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样着急?”皇帝皱起了眉头。阿喜一向负责皇帝与明月阁之间的消息传递。见阿喜跑来,皇帝心内大约知道是明月阁之事。
阿喜微微低着头,悄悄瞄了一眼跟在皇帝身后的陈之义,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说道:“明月阁那边的消息,白才人醒了,请皇上过去呢。”
“芪儿醒了?”皇帝一下子换上了笑颜,虽然微微还透着惊讶。
“醒了!”阿喜也喜,“孔太医那边一直守着,早上的时候又加了一剂药,才人吃下去之后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将昨日吃下的积存在腹中的毒物一并吐出了。”
皇帝听了这话一时欣喜,转过头来对陈之义讲:“邦王请你过府,你便去罢。王蒙今日也在宫里,应无他事。”
“谢皇上。”陈之义应了一声,与阿喜换了个眼色,便转过身走了。可此时,他内心也是一阵狂喜。他此刻盼着快些见到李敬安,告诉他这个消息,好使他开心些,也好减轻一些他自己内心的愧疚。
邦王此时就在殿外等着他,见他轻快跑来,便笑道:“陈护卫这是得了什么赏?这样高兴。”
陈之义轻快跑到邦王面前,笑着道:“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邦王殿下府中的汗血宝驹,心里便高兴,盼着快些去,所以脚步就快了些。”
邦王只当这是真话,便邀他一起上了车,朝宫外行去。
这边皇帝带着一行人来到明月阁,来不及叫众人免礼便进了寝房。孔太医此时还守在那里。皇帝见了他忙问道:“如何?”说着却已经坐到了床边。
白芪此时斜躺着,脸色苍白,气息也还微弱。她见到皇帝来,心里有些喜悦,但也只能微微欠着身子:“叩见皇上。”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好生躺着。”
孔太医一夜未睡,眼圈乌青,可声音中透着喜悦:“回皇上,才人吃了药,已经毒物吐出,身子应无大碍了。才人年轻,底子尚好,只消细心调理,不消半月便可恢复了。”奇快妏敩
“好,好!”皇帝连声说道,“孔太医好医术,立下大功,当赏。”
说到大赏,皇帝却一时也不知该赏何物,便看向了安忆怀。安忆怀会意,恭恭敬敬说道:“太医院掌事翁太医已经告老还乡。此时太医院归属副掌事丁太医管理。”
皇帝微微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翁太医走了一阵子了。孔太医师从何人?何时入职太医院的?”
孔太医内心窃喜,却不表露,只低头答道:“翁太医便是卑职之师。卑职自幼学医,入太医院已八年有余。”
“八年!”皇帝忽感岁月不待,“如此说来,太医院一应事务应当熟识了。既然你师从翁太医,你便接他掌事的位置,替寡人管理太医院!”
这一句赏,叫屋内众人内心各异。紫烟恭敬站在一旁伺候,并不表露神色。白芪也依旧淡淡的,只当是宫廷中最普通的一件寻常事。
“谢皇上!”孔太医立即大礼叩谢皇恩。
皇帝免了他的礼,转头看见白芪的憔悴模样,心疼问道:“觉得怎么样?身子哪里有不舒服?”
白芪勉强一笑,摇头说道:“臣妾派人请皇上过来,身子已无大碍,是有别的事要问皇上。”
安忆怀一听,便挥手赶走了众人。
皇帝握着她的手:“你说。寡人当知无不言。”
白芪眼中微微泛着泪光,柔声说道:“臣妾不过是边疆一户读书人家的女儿,从不想能够真得侍奉天子。听宫女讲,皇上昨夜几乎一夜未睡,臣妾心中十分感激。皇上对之情,臣妾没齿难忘。臣妾本不该有其他奢望,可是当下有一件事,非皇上不能办,所以请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听了她这话,越发觉得窝心,便问道:“何事?”
白芪此时心中还全无把握:“听闻,此次臣妾中毒,怀疑是方华妹妹所为?”
