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回答道:“出门前两人还在用晚饭,小的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
可是这边白老爷已经带着白芪,往城西来了。她远远看见了军营,想着之义此刻怕还在习晚操罢?但是他们的车过了军营,继续往西去了,一直停在了牧场门前。
白老爷下了车,看到白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便讲:“有些事我已经瞒了你十年了。你马上就要前往长安。这些事,我想讲给你听。虽然,这些事,与你,与你将来所要进行的事,关系并不大。”
他们进牧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看门的马夫还有着尊敬的表情。此时的牧场在月光的清辉下披上了一层银装。青草在风中沉睡着。他带着她慢慢走着。她十分享受此刻的惬意,也不着急听阿爹心中的秘密。
可是白老爷开口讲:“这片牧场,就是当初我初次见到你爹的地方。”
白芪这才明白白老爷为何带她过来。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不是没有对白家与她张家的渊源的好奇。可是她已经改姓了白,做了白家的女儿,她一直按照白老爷初次见她说的要忘记自己原有身份的话。再兼之她心里猜想过或许是李中仁的关系,才将她送往白府。这一次她没有问,白老爷却主动开口了。
“二十年前,你爹,就是张将军,曾驻守在此。十八年前,西罗国犯我边境,张将军带兵大破西罗国,签订了盟约,换来了这边境多年的和平。如今的陈家的军营,便是当年张家的军营。”
“我爹走后,便是陈家接管了此处?”
“非也。你爹走后,是王家军,之后是刘家军,再之后才是这陈家军。这边境每五年变会更换驻军,为防止一方将领拥军自重,占地为王。朝中为了防止割据势力的出现,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因此,陈家军也是最近这五年才接管了这北部边境,五年期限已到,陈家军也该换地方了。”
听了这话,她心中便感伤了:这一回入宫,怕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之义了。
“你爹骁勇善战,又慈爱百姓,所以威望甚高。你娘生辰之际,我因写了几篇文章有了些名声,便被城中推举为代表,过来庆贺你娘的生辰。当日李大人也在。李大人作为与西罗谈和的大使当时也下榻在军营内。当时你娘虽不十分年轻,却十分美貌,艳光四射,比这草原上的花还美。你尚年幼,并不记得当日的事情。当日大家都高兴,你爹多喝了些酒,便令从属将皇上封赏的礼品拿出去散给了城内的百姓。这件事按。理来说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李大人并没有回禀此事。”
“那日,在场的不仅仅有我们这几位,还有西罗派来的使者。那西罗虽然是小国,但十分富庶。西罗使者为你娘的生辰带来了西罗王的礼物:一对稀有的羚羊角和一樽更加稀有的琉璃杯。那樽琉璃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你娘十分开心,便拉着你要亲自道谢。”
“阿芪,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关乎你的身世,你尽量听着,不愿听时便打断我。”
白芪点了点头。白老爷便继续讲。
“我本不胜酒力,那日又被劝了些酒,便觉得晕晕沉沉的。你爹见了便令人扶我下去歇息。可是,我当时脚下一滑,跌倒了酒席中央,摆放礼物的台子。西罗国的礼物都被打翻在地。那队羚羊角倒是没事,但那盏琉璃杯跌在地上,碎了。西罗使者立刻就怒了,讲到:‘这琉璃杯是西罗国王特意为庆贺将军夫人生辰所收集的,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盏,这盏琉璃杯是两国从此盟好的信物之一,就这样被一个无名小子打碎,实在是侮辱西罗国的行为。’他要你爹给个交代。这交代无非就是:要么杀了我,要么撕毁与西罗国的盟约。你爹自然是不能够撕毁盟约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我。可是李大人此刻说:‘这琉璃杯上承载着西罗王的诚意,此刻杯子碎了,便就是诚意都落在了我国的土地上。’李大人又立刻叫人拿来了圣上御赐的一块玉,当着西罗使者面将那块玉摔碎,讲到:‘正如使者所见,今日两国的珍宝都碎落于这两国边界的土地上,溶于这泥土里,永存于世。我两国的情意也当如此。’那西罗使者虽然还是心有不满,但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了。我的命就这样被救了下来。”
“阿芪,摔坏的那块玉,如今看来应是有两块,还有一块,就在你身上。我想,那应是一块信物,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我那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晚席已经开始。我觉得羞愧,不愿再出去见人,便绕到了帐篷后面。我年轻时也对军营生活好奇,可惜身子羸弱,唯有读书。我想看看这军中生活究竟是怎么个样子。”
“我绕到将军夫人的帐前,帘子是垂下来了,还有几个小兵在守着。可那些小兵白日里也喝醉了,都歪七扭八睡在那里。我正欲走开,却瞧见那西罗使者鬼鬼祟祟走来,瞧了瞧无人注意,便掀开帘子进去了。我心中一惊,怕他对夫人不利,便悄悄到了帐门前,想着若有不轨便大喊叫人。可是帐内却是两人谈话的声音。”
将军夫人含笑道:“来了?请坐。”
那西罗使者坐下,自在喝了热茶,吃了块奶酪,感叹道:“张将军好酒量,那李大人是文官,竟然也是千杯不醉。”m.qikuaiwx.cOm
将军夫人不理这话,只是问:“西罗王最近可还好?”
