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记得，那一年，驿站之内，他做的那个轻飘飘的梦。梦里，心爱之人立于桃树之下，笑盈盈对他伸出手。那一年，长安城也是轻飘飘的，日光清凉，屋舍齐整。
即便后来，他见过身披戎装的张锦华，心里却始终记得她在灵州城扮男装的样子。
“那样漂亮的姑娘，怎么会以为扮了男装旁人便认不出了呢？可见是个傻子！”那一日，在说书摊子上，他瞧见了旁边那桌坐着的两个异常秀美的小生，便对身边人这样笑道。
他依旧记得，那一日，西阴渠的后山之上，张锦华缓缓讲述的那么漫长的故事。过往自然震撼，可是当时的他，看着眼前那女子，实在是想象不出她竟背负那样沉重的仇恨。张锦华笑笑对他说，这便是她要去做的事，她要走的路，必定不会平坦。陈之义却想也没想便道：我陪你一起走。你尽管去做你要做的事，尽管去走你要走的路。无论你走多远，我都会跟随你。待一切结束之后，我带你回灵州来。
他一早就想得很明白。他这一生，从遇见白芪第一眼起，就将性命交给了她。她喜，他便喜。她忧，他更忧。大好河山，因着白芪，才有了鲜艳色彩。
如今的张锦华，已经有了白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可陈之义看不见。他看见的，还是那个等候着他的白芪的模样。
她莞尔一笑，询问他这多年的状况。明明是名震天下的少帅，在她面前却总是舌头都打不直，啰啰嗦嗦地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口，却只有笨拙的一句：“我……我这些年，很好哇……”只是说完之后，他低下了头。隐忍这些年，为的都是眼前之人的平安。再多的思念，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放在心底。
她淡淡一笑，泪光闪烁。她当然知晓他的用心。她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再多的思念，再多的爱慕，到了真正看见眼前人的一刻，都化成了无垠的月光，倾洒在无边原野。这个人是真实的，他的手是暖的，眼神是真诚的，声音是确切的。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自知此生只能是辜负。他所期盼的归期只能是落空。更何况，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年的白芪。如今的两人，一君，一臣。能得此刻亲密，已是不易。
因此两人都静静坐着，没有再说话。
曾经数次的梦里，那冲天的火焰似要吞噬一切。围困于烈火之中，她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呼唤他来救她。可自从她设计除去周王以及赵王以来，她心里便没有了丝毫慌张。她的梦也踏实了。即便此刻皇宫之内，长安城外，还在厮杀，她也丝毫不惧。
果真，天才擦亮，霍南便入殿来：“回娘娘，皇宫之内叛党皆已被擒。”
此时的张锦华，从疲惫中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很好。宫外情形如何？”
霍南摇头：“不知。尚未见传信。”
赵王被擒的消息立即传至城外。数万叛军立刻倒旗叛逃。
严广自玄武门进，看见秦王，笑道：“本以为跟随平年镇守渤海多年，是多么厉害的军队！没曾想，却也是这般无用。”
秦王见城外之围已解，回头望向太极殿方向：“宫内应该已无大碍。”
严广将剑利落地往剑鞘一插，也望向了太极宫：“走吧！去见见故人！”
可秦王拦住了他：“且慢，将士们都累了，需要休息。先派人去回话即可。但你与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严广不解，但也知秦王必有他的道理，因此跟着秦王穿城而过。
此刻的长安才苏醒过来。街市上开始有了门户开合之声，锅碗瓢盆撞击之声。
这两人出了城，往城西方向而去。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两人抵达一处荒废已久的行宫。
严广昂头，见匾额上书“鸣泉宫”三字，便笑道：“当年王蒙被擒，便是此处罢。”
可秦王无心说笑。叫开了宫门，那几个卫兵看见是秦王到来，立刻精神起来：“殿下来了！”
秦王见宫内白雪覆盖，一片安宁景象，微微放下心来：“可有人来过鸣泉宫？”
那几人答道：“没有。根据殿下的吩咐，即便有人来，也不会放进去。”
秦王微微点头，也不下马，策马便朝深处而去。
阵阵暗香越来越浓，却宁静清心。
