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了雨,此时大地还渗透着潮气。她昨夜又受了惊,此时浑身还在发抖。之义。她紧紧抱住他。此时她只有他了。太阳终于露了脸。又过了好一会儿,那阳光才慢慢使她暖和了起来。
她在等待着救援的人。雨水使得泥地变得松软,马蹄留下的踪迹应该还在。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便靠着陈之义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有一人在耳边轻声喊着:“二小姐,醒醒。”
她努力睁开了眼,还是恍恍惚惚的,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她微微笑了笑:“阿喜,是你!”
阿喜跪在她身旁:“二小姐,是我。好容易找到你们了。我扶您起来罢。”
她点了点头,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不要紧的,你且扶少帅起来。”
听到这话,阿喜竟然笑了。
阿喜笑,是因为那陈之义早就醒了。他醒来,看见她抱着自己,那模样实在是叫他怜爱。他伸手抚摸着她的眉眼,见她睡得沉,便不忍叫醒她。他心里知道,只要他还在她身旁,她便心安,她便可以靠着他睡过去。想到这儿,他便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轻声说:“我不要紧的,你还累不累?”
白芪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到他的笑容,一地眼泪便砸了下来。这回她是真的高兴了。她流着泪抚摸着陈之义的脸:“之义,你还活着。你流了那么多血,可你还活着。”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陈之义温柔地说:“流了一点血,不碍事的。我自然还活着,你不让我死,我便不会死。”
白芪听了这话,抓紧他的胳膊道:“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一直活着。方才我梦见了元宵灯会的杂耍班子。我要你活着,与我一同再去看那杂耍班子。”
陈之义听了眼里全是疼惜:“你要去哪里,我都同你一起去。我自然不会死的。我还等着你兑现承诺与我一同归隐江湖。”
可白芪突然又紧张起来:“之义,你的伤口还痛不痛?”
陈之义见她紧张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不痛了,你莫紧张。”
那阿喜瞧见两人情意深长,心里自然也是欢喜。可是他还是说到:“少帅,二小姐,两位有什么体己话就赶紧说罢,说完了我们还要赶回营地去。昨夜少帅与二小姐失踪,那里可乱了套。”
听见这话白芪便对陈之义说到:“我们先回去罢。”
陈之义点点头,扶起了白芪,问阿喜:“其余人可都还安全?”
阿喜回答道:“都还安全,那帮劫匪只是为了钱财,所以我们损失了一些财物,不过人员都还安全,只有两三个护卫受了伤。”
陈之义听了,便放了心,由于阿喜一同将白芪扶了上了马,然后便拥着白芪朝营地飞奔而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喜看着他们俩,忽然想起了白芍,不禁心生羡慕:不知道大小姐此时在何处。若我也生为将军之子,自当与大小姐也是如此。可惜我身份低微,唯有来世或许还有希望。
到了营地,果然一副混乱样子。兵士们见到了陈之义,都围了上来:“少帅回来了!”陈之义的归来仿佛使秩序又自动建立了起来,所有人都自动朝他跪拜。
其他秀女听见外面的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郭珍霓见到白芪,便急忙走了上来:“白芪妹妹!”
陈之义小心翼翼将白芪扶下了马,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此处人多眼杂。于是他便用力握了握白芪的手。白芪懂他那眼神的意思:你放心,一切有我。便点了点头。陈之义说到:“就有劳郭小姐照看白小姐了。”郭珍霓微微施了礼:“少帅放心。”陈之义听了这话便微微笑了笑:“多谢!”随即便走开了。
郭珍霓将白芪扶进了营帐,又吩咐自己的侍女煮了热汤端过来:“妹妹的手好凉。想妹妹昨日淋了雨,春天的雨总还是带着寒意的。兼又受了惊吓,妹妹且喝些汤暖暖身子。”
白芪接过热汤,感激地说到:“有劳郭姐姐费心了。郭姐姐可还好?可受了伤?”
郭珍霓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好。昨天夜里听见打斗声,便躲在营帐里不出来。听着那群贼人跑了才出来,却又听说妹妹被劫了去,少帅赶去追妹妹了,担心了半夜!好在妹妹与少帅都平安归来,真是万幸!”
白芪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好意思:“惊扰了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郭珍霓笑了笑:“我们姐妹不必见外。只是看少帅回来时受了伤,可是昨夜与贼人搏斗的结果?”
