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长安城的冬天年年都相似,可他却总是想起这一年的炭,雪,以及被雪压弯的竹子。
人世间或许就是如此。清平喜乐,流逝无音。埋首凡尘喧嚣,一抬头,原已几度春秋。
他知高岭即将前来拜访,因此吩咐家仆们时时准备着。对于高岭重回朝局,他心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前朝重臣随着年岁渐长,陆陆续续都辞官回乡。昭德一朝的余音仿若黄昏时地平线上的余光正在慢慢消失。高岭便是昭德朝最后的回响。他没有白等。这一日他才同霍南一起回府,家仆便前来通报,中书令已在书房等着了。霍南一听,皱眉道:“他找你,定是有要紧事。我不便打扰,改日再来。”李敬安点头,在雪地里站了片刻,缓缓朝书房而去。
书房内,高岭正靠在案边翻看着一本方从书架上找出的书。见他进来,便将那书页朝他晃了晃,道:“我听闻,那一年被杀的名士徐霞,是你故交。”
他脱了大毛领子棉衣交由家仆,坐上主位,点头道:“对此事我一直心怀愧疚。若非因我,他或许还活着。”
“若非因你,他又如何能为朝廷所用?”高岭口气冷冷的,“因着你,他成了拔除罗桑至关重要的一环。古往今来多少名士埋没于浩卷烟海,多少传奇连同姓名都遗落而不可考。而他,将永载史册。”
“呵,书都是死的。即便载了进去,百年之后,还会有人翻看么?”李敬安在高岭面前难得吐露刻薄之言,这倒不是因他对高岭有任何不敬或是不满,而是他知高岭懂他刻薄之下的无奈。
高岭合上那书,微微笑道:“那时你尚年轻,不必自责。”
李敬安苦笑:“我就爱与高大人说话。如今朝中,聪明人也有。可对着他们,总还得端着些,总要做出光明的样儿,不然就怕吓着他们。到时候,他们就该议论,已去的李中仁城府已是极深,而这留下的李敬安真真是一点儿都不逊于他爹。说起来,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我关于徐霞的事儿。往日里,就我一人惦记徐霞,仿佛他的确是白白因我而死。如今高大人问了,我心里才妥帖些,才确定他并非无谓牺牲。多谢高大人。”
“客气。你爹去了,这朝中便就你了。你爹位极人臣之时,与你差不多大。”高岭叹气,“他走过的路不容易,你将来必然不会比他轻松。”
“我哪儿能比我爹呢!”李敬安笑,“那火药一案,我爹甘愿隐退,就此一条,我便永远比不上我爹。”
正说着话,门外家仆回报:“大人,凌日山庄来信了。”
这二人同时一惊,不自觉交换了眼神。李敬安急忙道:“拿来!”
原那一日与卫允霍南说起凌日山庄,李敬安也觉得确乎有些日子没有凌日的消息了。去了信前去询问,却不想他的信刚到凌日,那边的信便也送了出来。
家仆将信呈上,立刻转身出去紧闭了房门。李敬安拆信一看,薄薄竹纸上不过寥寥数言,却是不知该哭该笑。
“如何?”高岭问他。
李敬安将信交给他,摇头缓缓道:“我原当他死了。”
高岭看了,也笑了:“你猜这背后是谁的主意?”
“是谁的主意不要紧,他的意图倒是很清楚。”李敬安喝了热茶站起了身,“我们得进宫一趟,在此事传遍民间之前,商量个对策出来。”
这头二人进了宫,见了皇帝与张锦华,将信呈上。张锦华也笑了:“他想要什么?”