原来她要讲的是这件事,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眉头:“你此次中毒,是因方华所送的糕点内掺入了杜鹃花毒,因此已将方华及其奴仆交由皇后审理去了。”
“皇上可信是方华妹妹所为?”白芪用力问道。
皇帝明白了白芪的心思,知她的心思,便说:“寡人知道你的意思。审问方华,一来,那方华不至于公然下毒,这于理不合。二来,若方华有罪便还好。可若她无罪,即使这一番审问是合情合理,她心中必然存有些许对你的怨恨。宫中树敌从不是久存的方法,你有顾虑也是应当的。”
白芪听他一番话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便答道:“皇上圣明,这的确都是臣妾的顾虑。方华妹妹虽然是大家出身,可是自幼便不得父母喜爱,内心本就孤苦。到了宫里,臣妾与她交好,愿互相扶持,以待姐妹之心互礼。若桂宫确有狡诈之徒,自然应该清除。可是桂宫女儿都是清白身子进来的,不应蒙受任何冤屈。桂宫和睦,也是前朝和顺之根基。臣妾实在不愿这桂宫因为臣妾而陷入恐慌。”
皇帝听了这一番话,颇为感慨:“你识大体,辨黑白,甚好。方华的话的确是有一番道理,那杜鹃花的来处也有些蹊跷。你放心,寡人不会让桂宫蒙受一丝冤屈。”
出了明月阁,皇帝不要了那仪仗,只带着安忆怀慢慢朝前走着。行至风荷轩,只见大门紧掩着,无一丝人声。皇帝觉得奇怪,问道:“这是谁的院子?怎么没人?”
那安忆怀抬头看了看,轻声说:“皇上,这便是方华姑娘所居的院子。因方华姑娘此刻被审问,一应宫女太监都已暂时押起来了。”
皇帝听了,让安忆怀推开了院门。只见院中的小池塘里密密盖着荷叶,从中窜出几朵已经开放的红莲。风过,莲叶掀起层层涟漪。可是,这样好的景,只有蝉鸣为伴。
皇帝静静站了一会儿,心下凄凉,问道:“你觉得方华可有罪?”
安忆怀站在一旁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可是奴才觉得白才人的话的确有理。”
皇帝又默默站着,看着那开得精致的红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方华做糕的食材必定都是从食膳局出的,食膳局一向同贵妃关系颇深,你交代郑长袖,这件事有寡人在,叫他继续查下去,不必顾忌其他。”
“是。”安忆怀应道,知道皇帝又想起了当年那月棠院中的事,便不愿皇帝在此处多做停留。因此他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且说安忆怀又等了两日,未央宫依然没有任何结果,便依圣命去了一趟未央宫,将皇帝的话细细一说,郑长袖便也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因此与安忆怀一同去了那食膳局,命人将食膳局的全部登记书册都抄了出来,所有摆得齐齐整整的东西都被翻了一地。
柳才男得了消息,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只见食膳局已经大乱,而安忆怀与郑长袖就坐在堂上喝着茶,冷眼瞧着这一切。
安忆怀瞧见了他,微微一笑,说道:“这回柳公公这食膳局的茶比起上次来好多了!”
他急急忙忙擦着汗,跑到二人面前,陪着笑说:“二位公公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二位公公需要什么,我派人送去就是,何必劳烦二位亲自跑一趟。”
郑长袖听了他这话冷笑了一声:“十次来食膳局八次柳公公都不在,想必是忙得很了。我们也就不便麻烦柳公公。我二人此次来,是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令,特来寻那杜鹃花的出处。”
“杜鹃花?”柳才男心中一惊。
郑长袖冷眼看着他,拖着调子说到:“宫中娘娘主子一应物品都是食膳局供应的,尤其是这种干花饰品的,这杜鹃花想必也不例外。柳公公该不会说自己不知道吧!”
柳才男听他这语气不善,便更加恭敬说到:“那杜鹃花,就是方华姑娘自己也能从御花园里摘几朵去,何必一定要从我食膳局出呢。”
郑长袖听了这话,给自己添了杯茶,尝了一口,笑道:“就怕委屈了柳公公,我们预先去过御花园了,可守御花园的宫女姑姑们都说从未见风荷轩的人去过。想想也是,才进宫的秀女,这宫里路都还没熟透,怎么就能悄无声音跑去御花园呢。所以我们就还是上柳公公这里来了。或许哪个小太监,办事不小心,或是认不得那花,错给了风荷轩。所以咱家和安公公来柳公公这里找找,柳公公可千万不要见怪。毕竟查清楚了,我们也才能交差不是!”
柳才男一时无法辩驳,只得说道:“郑公公的话有理。是应该查清楚了才好。”说着他便也朝站在一旁的食膳局的小太监们喝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着找一找!或是你们谁不小心,将那杜鹃花给风荷轩错送了过去,此刻赶紧招来,饶你不死!”
听到此安忆怀冷笑了一嗓子,朝郑长袖笑道:“哟,柳公公跟着贵妃娘娘久了,这说话的口气也大了起来。就咱家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还不敢说饶谁不死的话。郑公公可敢?”
