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离南枝>第 90 章 供词
  自烧了庄子,沈若筠便搬去了小院住。

  她有些担心,若是三娘在城里得了沈家庄的消息,必会着急。便想着等几日,叫林君去与三娘报个平安。可惜周沉的人实在是烦,总要来送东西,叫林君不得闲,每日都得在庄子里演戏。

  小院简朴,环境倒是极不错,时可闻鸟鸣水声。沈若筠养了两日,开始试验用来测量远射炮膛壁的卡尺。

  狄枫无事,也来帮忙做些记录的活。

  卡尺测量确实精细,看似一般无二的炮膛,拿了卡尺一测才知确实不均匀。

  “陆蕴之前与我夸你,说你学什么都很快。”

  沈若筠不信,陆蕴之前教她经义,险些被她气死倒是真的。

  “陆蕴还与你说过旁的事么?比如他去冀北要做什么?”

  狄枫看着她道,“陆蕴曾与我说,你若不嫁周沉,必能成一番事。”

  “他怎么没与我说过?”沈若筠想到周沉,语带嫌弃,“陆蕴在此事上犯了个错,他这个人什么都料到了,可偏偏看错了周沉,他以为周沉还算是君子,其实……”

  话到嘴边,她觉得自己也与陆蕴犯了一样的错。嫁周沉前,只觉得他朝三暮四,没将他想得这般不堪。

  “之前得知你要嫁他,我便问陆蕴为何要同意你嫁他。”狄枫回忆当时事,“我问了许多次,他才告诉我,他曾在梦里读了一本天书,有所有人的结局……那里面写你会嫁给周沉,还与他感情甚笃。”wWw.qikuaiwx.Com

  “人家喝假酒,陆蕴读假书。”沈若筠哈哈哈笑道,“这也能当真呀?”

  狄枫却笑不出来,沈若筠明白了,陆蕴是因此知道他家事的。

  她敛了笑问,“那书里可写了我姐姐和亲一事?”

  “这倒没有。”狄枫道,“不然陆蕴怎么会一点安排也无。”

  两个人约定再见陆蕴,得狠狠嘲笑他一番。

  林君从汴京城回来,便匆匆来找她。

  “二小姐……”

  “怎么了?”

  林君这里压了好几件事,只挑她最想听的与她说:“有封信送到沈家了。”

  沈若筠闻言一喜,与狄枫道:“陆蕴找咱们来了。”

  她将那信接过来拆了,细细看了一遍。信是易风写的,说他与陆蕴已至杭州,正计划重开卧雪斋。信落款是七月末,竟是走了一个余月才到汴京。

  “他们在杭州呀。”

  沈若筠想到舅舅,一别两年多,还得找机会去见一次外祖母。

  “二小姐……”林君见她看完信,又小声与她道,“宫里的太后没了。”

  沈若筠微怔,小时候在宫里,太后娘娘还算照顾她。因她与祖母有表亲,沈若筠也视她为长辈。

  祖母那辈的人,一个个离去了。

  沈若筠幼时不懂事,见邻家办白事,人人振臂哭嚎……还好奇问过陆蕴,为什么办白事的时候就要哭呀?

  陆蕴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与她道,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时至今日,沈若筠才想明白,除了因为失去至亲,还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那些想法,那些坚持……像是会随着她们的离去一起消失,甚至好像从未存在过。就像沈若筠一直想的,姐姐之后,大昱就不会再有女将军了。

  陨落的星星划过天幕,就不会再回来。

  早园见沈若筠有些伤情,忙扶她至一旁坐下,问林君道:“你去城里,怎么未接来三娘?”

  林君有些担心沈若筠,沈若筠道:“你一气都说了吧。”

  “耶律璇的二皇子耶律鸫带了两万余辽兵,直奔汴京来了,眼下正在汴京城外百里处驻扎。”

  此事沈若筠早就想过,故而并不意外,“汴京富庶,辽人抢了汴京城,抵他们五十年国库收入有余,怎会放过。”

  “我瞧城里,恐是有得乱了……”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沈若筠不忍去想那场面,又问林君:“汴京城不是有近五万守军么?眼下谁人在布防?”

