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人才进入皇帝的院中，就见秦王也提剑站在院内。
他们面面相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安忆怀出来了，看着底下众人，朗声说道：“禁军统领王蒙，因谋杀罗桑歌姬心月，昨夜间自行前往刑部受审。皇上已经传出手谕，命刑部严审此事。在有结果之前，鸣泉宫内一千禁军，暂时由御前护卫陈之义接管。”
一听这话，那十人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
一人立即大声问道：“请问公公，这是何时的事？”
安忆怀好脾气答道：“就是昨夜夜间的事。”
另一人又大声问道：“昨夜巡逻禁军并未报告王统领出宫一事。”
此刻秦王冷冷回击：“王蒙杀了人，去刑部自首，自然是躲着你们挑没人的路走。不然，你要他公告天下他杀了人吗？”
可他们不信：“若说王统领会杀人，我第一个不相信。王统领待人极好，怎么会无端端杀一个歌姬？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安忆怀还是冷静得很。他说道：“皇上也不相信王统领会杀人，所以在王统领临行之前，写了手谕嘱他带给刑部尚书卫允大人，令其严查此事，不得冤枉。皇上同各位一样，也在等着刑部的审理结果。”
又有一人大声问道：“何时会有结果？”
安忆怀答道：“快则三五天，慢则半月。回宫前，定会有结果的。”
这时秦王一个随从急冲冲跑了上来，与秦王耳语了一句。秦王皱起了眉头：“此刻他来做什么！”
安忆怀见状，问道：“何事？”
秦王不屑地说道：“周王来了。”
听了这话，陈之义立刻就明白为何周王会来了：这定是刑部故意走漏了消息给周王。
这一切都在安忆怀的意料之中。他又问道：“周王如今在何处？”
那人答道：“此时应已经到了宫外了。”
陈之义对安忆怀耳语：“周王有着亲王身份，守卫是拦不住的。我们应当在周王来之前安抚好禁军。”
秦王也点了点头：“我的两千府兵就在宫外，随时等我信号进宫护驾。陈护卫与我二人，对付这十人还是可以的。”
安忆怀一笑，转身对着那十人大声说道：“皇上同诸位一样，也在等着刑部的结果。在这之前，还请各位就照往常一样。今日，就请各位先散了吧。若有不从，当论违抗圣命处置。”
那十人见这状况，心里也觉得此刻纠缠没有任何好处，虽有极大愤恨，但都依令散了。
安忆怀转而就对秦王说道：“鸣泉宫的守卫，就交给秦王殿下了。无论任何人，没有皇上的亲笔手谕，都不得外出。”
秦王傲然道：“安公公请放心，本王进来之前就已经吩咐了。”
果然，众人才散去，周王的车就到了院外。
周王跳下了车，疾步跨进院子，见了他们三人，大声问道：“父皇呢？”m.qikuaiwx.cOm
安忆怀恭敬答道：“周王殿下来了。皇上昨夜走了眠，身子不太舒服。这会儿还在用膳呢。”
周王一脸焦急的样子，不顾安忆怀的话，径直从他们三人中穿了过去，大声叫到：“父皇！”
皇帝的确没有睡好，脸色铁青喝着粥。听见他的声音，头痛得愈发厉害了。
陈之义与安忆怀相视一笑，赶紧跟了进去。
“父皇！”周王看见皇帝，又叫道。
“什么事？”皇帝皱眉问道。
放在平时，他实在是不想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如今，他是除掉王蒙的一颗重要棋子，他少不得还是要应付着。
周王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看他脸色不好，便收了收自己的语气，小心翼翼说道：“儿臣听闻，昨夜间，王蒙去了刑部自首，承认自己杀害了心月……”
皇帝听了这话，还是动了气，大声斥责道：“为了个歌姬，你就这样闯进来！在你眼中，那个歌姬比你父皇还重要！”
“儿臣不敢！”周王立刻畏缩了，“只是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查了出来……”
“好不容易查了出来！”皇帝冷笑了一声，“刑部还没结果，你此时来找寡人做什么？”
“不……”周王连忙说道，“儿臣是怕……”
“怕什么？”皇帝见他欲言又止，便问道。
可是周王不敢说。
秦王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便替皇帝问道：“皇兄是怕刑部压不住王蒙吗？”
周王怯懦地看了秦王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子更是叫皇帝生气。皇帝喝了茶水，站起了身，朝处理政事的房间走去，冷冷说道：“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卫允有寡人的手信，会严审的。”
“可是，儿臣还想……”周王吞吞吐吐说道，“三司会审……”
皇帝听了这话，停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周王，压制着怒火问道：“一个歌姬案，你想三司会审？”
“不是，儿臣是想……”周王连忙辩解道。
看着皇帝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安忆怀连忙说道：“皇上息怒，倒不如听周王殿下说说。说不定，周王殿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呢。”
皇帝恨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去坐下了：“说！”
周王弯着腰，小心翼翼说道：“王蒙是禁军统领，品级尚在刑部尚书之上。再者，长安城内多有与王蒙结交的权贵，若这些人联合施压起来，卫大人未必顶得住……”
“哼！”秦王不屑，“皇兄说的这些话，若是一般的平头百姓说出来，尚还有点道理。可是从一个皇子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辱没我大周了！”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秦王继续说下去。