高岭答:“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宣扬他当年亦是冤案,此朝欠他一个交代。”
李敬安接道:“不仅如此,若他再恶毒一些,便要宣称皇上枉顾皇子性命,德行缺失。或是皇上德行仍满,是太后架空皇上,把持朝政。”
可皇帝此时并没有他们的轻松。他皱眉道:“这几年始终没他的消息,寡人原先当他或是去了。如今他突然出现,且出现在沧州。”
“出现在哪里不好,偏偏是沧州。”高岭不屑道,“沧州此刻本就因天灾而出现了上德缺失,天降灾难之流语。国难当前,绝不能容他搅乱民心。”
“可这信上并未说他究竟想要什么。”皇帝面色铁青,“当年此案就是寡人着京兆尹府主理,证据确凿。因着大皇兄对皇弟们多有照拂,此事竟然被有心之人以舆论挟制了大皇兄,炮制流言称是大皇兄指使孟言平所为,损害大皇兄清誉,也使得先皇对大皇兄的猜忌更深。既然他说自己清白,寡人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何证据证明此案乃是冤案。”
“沧州衙门的信想必就在路上。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张锦华缓缓撕掉了那封信。
原那一日,沧州地裂,兵部下令由中路削藩大军调出部分军队前往沧州协助赈灾。户部也依据朝廷旨意协调邻近州县调动粮食疏散灾民。可有一人径直去了沧州衙门,要求面见州官。
“不见。”那州官正焦头烂额,实在没工夫见一个灾民。况且自从地裂之后,多的是灾民道衙门哭诉请求加快挖掘亲人尸骸并以妥善安置。可无论衙门怎么加派人手,却总比灾民的期望要慢些。因此他日日被吵得头疼,怕见人了。
“可是大人,他不是一般的灾民啊!”那衙役小心翼翼地。
州官揉着脑袋,无奈问:“怎么个不一般?”
那衙役轻轻上前,压低声音道:“他说,他叫孟言平。”
“什么?”那州官“嚯”一声站了起来,惊得帽子都歪了。
“孟言平?”他再次确认,“确定是姓孟?确定你没听错?”
“这哪里能错!”那衙役急忙道,“小的一听见姓孟,也是反反复复问了他好几遍。那人直说自己就是孟言平,是前朝的八皇子。小的哪儿敢怠慢,立刻就来禀告大人。”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州官头疼更甚,“先前的消息不都是说他死在了青州吗?”
“可传言是传言,谁也没看见尸首啊!”那衙役道,“依小的看,大人还是尽快将那人请进来。若是假的呢,便治他一个假冒皇室之罪。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该如何?”那州官一时想不出主意。
“无论真假,此事都不在我们州府的办案权限之内。”一旁的师爷开口道。
“为何?”那州官忙问道。
那师爷缓缓道:“大人您想,即便那人是假的,沧州之内也从无人见过前朝八皇子。他被剥去天家身份,自然也无任何可证明其皇族身份的印章印文。如今,除了当朝皇上与太后,以及前朝的一些旧臣,怕是根本就无人能认得八皇子。因此,我们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人是假的。而那人若是真的,九死一生逃出青州,逃到了我们这儿,又主动求助于官衙,为的必定就是通过官衙禀告朝廷,将其接回长安,重查当年旧案。大人您想,新皇继位之时,公开赵王一案之刑部结案文卷,普告天下,原罗桑为杀手联络点,为赵王所控。那既然先前查得的谋刺齐王的杀手藏于罗桑,那此事也应是赵王主谋才对。当年八皇子背负谋刺亲王之罪却躲过了死刑,只是被流放边疆,这本就奇怪。想必当年此案并未查清,而先皇为了尽快平息此案,才草草将八皇子流放。八皇子当年逃出北部流放之地,投靠南部。而今,他又逃出南部,企图回朝。若谋刺齐王真是八皇子所为,他如何还敢逃回来呢?就单单他投靠南部一事,就足以定他个株连九族之罪。他既然敢回来,定会一口咬定他投靠南部是为南部所胁迫。他这一回回来,就是要将自己身上的罪名洗得干干净净的。因此,大人,无论他是真是假,此事牵涉的都是朝廷争斗,万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州衙所能决定的。”
这一番论断实在合情合理。州官理清了这其中逻辑,找不出反驳的点,便问:“那依师爷之见,此案应如何办理?”