  “是……周家二郎。”

  “周沉会打什么仗啊?”沈若筠直摇头,“也就会纸上谈兵罢了。”

  “比这还糟糕些呢,”林君道,“汴京守军,除了汴京府,旁的地方都是吃空饷的……总人数只有十之一二。”

  “朝廷是该有此报的,只百姓何辜。”

  沈若筠思量片刻:“你与沈力商量一下,叫他们白日都不要出去了……只夜里巡逻。孩子们也不必再来小院,消息都走地下工事。”

  林君应了是。

  “三娘家怎么了?”

  “周二郎将三娘他们接到他那里了。”

  沈若筠叹气,若是这般,就不能冒险与三娘报平安了。

  早园担忧道:“小姐,三娘若不能来……”

  “这倒无事,庄里好些婶子都会接生。”

  此后林君陆续打听来更多汴京城的消息,却又不敢与沈若筠讲得太细,怕她会动胎气。

  “汴京府之前一直往辽人军营送女人,后来辽人不满意,便撞了城门,进城去了……”

  “未攻便得了汴京?”沈若筠觉得难以置信,“他们屠城了么?”

  “屠城倒是没有……”林君道,“他们抢了皇宫,耶律璇还废了今上帝位,要将赵氏皇亲都掳去上京。”

  沈若筠想到赵玉屏,一时有些恍神,玉屏是出嫁女,周家会庇护她么?

  她的手都有些发抖,林君担忧她,不敢再往下说了。

  正待此时,地下工事出口有人扣门,声音急切。菡毓去开了门,见是蕙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前庄那里来了不少人,正在庄子里检查呢。”

  “是什么人?”

  “说的汉话,也是汴京口音。”蕙哥道,“我爹说恐是来找你的,叫我来与小姐通报。”

  沈若筠疑心来得非周家人,林君也这般猜测。

  “二小姐,我去看看。”

  “你小心些,若不是周家人,你再来报我。”

  沈若筠想了想,来此寻她,估计是为了将她也送给辽人。

  狄枫也是如此想:“估计想要你和亲。”

  沈若筠恼极:“这些人啊,当我沈家是什么?拿我来威胁我长姊去辽和亲,现下又能拿谁来威胁我?还是想将我也捆了送去?三丈高的汴京城,都能叫人不攻而破,这些软货也就只能在女人面前耍耍威风。”

  狄枫劝她:“勿动肝火,咱们可叫他们有来无回。”

  沈若筠气极反笑:“也是,眼下便叫这些人暴尸荒野,也不会有人来寻缘由。”

  林君回来与两人道,“竟是汴京府府尹亲自带了人来,是来找小姐的。”

  “沈家庄已经没了,他们还来此处,这样子装得也够真的,对祖宗表孝心也不过如此了。”沈若筠道,“他们人多么?带了什么武器?”

  “二十余人,只有佩刀。”

  “叫个庄里人扮成樵夫,说是知道我在哪儿,引他们往小院来。再叫乐康乐安沈虎沈豹提前埋伏好,将他们都抓来,我有事要问。”

  林君带了人去了,不秋与苍筤也有些心痒,沈若筠叮嘱她们小心,也叫她们去了。

  一个时辰后,林君来报:“死了两个,剩下的一十九人都捆了在院外。”

  “你们没受伤吧?”

  “都无事,他们被突火筒吓傻了,许多人连刀都未拔。”

  “死的那两个找地方先埋了,”沈若筠道,“旁人身上东西有一件算一件全卸了,只留条裤子。人都捆牢些,找黑布袋子将他们套了,再将汴京府尹提来。”

  王寿被扒得只剩一件亵衣,头上套了黑布口袋,此时正冻得瑟瑟发抖,嘴里喊道:“耶律大将军可是知道我来了此地的!”

  沈若筠端了杯水啜饮了口,淡淡道:“我听说你祖坟都被人刨了,不若将你横尸汴京城外试试,看看辽人可替你收尸?”

  王寿牙齿打颤:“……你是何人,敢劫持朝廷命官?”