秦王得了皇帝的默许，便继续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王蒙是禁军统领，官阶二品。哪怕今日关在刑部大牢里的是我们任何一位皇子，刑部都是审得的。皇兄说王蒙与城中权贵多有结交，怕他们对刑部施压。皇兄说出这番话来，一是小看了父皇，而是小看了朝廷。刑部尚书卫允大人是父皇亲自提拔起来的，以刚硬为人称道。他手下审过的嫌犯，比王蒙高的也不是没有。再者，就算是嫌犯官阶压过了卫允，他也是代表着朝廷的法度。若真有疑犯身份敏感，审理中有着越级的可能，卫允也大可请父皇一道圣旨。只要有父皇的圣旨在，哪怕是你我，谁还敢说半句官阶品级的话！王蒙是自首，承认杀害了心月。我倒想知道，这长安城中有哪一位权贵，敢在昭昭事实面前去向刑部施压！若真有，那刚好借此机会整治整治朝中结党的风气！”
“秦王说得很对！”皇帝依旧铁青着脸，“大周以法度治国，岂能因为疑犯的官阶品级而荒废治理！寡人明白你的担心，但你的担心实在是多余。寡人已经下了手谕，无论是谁都不能干涉这件案子的审理。你在世外太久了，竟然连这些都不懂得！”
说到此，周王也只好点头道：“有父皇的旨意，儿臣当然是放心了。只是儿臣有一事求父皇。”
“讲。”皇帝点头。
周王微微直起了腰，平复了一下语气，坚定说道：“既然那王蒙自认是杀害心月的凶手，那儿臣请旨，协查心月一案。”
皇帝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低下头，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他时常想着，这几个儿子中，竟没有一个让他十分满意的，不是短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周王平日里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不理朝政，空有着亲王尊荣，也只是按例进宫给他母妃请安。倒是这个心月，竟然将他赶回朝政中来了。
皇帝忽然觉得有些欣慰。他抬起头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寡人准你协查此案。稍后，寡人会出一道旨，你就拿着去找卫允罢。”
“谢父皇！”周王立刻跪下谢恩。
皇帝看着他又说道：“你今日进宫，你母妃应当也得了消息。你去给你母妃请安吧，午膳后再来。”
“是，儿臣遵命。”周王恭敬答道，慢慢退了出去。
估摸着周王已经走远，皇帝才又问安忆怀：“其他人呢？”
安忆怀摇了摇头：“周王殿下来得实在是早。其余人得了消息或许还得等一等才来。”
“嗯。”皇帝点了点头。
此时秦王道：“父皇，儿臣还要与陈护卫监管鸣泉宫防卫，就先退下了。”
“好。”皇帝应了一声，“回宫前的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们了。”
“臣遵命。”这两人答着退下了。
走了出来，秦王才又笑了一声，说道：“若不是造物主奇妙，怎么会有这天地间的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本王以前还可惜贤妃娘娘白忙一场，得了亲王名分也没能将六哥拉回朝廷来。本王只当贤妃娘娘是指望不上六哥了，没想到竟有今日。”
“虎父无犬子。”陈之义心中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一时找不到这奇怪的原因，只能先应着秦王的话说下去，“更何况，他是皇上的儿子。”
秦王与陈之义一同往前走着，侧眼看着他，问道：“陈护卫常年长在边疆，习惯这长安么？”
陈之义听他这样问，苦笑了一下：“卑职时常想起边塞的风来。”
“风？”秦王眉毛一挑。
“不错。”陈之义深吸一口气，“卑职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臣父又十分严厉，卑职每日需要与将士们一同操练。卑职时常想起骑马时的风，想念塞外的草原，想念塞外的骏马，也想念塞外的父亲。”
说到此，陈之义的神色有些暗淡了。
秦王见他这模样，立刻致歉道：“勾起陈护卫的伤心事了。”
陈之义苦笑着：“请殿下原谅卑职的失态。自懂事以来，这是卑职第一次来长安，还住了下来。长安的确是个好地方，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只是长安越是繁华，卑职便越想念父亲。”
“人之常情。”秦王拍了拍他的肩，“父子情深。陈护卫年轻有为，将来必是国之栋梁。王蒙一旦定罪，陈护卫必定顺势高升，陈将军定会觉得欣慰。本王先在此恭贺陈护卫了。”
“谢殿下！”陈之义显得有些惶恐，“不知秦王殿下觉得，这鸣泉宫的防卫是否需要做一些改变？”
秦王摇头：“依照今日的情形，他们并无意于动乱。王蒙已经押入了刑部大牢，即便他们要乱，他们也没有法子。一则，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占领鸣泉宫。二则，即便他们想法控制了鸣泉宫，挟持了皇上，可长安城内还有左右县兵，长安城周边也还驻扎有效忠于父皇的军队。以这一千禁军的实力，他们连长安城都进不去，更无可能救出王蒙。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传给能够左右父皇决定的人。”
“左右皇上的决定，还有谁？”陈之义装作不解。
秦王笑了笑：“这朝中的大臣们，这天下的悠悠众口。这些东西，都能左右父皇的决定。法度不外乎人情。皇上在乎法度，更在乎民心。就这次的事而言，王蒙之罪几乎可定，而最终究竟能判什么刑罚，就不可知了。”
“所以上次齐王遇刺，吴王最终也只是判了流刑。”陈之义说道。
“不错。”秦王转而问道：“陈护卫这次来鸣泉宫，想必是未带亲随？”
陈之义摇了摇头：“未曾。”
秦王掏出一样东西交到了陈之义手中，说道：“虽然我们都担心父皇的安危，但是为了避免激怒禁军，我们不可冒然对其进行调动。不过，谅他们也不会蠢到对父皇动手。剩下的这段日子，本王会多进宫来陪伴父皇。当然，得了消息之后，其余皇子也应会进宫来。这响天箭，是我京兆府用于传达消息用的。遇到危急情况时，不可与人硬拼，将这响天箭点火掷入空中，本王便来救援。”
“是。”陈之义珍惜地收好了那支寸长的响天箭，镇定说道，“卑职定不负所托。”
秦王笑了笑，朝宫外走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71 章 周王回朝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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