情相悦,自然乐见其成。
“既然岳姑娘救了安儿,陈嬷嬷…”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领命,不一会一个手掌长的木夹子被捧了出来。
陈皇后说:“这点小玩意岳姑娘拿去把玩吧,只希望岳姑娘能与安儿互相扶持,平平安安也省却本宫挂念。”
“诺。”岳苏禾应下。
见她收了礼物,江临安松了口气。
陈皇后见此,心情难得放松下来,她打趣道:“难不成母后就如此可怕,岳姑娘既是你的恩人,自然也是本宫的恩人,本宫再可怕也不会为难她的。”
江临安无奈,“母后,儿臣没有。”
陈皇后笑道:“好了好了,母后不过是说些玩笑话,你又当真了,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江临安:“……”
席间陈皇后又打趣了江临安几句,每每惹得江临安不知如何回话方才罢休。
等陈皇后放下碗筷,江临安正色道:“父皇那边您……?”
陈皇后擦手的动作一顿,她淡淡放下锦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不成听了几句万岁就能活一万年了?当初他眼睁睁的看着你沦落至此,母后岂会心疼他。何况你也说过,食人心无可救,母后不会为难自己。”
江临安之所以能顺利的归来,最基本的原因是他贡献出了新的解救能力者的药方,至于盛安帝信不信,信多少,江临安也不知。而岳苏禾说的能够救治食人心的能力者,这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盛安帝去死,但这一切都得看天命,就算岳姑娘愿意,救治盛安帝也不是现在,何况就是救了,盛安帝也不一定能活。。
“或许很快就能制出新的解药。”
陈皇后轻轻的笑了一声,她长相艳丽,虽上了年岁却并不显老,“无药可医那也是命数,不必强求。”
“母后,隔墙有耳。”从小到大江临安提醒了无数次,可每次陈皇后都没当回事。
果然陈皇后摆摆手:“行了,本宫与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他不会因为几句闲话苛责我的。”
江临安没有说话,陈皇后的话他是相信的。
外人在场诸多不便,陈皇后让伺候的下人退下,等关了门殿内仅剩三人。
陈皇后打开话夹:“你父皇同意你归来,也是看着大虞王朝无人可继的份上。比起断送江山,你这断臂反倒显得无足轻重。只是还未落实之前,此事万不可喧嚷。”
江临安沉默片刻,盛安帝待他如何,他心中早已知晓。父子亲情永远比不上君臣身份,他先是大虞太子,其次才是盛安帝的儿子。
“当初他同意让你离开,为的不过是姜贵妃母子,如今江临钰命不久矣,剩下的几个皇子要么天资愚钝,要么还未长成,大虞的江山要是断在你父皇手上,他如何安心。我儿本虽是先帝定下的太子,但你如今遭受这么多的苦痛,这烂摊子不接也罢。”
陈皇后每每想起江临安经受的磨难,都恨不得以身受过,哪里还舍得儿子再次被捆绑在大虞这个从根底腐败的国家上。何况盛安帝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让她心冷。
江临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陈皇后这么说了,之前他选择离开,最基本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对那个位置毫不在乎,可如今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在乱世中谋取生机,他不得不挣一挣了。
“母后,我自有打算。”
儿子不同以往的态度让陈皇后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她不由看了一眼岳苏禾,目露了然,最大的变数恐怕就在这姑娘身上。
岳苏禾坐直身体,既然江临安母子无意避让她,她也不会傻傻的胡乱插话,多说多错,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母后,明日儿臣再来请安,至于父皇那边,您保护好自己就行。”
这时辰江临钰应该早已经知晓自己归来的消息,他是将死之人,江临安不怕他针对自己,只怕他鱼死网破牵扯到自己的母亲。
陈皇后了解儿子的担忧,她说:“放心吧,你父皇虽不喜我,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倒不至于让他想杀了我,只要他还活着,母后不会出事的。”
岳苏禾一顿,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陈皇后,对方正侧头和江临安说话,并未发现她的举动陪。反倒是陈皇后身边的陈嬷嬷迎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岳苏禾垂下眼眸,她当真有些迷糊了,以陈皇后的话来说,盛安帝似乎没那么不堪,不过她也不敢胡乱揣测,毕竟盛安帝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身居高位的陌生人罢了。
“母后,儿臣告退。”
哪怕再不舍,陈皇后也做不出挽留儿子入住后宫的举动,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离开,陈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皇儿大了,这不也有了心上人了。”
陈嬷嬷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接话说:“娘娘似乎对岳姑娘还算满意?”
陈皇后:“皇儿喜欢的,总要满足他的心意。你也瞧见了,这孩子他护的紧着呢。”
于此同时二皇子府,江临钰身着一身玄色衣袍坐在主位上,他面容惨白,唇色发黑,眼下泛着掩饰不住的乌色,整个人瘦弱的似乎脱了形。
在他前面一位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几个谋士围坐在江临钰边上,江临安回来发生的一切被事无巨细的汇报出来。
听闻江临安带着一女子进宫,并且还在皇宫中逗留许久之后,江临钰面上挂起冷笑。几日前他已经接到消息,江临安身上有可以根治秽尸病毒的良药,他本不愿相信,可是沿途送回的消息越来越多,江临钰不得不另作打算。他压根不信什么食了人心无药可救的荒缪直言,在他看来这是江临安故意用来恍人的借口罢了。
何况早已有人告诉他,解药不在江临安身上,而他身边的女人才是救命的关键。只要得到这个女人,别说区区解药,能力者都将为他所用。
“你是说他们并未住在东宫?”江临钰也想不到江临安到现在还未将人拿下,不过想到往日江临安自诩未来储君,严明清正的作风,倒是不难猜测两人目前应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否则哪怕他愿意留下一个毁了清誉的女人,也倒尽自己的胃口。
那男子听出江临钰话里的意思,赶紧把自己看见的一切详细说出,“太子殿下本想将人安排进东宫,可那女子似乎因为顾忌名声,最终选了太子在东街的别院。”
江临钰冷哼一声:“咱们这太子倒是怜香惜玉的。”
“殿下可是需要让属下将人捉来?”