白芪点点头:“昨夜陈少帅追上了我们,与贼人好一番较量,终于砍杀了贼人。”
郭珍霓微微点着头带着笑意赞叹地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陈少帅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胆量,如此武艺,不愧是名门之后。”
白芪也赞叹道:“经过昨夜一番搏斗已经可见陈家军名不虚传。陈少帅他日定可成为陈将军那样的国之栋梁。”
郭珍霓听了此话,又微微有些遗憾说:“早就听说陈将军骚勇善战,一代英豪,可惜我身为女子,无缘一见。”
白芪听了她这话,便想起白芍来:同是女子,同是怀有向往名将之心。可是,阿姐,你此刻在哪里呢?
郭珍霓见她面有忧伤,便当她是倦了,道:“我已经命侍女准备了热水。妹妹且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裳,莫感了风寒。”
白芪听了此话便站起来说:“谢姐姐费心。”
郭珍霓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此处不比家中,条件实在简陋得很。妹妹且将就着。”说着便出去了。
白芪脱了还湿嗒嗒的衣裳,擦拭了身子,洗干净了脸,又重新挽了发髻。她想要出去看看陈之义的情况,可是实在是太累了,便倒在了榻上,沉沉睡过去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全黑了。可黑暗中仿佛坐着一个人。
“之义?”她轻轻唤道。
那人听见她醒了,便起身点亮了蜡烛。果然就是陈之义。
陈之义过来扶她坐起来,问她:“可休息好了?身上痛不痛?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只是看见陈之义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愧疚道:“是我害了你。”
陈之义抿嘴笑了,却说:“我来找你,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她觉得疑惑,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把她刺杀了山贼的匕首以及一封信。
“我爹来了信,他们已经启程。不过他们不会与我们会和。我们因为是行车,所以走的是车道。他们是骑军,所以走的是马道。你看这封信。”
白芪展开信看了:“探子回报,西罗国的商队已经回国了。陈将军提醒我们一路小心。”
陈之义站了起来:“我爹提醒一路小心,这本不奇怪。可我细细想了想昨夜发生的事,却觉得有些奇怪。”
“你发现了些什么?”白芪知道他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陈之义继续说道:“阿喜说那群山贼是为了财物,可是我们并没有丢失太多东西。他们也并未与我们火拼。那山贼劫走你之后,他的同伙们也迅速离开了,不过是装模作样与我们打斗了一番。我问过了前面的村民,此处地远偏僻,虽说不上十分贫困,但绝称不上富裕。这么些年来,从未见过有山贼出没。”
白芪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便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此行另有目的?”
陈之义转过身来,看着白芪:“是的,我怀疑他们此行另有目的。”
白芪的心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咬下了嘴唇:“你怀疑那目的就是我。”
陈之义点点头,目光如同寒冰一般:“是的。我觉得,他们的目的本就是你!”
“想来的确是这样。”白芪凄惨一笑。“那人的确是直直朝着我的营帐而来的。而且他们只是劫了我便走了。他们只是没想到我会就站在空地上方便了他们行事。”
陈之义看着这营帐里的陈设,继续说道:“他们应当对你的容貌十分熟悉,甚至对我们营帐位置的安排十分了解。不然,他们也不应有十分的把握能够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或许。”白芪低下了头。“或许,他们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恰好此处被融雪冲断了车道,给了他们好机会。”
“可我与那人交手,那人似乎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陈之义说道。
的确,那人似乎并不知道陈之义是将军之子。
“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装作不知道。”白芪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见她这样,立刻又坐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要怕,无论他们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并不害怕。”白芪说到。“只是这一队人来得太奇怪。我的身份照理来说除了你与李大人,世上应再无其他人知晓了。谁会这么早对我下手呢?”
陈之义也想不透这件事,他只是叹息道:“这一趟长安之行注定是波折的。阿芪,为了你的安全,我会做一些人员调配,暂且委屈你几天。”
白芪看着他的双眼,温和道:“没事的,你安排就好。”
走出营帐,所有的将士都听从命令围着营帐宿在了外面。他数了数人头,问道:“阿喜呢?”