那师爷想了片刻,道:“既然此案越过了州衙权限,就应当移交至上级衙门。依小人之见,大人应先将那人迎进来,不去问他真假,不去问他过往历史,只是好吃好喝款待着。然后,再派一人前去军营,将此事禀告马副将军。马副将军知晓此事后,必定会前来提人。届时我们再将那人原模原样儿地交出去,此事便是了了。”
“高!师爷高明!”那州官听了这一番,佩服得五体投地,“恰好此时来了个马副将军。马副将军直接听命于霍将军,而霍将军又是两朝丞相,官阶远在本官之上。即便是要将此人关押,军营也比我们这衙门严实得多。只要能将此人交于军营,便再也没我们的事儿了。高!师爷实在是高!就照师爷的话去办!将那人请进来,而后你亲自去一趟军营,当面将此事禀告给马副将军。记住,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一定要你亲口禀告。”
“是!”那衙役听了,立刻跑了出去请了孟言平进来,而后又亲自跑去了军营,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说了。马副将一听,明白事关重大,即刻便带了人亲到府衙提人。那州官也不含糊,立刻将那人交了出去,长长吐了一口气。
因此不到三日,军营的信便到了朝廷。那加急密函上果然描述了先前那几人的猜测:孟言平仍活着的消息已传至民间,民间再起言论,纷纷议论既然新皇已昭告天下,前朝种种皆为赵王所为,甚至连当年行刺孟言文都是罗桑之杀手,因此此案必为冤案。此种议论尚还合情合理。可民间还有另一派言论,与前一派比较起来,颇为诛心。这一派认为,昭德帝英明,乃万世难遇之明君,不可能会在此案上冤枉孟言平。既然此案真为孟言平所为,那有关罗桑乃至赵王的一切都系朝廷的谎言,都是张锦华为了除去赵王夺取皇权而编设的阴谋。而在这之前,民间本就有那奸恶之人故意散播张锦华残害皇子夺取皇权并且架空正明帝的流言,因此那一派的诛心之论甚嚣尘上,蛊惑了相当大一批对皇权争斗以及连年战火不满的百姓。
“荒谬!”张锦华看了那信不禁怒吼。
殿下的几人虽早知民间有此言论,却从未当面与张锦华讨论过。
“太后息怒!”皇帝道,“如今之计,是要将孟言平早日押回长安!”
“然后呢?”张锦华怒目圆睁,“将他押回长安,再任由那荒谬之言在长安流传么?”
“然后,便公事公办。”皇帝道,“若其清白,便还其清白!”
“他要的,只是一纸清白吗?”张锦华冷笑,“他若真是只要清白,便会沿路将自己的清白告知听客,便会告知天下此案的确是赵王所为。可是他没有,他任由流言泛滥。他要的,何止是清白?他要的,分明是哀家的命!”
“可将此案实情告知了天下,流言自然就不攻而散。”皇帝仍旧坚持道,“前年未将八皇弟一案昭告天下,一则是为了稳固前方军心,二则是母后下令将刑部审结案卷公诸天下,而孟言茂并未认下此案。可那案子,除了孟言茂,不可能再有他人主谋。”
“所以呢?先前孟言茂没认的案子,刑部审结案卷上没结的案子,如今再来昭告天下,你认为有人会信?三司会审都未审出的案子,若是此时搬弄出个‘真相’来,那才是坐实了哀家编设阴谋,夺取皇权,架空帝位的混账话!”张锦华因怒气涨红了脸。
“可这……”皇帝一时答不上来张锦华的话。
若说孟言茂死前给张锦华下的最后一个死局,便是咬死没认行刺孟言文的案子。
“真是聪明啊!聪明绝顶啊!”张锦华用力捶着桌案,“先前便就是孟言平死了,他认与不认没什么相干!可孟言平居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安安全全从南部逃了出来!哀家倒是好奇,南部如今也算是密不透风了,仍在封锁之中的州县里,别说他孟言平,就是一个逃命的百姓都没逃出来。他居然能大摇大摆走出来!这背后若是没阴谋,哀家肯信,孟言平他自己都不会信!”
“太后的意思是,他是南部故意放出来的?”霍南不解。
“南部如今败局已定,放一个孟言平出来霍乱民心有什么用!”张锦华怒气愈盛。
“那他背后还有谁?”霍南道,“孟言文?还是死去的孟言茂?”
“李大人一直是派人盯着孟言文的,可有什么蹊跷?”高岭问李敬安。
李敬安摇头:“自从先帝驾崩,孟言文便老老实实守在皇陵里,这几年愈发连长安都未入了。”
“难道还是孟言茂留下的余孽未清?”霍南惊呼,“难道孟言茂的势力真就那样大,连南部都能渗透?”