西罗使者便回答:“一切皆好,就是思念夫人。”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说:“他与我身份不同,能忘就忘了罢,何必还惦记着这些往事。”
西罗使者冷笑了一声,说:“我王情深义重,不比贵国那当朝的皇帝薄情寡信。若是在西罗,夫人怀的是我王的骨肉,我王就是杀光全国的人也不会将夫人拱手让与他人。不像你们这大国的皇帝,将自己的女人就随随便便赐给自己的臣子。”
将军夫人此刻的语气有些哀伤:“西罗王重情重义,我只能是辜负他了。”
西罗使者讲到:“那年我王入贵朝会面皇帝时,便对夫人一见倾心。当时本就想借联姻之名娶了夫人,但那皇帝竟然不答应。如今还把一位真正的公主嫁过来了。那皇帝真是糊涂。而夫人只能带着我王的骨肉下嫁,我王真是痛心了好久。”
将军夫人一笑,带有无限哀伤:“你回去告诉西罗王,我如今一切皆好。张将军是不可多得的贤才夫婿,对我与女儿都很好。嫁与武夫也是好的,若留在宫中,怕是这腹中骨肉早就是留不住的。张将军对待我恩信有加,我此生只愿跟随他,再无他想。你且回去罢,莫要被人发现你的行踪。”
那西罗使者便说:“那臣下先告退了,夫人自己保重。”
“我听了他俩的谈话,如失脚踏入深渊中,一时晕沉着找不见方向。阿芪,我不知道李大人是否知晓此事。原来你竟然是异王骨肉,你应是西罗的公主。李大人有这样的好计谋,只当将你送回长安,替你全家报仇。可是,若十年前那桩灭门惨案的确是皇帝所为,那么,皇帝当时是否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要灭张家全族。那么,站在皇帝的角度,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听信了奸人的谗言。那么,到时候你的立场,究竟是要站在哪里呢?”
“我心里想了良久是否需要告诉你此事。你自幼长在张将军膝下,若我不告诉你此事,你必定是当张将军为生父。但告诉你此事,是因为这些事本不需要你去做的,你可以回到西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阿芪,我也曾想,若李大人知道你的身世,他会怎样做?他依然会行此计划,还是放弃,就由我抚养着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当时已经找不到方向了。我站起身想要走,我知道我不能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便只能是杀身之祸。但我的双腿不听使唤,才站起来便又跌倒下去,撞到了还在昏睡的小兵,弄出了声响。夫人被惊动,立刻走了出来:谁?”
“我当时跪在她面前,抬头看见站在草原上的她美得如同幻影,一时竟不知道回答她的话。可是她一挥手,长剑便抵住了我的喉咙。她看清了我的脸,便冷笑道:‘是你,你可听见了什么?’”