一人回答道:“阿喜去了那后面,说是要看星星。”说着众人便哄笑了起来。
这群人跟陈之义一个样子,此时还是在军营时候的不正经样子。
他走到营帐后,果然就找到了躺在地上的阿喜。那阿喜嘴里叼着一根草,双手枕在脑后,看星星看入了神。
陈之义不想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便悄悄走到了他身旁,又轻轻躺了下来。
野外的星空果然是浩瀚无边。漫天的星星旋转着,窃窃私语着。整个大地都在星空的覆盖下。
“少帅也睡不着?”阿喜突然开口道。
“嗯。”陈之义轻轻哼了一声。
“古人讲,每个星星都代表了地上一个人的性命。若人死了,星星便会掉下来。若有新生命诞生,便会有新星升起来。这星星这么多,数了好多年也数不过来,地上真的有这么多人呢。”阿喜仿佛是在自说自话。
“你在找自己的星星?”陈之义这样问他。
“我在找大小姐的星星。”
“哦?”
“少帅你与二小姐肯定在这些明亮的星星中。阿喜身份卑微,找不见也是应该的。可大小姐的我也找不见。”
“可能被云遮住了。”可陈之义这明明就是睁眼说瞎话,此刻天空坦坦荡荡,哪里有云。
“阿喜被白老爷救了之后就在白府生活,说起来比二小姐进府的时间还长点。大小姐从小性子就倔,看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什么都不怕。二小姐才进府那年,元宵灯会,二小姐不知怎么就失踪了。为了找二小姐,大小姐跑了大半夜。最后没找着,就回家哭了好久。”
“阿芪提过这事。”他不敢讲那次白芪失踪的原因。
“可是就这么个人,见到少帅就坏了!”阿喜的声音中带着笑。
陈之义心中暗暗觉得愧疚,但还是说:“阿芍几次差你送信,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他直接就承认了。
陈之义回过头来,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不知道大小姐的那颗星星,是被什么遮蔽了呢,还是已经落下来了。”阿喜此时声音中全是悲伤。
“以前为了逗两位小姐开心,给两位小姐扎风筝,做手工。老爷早就叫两位小姐要穿男装出门,可是两位小姐偏偏还是穿了女装。一回上街,被两个地痞调戏,幸好我跟在了后面,赶走了那两个混蛋。可是不知道老爷怎么就知道了这回事,要责罚两位小姐,要她们禁足在家读书。可是那是秋天,是最凉爽的时候,街市里上了好多新鲜的庄稼玩意儿。大小姐想要出门,便教我着女装扮成她的样子。我就按照她的吩咐坐在窗前读了半日书。那一次大小姐没事,我却受了责罚。王总管几次找我都找不着,以为我私自出门玩儿去了,便打了一顿板子。那顿板子叫我在床上躺了三日,还不准吃饭。大小姐日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都偷溜进来为我送药送饭。所以那三日我倒是落了清闲。”阿喜说着便笑了起来。
“难为你这样。”陈之义听了微微有些羡慕他这种生活。
“可惜。可惜我不是少帅。”阿喜突然又哀伤了。“大小姐中意的是少帅,并不是我这个不起眼的下人。可惜如今我连大小姐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可惜。”
陈之义听了这话不禁也哀伤起来。的确是好可惜。好可惜,天不遂人愿。
到了第二日,前面有人回报:“少帅,府衙已经派了人前去修路,被冲毁的道路面积不大,大约就这一两日便可通行。”
陈之义听了此话,命那小兵退下了,却走到了郭珍霓的帐前,以委托的语气说道:“白小姐前夜受了寒,多谢郭小姐的照顾。这几日白小姐恐怕要一直呆在帐内,还请郭小姐帮忙照看着,若无要事还请其他姑娘不要打扰到白小姐。”奇快妏敩
郭珍霓听了便说:“少帅费心了。我都明白,照做就是。”
陈之义听了这话便准备离开。可是郭珍霓突然叫住了他:“少帅且慢。”
陈之义回过头:“郭小姐还有什么事?”