前面是一小院，院墙颇低。远远瞧去，还能看见几株被白雪掩映的腊梅娇俏喜人。
到达那院子，秦王跳下马，前去敲门：“皇七子孟言武求见！”
清脆的敲门声穿过院子，撞击在对面墙上。院内极静。雪花的掉落激不起片刻的尘埃。时间凝固。连风声都已停滞。
无人来应。
秦王的一颗心忽然狂跳起来。他再次敲门，放大了声音：“皇七子孟言武求见！”
等候片刻，依旧无人。
身后的严广已经察觉了不对。他拔剑砍断了门闩，踢开了院门。
院内空荡，只剩腊梅，一如往常。可若仔细看看，最靠近院墙的那一株腊梅有一处被折断的痕迹，被白雪掩埋的伤口还在不断渗透出新鲜的汁液。
两人闯进院内，仔细搜寻一番——院子不大，加起来不过四五间简易屋子，屋内陈设简单，一览无遗——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坏了！“秦王的心直落寒窟。
“究竟出了何事？“严广问他。
无奈之下，秦王只得据实以告：“在母后设计捕杀周王与赵王之时，为了保九皇弟平安，也为解除后顾之忧，事先派人将九皇弟送出了宫，送来了此处。“
严广明白了半分，又问：“此处居住何人？为何皇后娘娘如此信任此人？“
秦王答：“此处居住的，是一位老太妃。你大约也曾听闻，太后为了扶先帝继位，杀光了全部皇子与妃子。可太后留下了此位太妃，因当年太后出身卑微，受尽宫人欺凌，唯有此太妃真心关切太后。母后当年，曾于鸣泉宫安胎。虽不曾见过太妃，却命我时时前来探望。那一年，之义被逐出长安之前，也来此处讨腊梅献与母后。自从先帝去后，老太妃已经多年不见人了。若非是母后喜欢腊梅，想必之义也讨不回来。当年鸣泉宫变，太后与先帝为敌，致母后落胎。鸣泉宫宫变乃我朝秘闻，不可外传。因此，这鸣泉宫，也被废弃，只有我时时送些补给过来。数月之前，正是我亲自将九皇弟送到了此处。“
“原来如此。“严广点头，恍然大悟，”所以，必是赵王派人来此处暗中劫走了老太妃与九皇子！“
“不错！“秦王点头。可忽然之间，两人脑中都被一股火花惊着。严广看向秦王，见他眼中有异，分明是二人有了同样的想法，便立刻往外跑去。他们必须在张锦华下令斩杀赵王之前赶回皇宫，逼赵王说出老太妃与九皇子的下落。
此刻，宫内一片狼藉。宫人们正在费力清洗血污的地面。
到达皇后寝殿，这两人见陈之义守在外面，不禁还是挑了挑眉。陈之义与张锦华之情早已不再是秘密，这二人也不再说什么。
秦王走近：“母后歇着？“
陈之义点头：“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秦王靠近，压低声音，将鸣泉宫一事细细一说。陈之义明白过来，却道：“娘娘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秦王又是一惊，”赵王告诉母后的？“
陈之义摇头，眼内流露出绝望：“昨日我赶到之时，正逢赵王指使刺客行刺娘娘。我救下了娘娘，而后陪娘娘在殿内坐到天明，等到霍南回话。我察觉到，娘娘面前的茶里，有一片腊梅花瓣。而宫内并无腊梅。可见，那茶，是赵王用来要挟娘娘的。“
“那娘娘……“严广失声。
陈之义无奈：“赵王心肠歹毒，作恶多端。娘娘知晓，即便于今日放过赵王，赵王也定不会放过九皇子。“
“那九皇弟……“秦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总之，此事，便交给敬安罢。论眼线，论震慑，敬安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来得有用。“陈之义道。接着，他又问：”敬安呢？“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这才想起李敬安：“忙了这一夜一天，倒是把他忘了。他应还在军营罢……“
陈之义正欲发难，幸而紫烟走进：“殿下，两位将军，李大人进宫来了。“
这三人又一对视：糟了，免不了要被骂一顿。
三人到了前殿，果然见李敬安站在那儿。雪光反衬着他的背影，一派气壮山河的模样，乃将相之风。
听见动静，李敬安转过身来，笑道：“你们三这回是好大的功劳！“接着，他看向陈之义，走上前去，狠狠锤了他几拳：”别来无恙！到了军营，酒都不喝一杯便跑！“
陈之义带着歉意道：“事出紧急！”
李敬安当然知晓事出紧急，因此便问：“我听闻皇后娘娘受了伤？可是要紧？”
陈之义摇头：“伤了手筋，怕是好不了了。”
严广额头微皱，目光微抬：“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倒不算晚。”陈之义道，“先前我也责怪自己来晚一步。而后，九皇子失踪，我才明白，并非我们来得太晚，是皇后娘娘有意将我们挡在城外。昨夜，皇后娘娘是铁了心要不惜任何代价除去赵王。若是我们来得太早，赵王于被擒之时抢先说出挟持九皇子一事，那即便皇后娘娘下令诛杀，我们，怕也下不去手。”