“我一时被吓住了,全身颤抖着回答:小的什么都没听到,求夫人放过小人。”
“她看见我胆小如鼠的形状,便说:‘吓成这样,怕是都听见了吧。’”
“我那时还晕着,便昏昏沉沉点了点头:‘求夫人放过小人。’”
“那剑抵着我的脖子好一会儿,我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股凉意。她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可以割断我的脖子。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命如草芥,她可以随便为我的尸体找个借口。可是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我再抬起头来时,她正望着天上的明月——那一日是望日,月亮正圆。她笑了一下,收回了剑,问我:‘你到过长安吗?’她那一笑的美的确打动了我,我回答:‘未曾。’她点点头:‘你没到过长安,自然是不知道长安的好。此刻四月,长安城中应又是满城飞花了。你应该去长安。你要去考科举,要去长安,去看看长安的诗酒繁华。’”
“说完这一句,她便垂下了手,转身走进了帐:‘你走吧,我不杀你。’”
“我当时恢复了一些力气,想要起身追上去,告诉她那一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那道帐帘挡住了我,我仿佛撞到了墙上,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并不需要我这一个承诺。”
“阿芪,你的母亲是一位美丽的女人,那样的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这荒凉边境。你母亲应当在长安享受世事繁华。四月的长安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你母亲说那是满城飞花的季节。可我最终也没去长安。李大人曾问我是否想去长安为官,若想的话,他会提携我。可我拒绝了。”
“我拒绝了。那一夜草原的光辉留在了我心中。我至今都记得你母亲的笑容。我告诉李大人家里的祖业需要我守,我此生没那个福气去长安。李大人不知道我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我只当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你的母亲。可是那时我也不知道这驻军五年一换。五年之期一道,你父亲便因功勋卓越被召回了长安。他们走的那一日,城里百姓都送到了城外。我看着你母亲乘的车越来越远,不知那一别,竟是永别。”
“我与李大人时时都有书信往来。不过三年,接到他的来信,得知了长安城中那场巨变,告诉我他将把张将军的女儿送来,我便知道是你。阿芪,你不是普普通通的将军之女,你是身份尊贵的西罗公主。”
“我初次见到你时,并无太大的感慨。可是你日日长大,越来越有你母亲的模样。那日我见你与阿芍在院中玩耍,一时间竟然错当你是你母亲。这也让我有了担忧。既然我会错人你,那么长安城中自然也有熟悉你母亲的人会错认你。”
“阿芪,我曾见过那陈之义,我知道自己为你挡掉了多么好的一桩亲事。可是,阿芪,就算没有李大人的吩咐,我也会为你推掉那桩婚事。陈家军总是会让我想起当年的张家军。我并不知道张家军当年究竟犯了何等过错,竟然招致灭门。但离朝堂愈近,便愈危险。明日的陈家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你,可懂我的意思?”
白芪听了白老爷这一番往事,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她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答道:“我明白阿爹的意思,我也明白阿爹的难处。今日之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讲,我要去长安,见到李大人,我要同他商量新的计划。”
白老爷转过身来,对她讲:“我今日对你讲这些,或许已经违背了李大人的意思。再过十日你就将入宫,李大人交代我的任务我已经达成,再无其他了。”
夜深了,草原上的风刮着教人骨头里都觉得冷。他们慢慢往回走着。快出牧场时,白老爷说:“你看,看远处的军营,曾经的军营是不在那里的,曾经的军营就在这里,你娘就站在这里的,我就在这里遇见你娘的。”
白芪望向军营,心中却想:“之义此时在做什么呢?”
她坐到了车上,回到了府中,半宿无眠,心中一直想着白老爷今晚讲述的这番故事。她坐起身,点亮了灯,写了一封信,拿出前院,叫醒了已经躺下的阿喜:“这封信你明日清早就送去军营,交给陈少帅。”
那阿喜平日里只帮大小姐送过信,这二小姐还是头一回。他问:“可需要等回信?”白芪摇摇头:“不必,送到即可。”他疑惑着,等白芪走开后,悄悄打开信,信上却还是简短的一句话:明日午时。这回是连地点都没有。阿喜又折好了信,躺下了,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于是睡下去了。
白芪一宿未眠,到了天亮才睡了一会让,因此起得晚了。她去找白芍,却听家仆说:“大小姐出去了,说是去东街听说书,叫不用等她食午饭。”
青蛇传。白芪想着,心中却是明白白芍的心思的:自古都为主角做传,配角的心情有谁在乎呢?正如许仙爱的终究是白蛇,在这个故事里,青蛇只能是配角。若这人生是一场戏,白芍爱上了陈之义,便只能无奈去做他们的配角了。可命运毕竟不是她能够改变的。她只得叫家仆准备了车,去杏花林等陈之义,与他商量将来的事。
到了杏花林,陈之义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吩咐家仆先回去,又叫陈之义上车。陈之义便充当了马夫,为她驾车。
“这是要去哪里?”陈之义笑着问她。见到白芪他便觉得开心,开心得那杏花仿佛都嘲笑他了:傻小子。
白芪见了他,笑了笑,想着矜持,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便更开心了:“这位小姐还是矜持些罢,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她听了这话便放开了他,严肃着说:“马夫,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可她忍不住满脸的笑意。
马夫听了便说:“小姐您可坐好了!”还不等白芪放下帘子,他便扬鞭:“驾!”白芪一时没坐稳,但也只能轻轻说:“且再让你欺负我几日!”