郑长袖笑着摇了摇头:“咱家可从来不敢妄自揣测皇后娘娘的心思。”
柳才男一听,便知自己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赶紧过来赔笑说:“老奴一时气急,说错了话,还请两位公公恕罪……”
安忆怀不等他说完,便挥了挥手站了起来:“柳公公玩笑了,我们哪里还敢怪柳公公。若不是我二人当年命大,只怕此时发号施令的便是柳公公了。大家都是为了主子办事,本该一团和气才是。我们和气了,主子才能和气。柳公公您说是不是?”
“是,是。”柳才男还是弯着腰,恭恭敬敬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拿了些东西与册子给郑长袖:“禀公公,这里花册上写明了今年共收杜鹃花十两七钱,可是我们过了称,此处只余十两六钱,还有一钱未能找到。”
郑长袖结果册子翻了翻,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问道:“柳公公,你这食膳局出东西,别说一钱了,就是一厘,按例都是记录在册的。这短了一钱的杜鹃花,怎么就忘了记了呢。”
柳才男立刻过去翻看那册子,见果然是短了一钱,便回头喝到:“谁记的杜鹃花的册子?”
只见一个小太监立刻扑了上来跪下了,颤抖着声音说:“禀公公,那杜鹃花是奴才记的。那日,奴才分花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些研碎的杜鹃花屑与玫瑰花屑掺到了一起。风荷轩的确是为了做糕要过一些玫瑰花屑,因此那屑里可能的确掺了杜鹃花。可奴才不知道杜鹃花有毒,还请三位公公饶命啊!”
“啊?”柳才男大惊,立刻一脚将那小太监踢翻在地,怒声喝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若不是安公公和柳公公来查,那方华姑娘就会含冤而去。若是白才人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待得起吗?你的狗命十条也换不回白才人一根头发丝儿!”
那小太监脑袋重重撞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可他顾不上许多了,立刻又爬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求公公饶命!求公公饶命!”
那柳才男的确是气急了,伸手便要掌那小太监的嘴,可是安忆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道:“柳公公别气坏了身子。他既已认了罪,就让我二人带回去交给皇后娘娘发落便是。”
那柳才男转过身来,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下了,颤抖着声音说道:“两位公公,奴才掌管食膳局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差错。这小太监才进宫,一时没分清杜鹃花玫瑰花,还请公公替着求求情,宽恕了他。食膳局出的事,奴才是食膳局的掌事,无论如何都是奴才监管不力所致。还请一应惩罚都罚到奴才身上便是,饶过这才进宫的小奴才。”
听了这话,郑长袖也站起了身,冷冷一笑:“柳公公宽仁,爱惜奴才。可饶不饶的,你我说了都不算。今日白才人没事了就还好,若是他日这糊涂奴才又将哪样有毒的花种掺到了进给长生殿的物品里,柳公公到时候怕是后悔都来不及呢!”
“公公说的是,公公说的是。”柳才男连声应道。
郑长袖挽了挽袖子,咳嗽了一声,说道:“得了,我们打扰了这半日了,东西也找到了。只是我们急着回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复命,就请公公派人收拾收拾。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位公公慢走。”柳才男还跪着,目送着安忆怀与郑长袖带着人将那奴才押远了,才站起了身。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才畏缩的神情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挺直了腰杆,冷冷说道:“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收拾!”
那群小太监楞了一下,立刻拥上来,拾捡的拾捡,打扫的打扫。
他站在门前,看着头顶翻滚的乌云,又发了一句:“快下雨了,把晾晒的物品都收起来。”
“是。”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答应道,立刻就爬上了梯子去收屋顶晾晒的花品。
他看着未央宫的方向,恨恨地,自言自语道:“看尔嚣张到几时!”
可是,安忆怀与郑长袖来得如此突然,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在平时,皇上还会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不与他食膳局多做计较。可是如今,怎么突然就派人查了他食膳局呢?齐王被刺,皇帝大动肝火,命令严查长安,封锁朱雀街,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可是查出来的背后主使吴王也只是发到了刑部大牢,竟没让秦王的京兆府带回去。所有人眼里都看到皇帝心疼齐王,吴王已经做不得数了,而邦王因为吴王在天下人心中名望受损。前朝的局面上,像是贵妃占了上风。可是这后宫,怎么突然就查了他的食膳局呢?他想不通这事。难道前朝有变?他心里一惊,可是瞬间又想了:这么快,能变成什么样呢?
最终他摇了摇头,走回了屋内,心里只担忧一件事了:贵妃娘娘如今真的该急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46 章 查抄食膳局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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