“赵王挟持了九皇子？”李敬安皱眉。
秦王又将鸣泉宫一事细细一说。
“哈！”李敬安不禁大笑一声，“好生厉害！他定是一早就知我们将九皇子送出了宫去，也一早就知九皇子藏身之处！如今人在哪儿？”
陈之义答道：“被霍南关押着。“
李敬安一想，交代道：“你们好生看着皇后娘娘！虽是娘娘铁心除去赵王，但九皇子被劫，娘娘必定心痛。我去会会我们的赵王殿下！“
正如陈之义所料，张锦华的确已经猜出赵王挟持了孟言泰之事。从赵王端给她那杯沉淀着腊梅花瓣的茶开始，她便知道了。可是那时，她已经不愿再等。为了围杀赵王，她设计周王，关闭宫廷，调用禁军，封锁长安城门。她已经动用了昭德帝留于她的最高权限。若是再拖下去，等到赵王真的登基继位，她或永无可能完成昭德帝之遗愿。
她已不再去想孟言泰或还活着的可能。从她见到那片腊梅花瓣开始，她便打心底认定孟言泰已经死于他手。毕竟，当初被赵王用来挟持大公主的二世子，被发现时，也只是一具冰凉的尸首。即便她此刻救下了孟言泰，赵王也绝无可能放过他俩。因此，她紧紧抓紧羽被一角，将头深深埋进软枕里，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她不能大哭。此刻的她，是皇宫之主。她不可乱。
秦王与严广回城外军营整兵，留陈之义在宫中陪伴张锦华。元妃就等在偏殿。也许这是她此生中唯一一次不知如何安慰张锦华。
待到掌灯时分，李敬安再次到来。陈之义看向他，他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我问他，九皇子是否还活着。他没有给一个回答。“
沉默半晌，元妃站起身，朝外走去。
陈之义也不拦她，只是问李敬安：“可有派人去鸣泉宫查问？“
李敬安道：“问了，所有守卫我都给带回来了。没用。赵王既然决定要带走一个人，自然不会让鸣泉宫的侍卫们察觉。且不说鸣泉宫本就防守松散。“
可陈之义还是不明白：“将九皇子送往鸣泉宫乃是机密，赵王怎会知晓？且皇宫与鸣泉宫素无往来，不过就是秦王时时去送些补给，偶尔去给老太妃请安。且据元妃娘娘所讲，从策划此事，到将九皇子送出宫，所经手的便只有最可信的这几人。赵王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你倒是细细给我讲一讲，此事经手的，究竟有哪些人？“
李敬安看着陈之义的目光蓦然变了，开口道：“那一日，霍南提议将九皇子送出宫外。所行的方案，便是趁夜间太医院运送药渣之际，将皇子藏在废物车里运出。宫内这一路，就是孔太医与霍南盯着的。出了宫后，便是我与秦王接手，趁着给鸣泉宫运送补给之时，将皇子送了进去。那一日宫殿之内谋划此事的，只有皇后娘娘，元妃娘娘，霍南，紫烟，阿合，长云，阿喜。“
“这一路可有异象？“陈之义追问。
“并无。“李敬安眉头微皱，”就连平日里陪伴皇子玩耍的方华，都被娘娘禁在了宫内。这几月来，方华并不曾与外人接触。“
“你自然察觉不到异象。“正当二人毫无头绪之时，孟言文的声音陡然传来。
这二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孟言文真是令这二人厌烦到极致，却又无可奈何。
孟言文见他俩都不说话，便笑道：“我知你们厌恶我，我也不愿对着你们的脸。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何事？“李敬安端起一杯茶，并不看他。
孟言文见他傲慢如此，也不计较，只是道：“孟言茂眼线广布，这是一早便知的事。浣衣的宫女，路边的茶水摊子，城西的药材铺伙计，卖菜的菜农。是，没错，你们密谋之初，便设计清除了其在宫内的眼线。可宫外呢？你们并不清楚。唯一能拔出其全部眼线的法子，便是处死他。不仅要处死他，还要找一个正统的理由。这理由，可千万不能是逼宫！孟言茂先前可是平叛有功，民间早已认定其为未来新皇。你们可别忘了，孟言茂最擅长的，便是混淆是非。若是其留存的眼线借此事恶意激起民愤，这一朝，便算是彻底完了！这一朝统共九个皇子，现今也就生下了两个。至于老三，我都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但既然孟言茂铁定了心要做皇帝，他能眼睁睁看着亲弟弟去死，更何况一个老三？说不定，晚些时候，我们便能收到老三去了的消息。如今，多死这么一个皇子，算不得什么事。母后本就死捏着九皇子已死之心在与孟言茂拼。你们复盘此事，已经毫无意义。母后以如此大的代价捕杀孟言茂，你们该想的，便是此刻如何稳定朝局，如何给天下人一个正当的理由。“