牧场背后原有一座小山。这座山少有人来,但陈之义却熟得很,常常往这山上跑。白芪只说去人少的地方,这边是人少的地方。到了山前,陈之义停了车,又小心扶下了白芪,炫耀般地说:“怎么样!这可算是人少的地方!”
白芪见这里果然清幽,加之今年春天来得早,树木都抽了绿芽,无数的野花都已经开了,红红粉粉好不热闹。整座山望过去就是草原上的一座城堡。她赞叹着说:“这里有座山!我竟然没有来过!”
陈之义扶着她慢慢走着,说:“你没来过不奇怪,这里离城远,又靠近牧场军营,一般人都不敢往这边来。等我老了之后来这里隐居,可是惬意。”
白芪便说:“老了之后我随你一起隐居,漂泊江湖。”
陈之义听了,那笑容慢慢有些冻住了:“不等那么久,我们此刻也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我走!”
白芪停住了脚步,伸手抚摸他的脸,心里想着:若得人间共白头,便不算辜负了月老的姻缘。她玩笑着说:“若我此刻说好,你可愿立刻带我走?”
陈之义却握住了她的手,认真讲到:“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为你抛下一切。”
白芪笑了笑,说道:“之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长安,办完这件事后,我就来找你,同你一起归隐江湖。”
陈之义听了,知道这件重要的事若能够让他知道,她便会讲。但她没讲,所以他便不问。只是说:“你可知,十日之后秀女进京,是由我护送?”
白芪点点头:“府衙已经通知了阿爹,知道是你,阿爹便放心了。”
陈之义微微笑了笑:“那你可知,阿芍找过我,说要替你入宫的事。如此看来,阿芍应还不知道你有‘重要的事’要办。”
她回答道:“自然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得好。不光如此,她还对我提过一同如宫,可这更不可能。且不论她本不必进入那龌龊之地,再者,一家二女同时入宫,岂不是显得朝廷刻薄了。阿爹年纪大了,总得留一人在家里。之义,阿姐心中有你,你可想过娶阿姐为妻?”
陈之义负气笑了笑:“阿芍找过我,讲过此事。我对她讲,若你亲自对我讲这件事,十之八九我是会答应的。可是,阿芪,我不愿意,我只想等你。无论你需要多久去完成你的事情,我都会等你。”
白芪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可我这一去,或许永远都不能回来。你等下去或许没有任何结果。”
听了这话陈之义苦笑道:“难道我娶了阿芍对你来讲就是一个好的结果了吗?若你完成了那件事回来了呢?那我们到时候要以何种身份相处呢?阿芪,不要再讲这件事了。这件事,没有结果便是没有结果。这是命,我们没有办法。”
白芪听了他的话,知道了他的意思,便也决定不再提这件事,只是说:“我听阿爹说,你们驻军五年一换,下一次,你会换去哪里呢?”
陈之义暂时不知:“四月里我不仅会护送秀女入宫,还会同父亲一同面圣。我会请求圣上许我留在京城。听父亲讲,我们这位皇帝一向疑心病重得很,对手握兵权的将军一向忌惮,我若主动请命留在长安,他肯定是会同意的。留在长安,我还可帮着你。”
听到这个,白芪定了定心,便说:“之义,我要对你讲一件事,你听了,再做决定。”
此时是三月,空气里全是花粉的气息。白芪与陈之义在那座小山上谈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们下山时,已经是夕阳西斜。陈之义送白芪回了白府,自己又回了军营。他想着白芪日间对他讲的话,心中没有一丝纷乱,反而镇定得很。
他八岁那年初遇白芪,就已经将此生的性命都交给了她。她生,他便生。她死,他便死。她喜,他便喜。她哀,他便哀。所以他此刻不再像才被任命护送秀女去长安时那般难过,而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她同去长安。任由她在外漂零,不如与她同生共死。他的命运早与白芪的命运捆在了一起。
只是第二日早晨,他到了城中府衙,要与府吏们一同清点几日后启程的物品和人员名单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白府的白老爷去了。
“什么?”他手中的竹简掉落在了地上。恍惚了片刻,便立即骑马朝白府赶去。
他到了白府,厅内已经设置了灵堂。燃尽的纸屑飘飞在空中。白芪正跪在堂前。他走到白芪面前,见她的眼泪还在静静流着。白芪看见了他,嘴角微微笑了笑,轻轻说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之义,阿爹的这句诗,究竟是在说谁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5 章 迷离身世,人间白头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