“不急,郭姑娘那边可还有新消息?”
一听此话,站在江临钰身上,随时等候吩咐的管家立即俯身回话道:“郭姑娘说,大虞江山命数都在殿下一念之间,另外她还告诉老奴,希望殿下能帮她拦下一个人,防止他进京怀您的大事。”
想到郭甜的能力,对于她提及的一点小小要求,江临钰自然不会不同意,只是这个关口让他拦人,莫不是……
“郭姑娘说的这人与江临安身边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管家回话道:“这人本是郭姑娘的夫君,但也与那位岳姑娘有过婚约。”
江临钰眼里闪过沉思,这样一段关系,对于郭甜的能力他要重新核实一次了,毕竟女子的争风吃醋,他见识的太多了。
郭甜还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几乎已经暴露人前。她现在心中只想着好好汇回报一下岳苏禾,另外对于“朝三暮四”“摇摆不定”的孟天也生出巨大的怨气。
当初她偷偷离家早出发上京为的就是先孟天一步除掉岳苏禾。她日夜不休,总算是先到一步,可惜她好不容易搭上二皇子的门路,却被丢在这处别院里,平日除了几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一个主事的也见不到,郭甜早就等急了。
“姑娘,秦管家说殿下今日进宫不过来了。”回话的丫头小心翼翼的远离郭甜几步,生怕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郭姑娘面容甜美,看似脾气也好,但自己就是怕她。
郭甜放下茶盏,脸色挂着落寞的微笑,声音柔柔道:“殿下不过来了?秦管家上午还说殿下等会会过来见我,我已经等了几个时辰,殿下现在说不来了,可是身体出了事情?”
好不容易让管事的传话给江临钰,有一次被晾在一旁,向来自认好脾气的郭甜,觉得脑门子嗡嗡作响,好在她还算知道自己的身份,倒杯茶勉强压下火气后,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她没发现一直观察她表情的丫头,瞳孔一缩,身体微微后倾,如果不是怕表现的太明显遭到迁怒,这丫头就怕早就退后几步逃的远远的了。
“你可知秦管家在哪?就说我有要事要回禀与他。”
“这……”
“怎么?难不成管家也有要事在身,还是说你也见我人微言轻,所以不愿意再跑一趟?你可知在这府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妹妹,你再帮我一次。”
丫头赶紧摆手:“姑娘折煞奴婢了,只是太子殿下刚刚归来,圣上高兴,特意选在今日在宫中设宴,秦管家忙于准备怕是也分身乏术,姑娘要是不信,奴婢在跑一趟问问。”
害怕郭甜再撑起笑脸吓人,这丫头话音刚落,福了福身飞快的退了出去。
见不到想见的人,郭甜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本以为二殿下能够逃脱早逝命运是个变数,她还想借江临钰的手帮自己一把,不想忙没帮上,自己还困在二皇子府上出不去,她本是谋士之才却偏偏住在侍妾的院子里,平白隔应了她好久。如果不是对方身份高贵,这口气,郭甜如何忍得下。
“果然是废物。”
郭甜小声骂了一声,又怕出言不逊被人听见,吓得用手捂住嘴巴,定了半响功夫,确定左右没人才呼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她说谁是废物?”
接到暗卫传信,江临钰盯着纸上的“废物”二字,问秦管家。
秦管家暗暗叫苦,殿下前后对待郭姑娘的态度变化太大,一时他也摸不准殿下的脾气,斟酌着开口道:“应该是说伺候的丫头,那丫头胆子小的很,虽是家生子,却还压不住新来的几个小蹄子。”
不知道江临钰信不信这个借口,不过江临钰并未再动怒,他摆了摆手说:“算了,既然郭姑娘这么想见本王,今日晚宴归来,带她来见我吧。”
对于别人用过的女人他并没有兴趣,不过郭甜现在对他有用,冷落太过只会适得其反,打个棒子给个甜枣才是他的御下之方。
“老奴这就让人告诉郭姑娘。”
江临钰点点头:“王妃那边派人去催催,别让咱们的太子殿下久等了。”
秦管家俯身道:“老奴这就过去问问。”
江临钰摆手让他退下:“去吧。”
等人全部离开,江临钰的咳嗽声再也压抑不住,他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糕点,眼也不眨的吞入口中,预想中的疼痛如约而至。
江临钰眸色沉沉,他盖上盒子,如果岳苏禾再次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能力越发暴涨,分明与范黎死前的状态一致。
“剩下的粮食全都运回来了吗?”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道声音凭空响起:“林清远负隅顽抗至今尚未同意。”wWw.qikuaiwx.Com
江临钰捏断了手中的毛笔,“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全部解决了吧,也算是给江临安的见面礼了。”
“诺!”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清远打了个喷嚏,他背手站在窗前,只希望二殿下能不负他所望,多给他送几个人头过来也好减轻太子殿下的压力。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前任死在沙滩上(快穿)更新,第 87 章 第 8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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