  林君上前踹了他一脚:“谁让你问了。”

  “听说你为汴京府尹,极为威风,不若与我讲讲,你都做了什么?”沈若筠叫人拿来纸笔,请狄枫执笔来记。

  王寿哪肯言,沈若筠见他冥顽不灵,叫人端了一大盆水来,乐安一脚踩在他腿上,摁他脑袋至水盆里,等人挣扎不了,再提起叫他喘两口气,如此循环。

  “你不说也罢。”沈若筠道,“我叫你手下的人来说,然后等你死了,画了押便是。”

  沈若筠说着,又与狄枫讨论要如何杀他。狄枫建议将他车裂,沈若筠摇头:“不好,太血腥了……”

  “不若将他慢慢片了……好拿来喂狗。”

  阿砚在一旁长叫一声应和,惹得众人都笑了。

  “你吃不得这个,臭的。”沈若筠拿了桌上的青瓜喂它,又嘱咐乐安,“不必费劲了,将他拉去吊了,再请葛屠户来。”

  王寿吓得魂飞魄散,忙交代道:“我说……我说……”

  沈若筠见他老实了,问他道,“你来此是为何事?”

  “耶律大将军除了要带皇亲,还点名要怀化将军的妹妹……我满汴京寻不到,又怕大将军恼我,故来此碰碰运气……”

  沈若筠问他:“那有怀化将军的消息么?”

  王寿摇头:“我怎么敢问大将军……”

  他一顿,似是猜出了沈若筠的身份,“你……你是……”

  林君又上前踹他,“只许你回答,旁的多一个字我便打你一通。”

  王寿不敢多言了,心下盘算若是还有命回去,必要叫耶律鸫来此。

  沈若筠也不怕他猜出自己身份,既然他撞到她手里,就没想过要放他活着回去。只是不能轻易了结他,要他将在汴京所做之事一一交代画押了。

  这也是当下他活着的唯一价值。

  王寿被打怕了,只能将事情含糊交代:“我在汴京……收了一些人家的财物……”

  “哪些街的,共多少户,多少银子。”沈若筠问他,“你小心些回答我,因为我已叫人去分别审你的手下了,若是他们的口供汇起来与你不一样,一处不一样,我就拿刀在你身上戳一个洞……”

  狄枫道:“这样不好,他血流干了就死了。不若拿针,往他手指里戳,或是拿钳子将他指甲拔了。”

  沈若筠点头,又对早园道:“这倒是,你们拿些针来。”

  王寿吓得抖若筛糠,“……这样多,我也不一定能记全。”

  沈若筠打了个哈欠,“记不全就算了,还是拖去片了吧。”

  林君便去拖他,王寿身体在石板上擦出一片伤痕,求饶道,“我说……我说的……”

  狄枫复又去记,本是随便记记,谁知王寿竟如报菜名一般说着街道,狄枫写满三页,他还未交代完。

  沈若筠接过来看了看,第一页多为汴京富商聚集的街区,后面还有些穷苦巷。等王寿交代完街道,沈若筠便问:“你除了银子,还搜刮了什么?”

  “是大将军要的女子!”王寿想起军营见闻,心下更为害怕,“非我……”

  “他要你们就给啊!他想要你脑袋做夜壶,我将你砍了送他如何?”沈若筠怒火中烧,“你们往日里总说‘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说你们会保护妻女,故不许她们外出,还叫她们缠足……就是这般保护的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保护吗!”

  “你往辽人那里送了多少女子,都给我交代了。”

  沈若筠心下估计,这些女子都凶多吉少。必须得叫这个恶鬼都将这些事交代了,好叫后人清楚她们是如何没的……真到了阎王那里,也得有份证词。

  “一共送了四次,约莫有六千人。”王寿低了声,为自己辩解,“这里面好些都非我强抢的,而是被家人拿来换银子的……”

  “你不给银子,人家闺女妻子白往你这里送?”沈若筠不忍细思那场景,“我知汴京事你非元凶,但是实乃首恶,且罪大恶极。”

  忙到三更,方审完王寿。狄枫写得手都酸了,早园与节青一个磨墨,一个晾纸,都有些累得慌。

  到最后,小院的纸都用完了,可真是罄竹难书了。

  “还有没交代的么?”沈若筠问他,“我要拿去与你手下的一一比对了。”

  “还有就是……城破后,我叫人去拦截了要出城的和安郡姬……”王寿小声道,“周家三公子与我不睦,故我听说他家女眷要出城,便使了人去……”

  沈若筠闻言如遭雷劈,“你……”

  狄枫见状,忙上前扶她,“别动肝火。”

  “她已是周家妇,又非帝姬,她逃出城与你何干啊!”

  沈若筠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此刻活剐了王寿的心都有,偏又腹痛难忍,似要生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离南枝更新,第 90 章 供词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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