“此时研究他背后是谁毫无意义!”张锦华头疾发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太后的意思是?”皇帝一时不明白张锦华想说什么。
“既然孟言茂做下了这个死局,那要解这个局,便只能让孟言茂亲口告知天下他的无辜。可孟言茂已死,真相也被孟言茂带入了地下。”高岭道,“即便仍会有歹毒之人拿此做文章,但此事已经不可能有彻底平息之法。唯今之计,便是将孟言平押回长安,由他在朝堂之上亲述其冤屈。只是如今最重要的……”
高岭停顿了片刻。
李敬安对上高岭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高岭便继续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孟言平活着回到长安!”
“不错!”李敬安接过话头,“无论以后如何,首要的便是他活着回到长安!若是路途中出现任何变故,那便是朝廷下了杀手不要他回长安!那便是坐实了太后狠毒,残害皇子,夺取皇权!”
“臣立即传信,命加强防护!”蒋殷立即道。
“不仅如此,”高岭转身看着蒋殷,微眯双眼,寒光直射蒋殷心底,令蒋殷感受到了甚至在李中仁面前都未感受到过的威严与压迫。高岭看着他,缓缓道:“不仅如此,加强防护怕无济于事。立刻传信,查孟言平,查他的头发,牙齿,指甲盖儿,查他身上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他不能死于他手,更不能自杀!”
“最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死在军队监管之下!”李敬安也转过身来。
高岭抬眼看了一眼李敬安,明白他还有未说出的话。
众人散去之后,霍南紧跟着李敬安与高岭,想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但他家里夫人需要知道朝内的情况。
“你方才在殿内,还有什么没说的?”因夜已深,寒气重,为着高岭的身子,这一回他们去了高岭府上。
李敬安叹气一声,道:“我们先前担心正明帝刚烈有余,才智不足,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我们多心!”
“可这有是什么好担心的?”霍南不懂,“不是还有太后么?而且还有你们。”
高岭握着茶碗,没有说话。
李敬安缓缓道:“非也。正明帝刚烈有余,才智不足,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利用?”霍南更不懂了,“如今朝堂之上皆是忠臣,被谁利用?”
“被有心之人煽动的恶意利用。”高岭开口了。
霍南闭嘴了。
高岭继续道:“方才在殿内敬安说,最最重要的,是孟言平不能死在军队监管之下。那是谁的军队呢?清醒的人都知道那是大周的军队,是皇上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可那歹毒之人呢,他会说那是霍达的军队,是太后的军队。若是孟言平死在了霍达的军营内,那便是太后下手灭了口。如今朝内,我,敬安,还有你,我们忠心朝廷,忠心大周。可新皇才智不足,尚需时日成长,因此表面上看起来,我们忠心的仿佛是太后。但忠心太后与忠心朝廷本就是一回事。可在那歹毒之人嘴里呢,忠心太后,便是分裂皇权,便是要架空帝权。再看看外面的军队。削藩的三路大军,张家军,霍家军,陈家军。张家军不用说了,太后本就是最高统帅,且先前还有击退渤海叛军的功劳,兼此次削藩的功劳,张家军必将成为大周最强军力之一。中路的霍家军暂且不论,霍家军的属性本就明确,乃是朝廷的军队,有心之人只会利用霍达与太后生父之间的关系做文章。而左路的陈家军,因着之义,无论如何是与太后脱不了关系的。且先前孟言茂发动宫廷之变,也是之义亲去救驾。人心相通,之义对太后之心,路人皆知。只是因为他是陈之义,是陈家军未来的统帅,是大周将来的脊梁,所以百姓爱戴他。他也不曾造次,因此百姓对他心内之情尚能忍受。这三路大军,如今都是大周最强战力。而这最强的三路战力中,有两路归属于太后。说罢最强的,我们再看一些不那么强的。”
“长安守军。”霍南反应了过来。
“不错,五万长安守军。”高岭点头,“那五万长安守军,如今是严广统领。严广与之义乃故交,与太后亦为故交。说到底,严广能够被招进朝堂并被委以守卫长安之要职,也是太后的旨意。因此这五万长安守军,便就是太后的。这且是外防,再看内防。我且问你,如果将来帝后分裂,宫内动乱,你统领之禁军,是会效忠于皇上,还是效忠于太后?“
“这……”霍南未曾料到,在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上,他居然迟疑了。
高岭无奈摇头,苦笑道:“禁军受命于天子,只听天子号令。可要你手刃太后,谈何容易!当年废后欲陷害太后,而你在得知太后乃张梁之女后,竟违背废后之命,未动太后分毫。而那一年,楼氏构陷太后,亦是安忆怀私开宫门放进了你,守住了太后安康。你扪心自问,要外人看来,你是听命于太后还是皇上?”