“理由，皇后娘娘早就想好了。“李敬安的声音如同寒冰，稳固清澈，”四皇子孟言茂，于劳军途中，指使刺客，杀害六皇子孟言华。“
“这便够了？“孟言文掩饰不住嘲讽之意。
“不够，自然不够。“陈之义开口道，”先帝立下密诏，传位于五皇子孟言民。四皇子孟言茂，为夺皇位，于劳军途中，指使刺客，杀害周王。“
“这便够了？“孟言文还是不屑，”你们聪明绝顶，因此查出这长安城中件件大事都离不开孟言茂，而宫内的件件恶事都离不开楼氏。如今，你们是想将这所有事够公诸天下？“
“即便是，又如何？“陈之义此刻对孟言文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不公诸天下，如何给天下以交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乃社稷之根基。我大周百姓，生长于盛世，也见惯内忧外患。自古以来，欺上瞒下者，皆酿成大祸。孟言茂之所作所为，史书上皆会一一落笔。昨夜宫内争斗，是如何艰险。即便如今或有人不信，可百年之后，世人自会看清谁为险恶，谁为忠义。“
听完此话，李敬安蓦然笑了。
不知为何，孟言文也笑了。这不再是嘲讽的笑，而是同李敬安一般的笑。他道：“你为武将，本应粗糙，却更懂得民为先之理。先帝励精图治，为的便是一个清明盛世。若是先帝有灵，见昨夜之斗，必感欣慰。我原先还想着，你们要老七做皇帝，不是不可以。老七乃我同母胞弟，他根性如何，众人皆明。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他忠义有余，才智不足，难以担当社稷重任。但有你这番话，我倒是放心了。有你，有母后，有众臣，这世道的将来，定会如先帝所期盼的那般。你们莫要担忧，人，我会去寻的。即便是具尸首，我也会寻出来。“
说完此话，孟言文大步走出偏殿，走入漆黑夜色。
陈之义眼瞧着他走远，默默喝茶，不发一言。
李敬安抬头，问：“他这话，你可信？“
“可信，也可不信。“陈之义叹了一声，道，”我自然信，他仍然是想做皇帝的。只是这夺位之争，出乎他的意料。他未曾料到，前番平叛，孟言茂居然请命随军出征。不仅如此，孟言茂居然将叛军拦截在了晋州。正如孟言茂因同胞之情并未对鲁王下手，他也会因同胞之情无法对秦王下手。所以，他做皇帝的梦，便是落空了。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帮忙寻回九皇子。这样，削藩结束之后，他或能求个情，去边塞做个快活王爷。虽比不上长安，却也比皇陵强。“
李敬安的目光一转，放下茶杯，用折扇轻轻一下，“啪，”打在了陈之义身上。
陈之义明白那一下的意思，强笑道：“我或呆些，但并不蠢的。”
李敬安自然明白他并不蠢，却仍有颇多感慨：“起先才见你时，实在不明白你哪里好，娘娘竟会如此倾心于你。但我知你不蠢，你只是过于在意娘娘。你进长安，出长安，皆是为了娘娘。而此番宫中□□，娘娘可并未召你回来。否则，她绝不会将你挡在城外。可我自然也不后悔叫你回来。待到下一朝，你陈之义便会是新朝的脊梁，就如陈全将军是昭德朝之脊梁一般。宫内之事，你该知晓，你也该参与。陈全将军当初留你在长安，为的也便是震慑朝中各股势力。你留下来了，效果甚好。也因此，他们才三番几次要赶你出去。而如今削藩一战，你陈家军少帅之名更是远播。正如娘娘所言，各方忌惮娘娘，不仅仅因娘娘背后有张家军，更是因为娘娘背后有你。你，足以震慑奸恶。娘娘当年，没有看错人。你陈之义呀……”李敬安缓缓靠近，眼内有光，似星河璀璨，人间胜景。他竖起大拇指，轻声道：“你陈之义呀，是个英雄！”
这一番言论掏心剖腹，令陈之义的脸颊竟然慢慢泛红。的确，如今陈家军少帅之名远播，他已然成为可以独守一方之大将。可他，仿佛又仍是多年前的少年，纯良赤诚。听见亲近之人的称赞，仍会羞涩，仍会不知所措。
“好啦！”他伸出手去，捂住了李敬安竖起的大拇指，“一个大男人，也不害臊！”
这仿佛也不是陈之义第一次说李敬安不害臊了。可李敬安的手一张，反用力握住了陈之义的手：“经此一战，朝内再无对娘娘的任何威胁。孟言茂的案子，朝廷会办。新年过后，秦王便会登基加冕。届时，一切都会是新的。天是新的，地是新的。四海归一，指日可待！”
“而你也将迎娶羽衣姑娘！”陈之义坏笑道，“李府也将是新的。”
“多话！”李敬安忍不住又打了陈之义一掌。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207 章 黄雀在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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