霍南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李敬安见他面色变化,知他心内波澜。况且高岭所说的,都还只是最轻微最表面的。那最内层的暗涌交错,高岭还未说出口。他不愿再为难霍南,便主动结束此话题:”而明面上皇上直接统辖的军队,除了长安北部驻扎的六万渤州叛军,便只有京兆尹府了。”
“所以如今,无论朝堂还是军力,太后都明显压制了皇上!”霍南摇头,“所以恶毒之人便可拿着后权压制帝权,太后架空皇上来做文章了。”
“所以唯今之计,只有盼着正明帝能够成长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李敬安很是无奈,“帝王之术本不难。只在乎他愿不愿意钻营。”
“若皇上本性忠烈,相信太后是忠于朝廷,倒也不怕什么!”霍南还是一根筋。
李敬安倒也不愿彻底打碎他的信心,便道:“是啊,那样倒也不怕什么!”
可高岭与李敬安心中都明白,帝后分权不均,总有一日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他们唯一能够期盼的,便是新帝能够强大到掌控天下的那一天尽快到来,那样,张锦华或就能退出权力旋涡,彻底平息那诛心之论。
“可高大人方才在殿内说,唯今之计,只有令孟言茂亲口讲出孟言平之冤屈,可孟言茂已死,如何能讲出孟言平之冤屈?”霍南想起这,忙开口问。
“根本没有法子!”高岭也深感绝望,“昭德末年乱象横生,太后不愿逾越先帝本愿,也不愿于史册之上再留阴谋。因此孟言平一案,虽定为孟言茂所为,但总因孟言茂不愿认罪,太后也未命三司强行加罪。”
“说起此案,也乃我之过。”李敬安悔恨非常,“即便当时太后不愿越权,我也该力主将孟言平一案一并审结。若是我爹还在,他定会如此,哪怕是在史书上留下诡谲一笔!”
“那让孟言平回来,是要如何?”霍南问道,“既然让他回来也无济于事,不过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从而保全太后的名声,那即便他死了,又能如何?削藩功成就在眼前,到时候大军还朝,所有流言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也不会有人再想起孟言平此人。即便有人还记得此事,可哪朝哪代没些秘史诡计?新皇尚年轻,正明一朝才只是开端。不出数十年,必不会有人再记得此等枝末小事。就如同先帝在世,开创昭德盛世,人人皆称颂其为万世一遇之明君。即便还有人记得当年太皇太后屠戮皇子的惨案,但与昭德帝的功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wWw.qikuaiwx.Com
这些高岭与李敬安自然想过。可那一夜,从皇宫出来,高岭道:“这件案子的痛处,根本就不在孟言平是否无辜。在昭德朝时,孟言平就是最无用的一个。到了正明朝,仅凭孟言文本身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这件案子的痛处在于,皇上认定孟言平无罪。即便此案早已审结,所有可证孟言平无辜的人证都已没了,但皇上执意要还孟言平清白。若是太后以大周律法章程劝说皇上,难免会另皇上心生不满。帝后之间的缝隙一旦出现便难以弥补。事到如今,除了让孟言平回朝,再让刑部依照皇上的意思去做一番功夫,也没别的法子。”
“哈!孟言茂留下的这一手不可不谓精妙。”李敬安摇头道,“他很清楚太后崇敬先帝,必不愿违背先帝遗愿。他又很清楚皇上忠直,爱惜兄弟,必会为了孟言平费一番功夫。其实还孟言平一个清白倒也并非不可。他清白了,太后也就清白了。只是这又将损耗先帝功名,太后定会心痛。”
“是啊。难道要昭告天下,当初先帝知孟言平脑子蠢笨,早晚会丧生于皇位之争,因此才草草将其流放?这话即便是真的,听着也像是假的。”霍南听了这二人又一番解释,方才理清这其中曲折,“难为你们了,竟想了这样多!”
“你明白了便好。”高岭轻叹一声,“所以孟言平要安全回到长安来。这不仅仅是为了他的清白,这也是昭示帝权无上,平息流言纷争的必走之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217 章 孟言茂之死局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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