郭珍霓四下看了看,见个人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并没人在关注他们,便轻声说: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少帅。说着一个裹成一团的手绢便递给了他,然后又微微抬高了声音:“少帅一路护送我们实在是辛苦,且用这块旧帕子擦擦汗。”她的嘴角笑着,眼中却是深意。
陈之义明白她的意思,便伸手接过了那汗巾子,说道:“谢郭小姐!”转头便走了。
到了自己的营帐,打开那帕子,里面包裹着一块玉佩。那玉佩品质温润,色泽柔和,应是十分名贵。
他摸着这块玉,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有些问题需要解答。便请一亲信悄悄给郭珍霓递了个信:“少帅请小姐晚饭后在后山相见。”
到了晚饭后,郭珍霓便携侍女到了后山。春意已经降临,可此处的土壤并不适合农作物,因而还是一片荒芜。可这也是好处,叫人无处躲避,只一眼便看尽整座山头。郭珍霓吩咐自己的侍女守在山口,自己独自绕到了山后寻陈之义。
陈之义早就等在了那里,见着她过来,便走上前来:“郭小姐白天交给我的东西,我有些问题想问郭小姐。”
郭珍霓早就料到如此,便点点头:“那块玉,是昨日清早我拾到的。”
“可是哪位姑娘的物件?”
“不太可能。”郭珍霓摇了摇头。“你看那玉,色泽温和,质地温润,几乎已经透着它主人的气息。这必定是一块常年随身携带的物件。少帅可懂玉?”
陈之义摇摇头。
“这就是了,所以少帅有此疑问。”郭珍霓接过那块玉,说:“少帅看这玉,白璧无瑕,细腻滋润,是难得的羊脂白玉。羊脂白玉十分珍贵,市场价格极高。这样小的一块玉器,抵得上一个州半年的税收。在我朝,国玺便是用这羊脂白玉制成的。若非极富极贵之家,是绝对戴不了这种玉的。所以,这样一块珍贵的随身携带的玉器丢了,怎么会不着急呢?可我们营帐中并无动静。再者,这随从的将士,可都是陈家军人?”
陈之义点了点头:“这些将士是我的亲信死从,跟随我爹多年了。他们绝对忠心于我。再者,以我们军中的饷钱,是绝对戴不起这么好的玉的。”
郭珍霓还回了那块玉,说道:“既然排除了陈家军的嫌疑,而秀女中也无人丢玉,那这玉肯定就是那群贼人不小心留下的。”
陈之义听了这话,心中立刻又乱了起来。早春的风中他竟然觉得有些冷。他想起那日与那山贼的较量,便苦笑着说:“我自幼长在军中,八岁开始习剑,至今十年,虽不敢夸口未遇敌手,但就连我爹那样严苛的人也不曾责骂我不够精进。可我在那人手下走不过十招。这样厉害的人,何须去做山贼。我早就该想到的。”
“少帅无须自责!”郭珍霓看他面带愧疚,便宽慰他到:“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曾想到。只是如此看来,的确是有人要对白起妹妹不利。不过那人应该很快便发现玉佩丢了,或许会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反而不会有其他动作。”
陈之义听她已经将话讲到如此透明的地步,便抱拳道:“我替白芪谢过郭小姐。”
郭珍霓浅浅笑了:“听白芪妹妹讲,陈家与白家多有交往。这一路有少帅护卫,白芪妹妹应当安心不少。其他的事我不方便过问,我且先回去了。少帅也请尽快回去。”
陈之义拿不准郭珍霓话中的“其他的事”究竟指的是哪些事,是他与白芪的事,还是白芪的身世。不过能够招来这样尊贵身份的人的追踪,仅仅靠白家女儿的身份似乎的确是不太够的。以郭珍霓的聪慧,即使起了疑也在情理之中。
他立刻回了营,找到了白芪,将此事细细同白芪讲了。白芪听后眼中再次起了大雾。陈之义再次见到了她这种神态,危险而又绝美的神态,他几乎淹死在了这种神态中。白芪嘴角又浮起了一丝笑容,慢慢说道:“竟然这样聪明!”
“可需要我做些什么?”陈之义问道。他已经将郭珍霓划到了需要对付的一方。
“不!”白芪微微摇头:“郭珍霓并不是敌人。这件事上,她帮了我们,我们应当感激她。至于她知道些什么这并不重要。从目前看来,她无心对我们不利。”
陈之义听了这话便没再说什么了。
白芪细细查看着那块玉,感叹着说:“这样好的一块玉,若是摆在平时我或许还会戴一戴,可惜了,只能收在柜子里了。”
只不过两日前方便传来回音:路已经修好。
陈之义便命人整理了行装,要立即赶路。他们已经耽搁了好几日,需加快速度,才能赶在规定日子到达长安。
农历四月初一,是白龙太子的生辰,到时候天子会携众臣前往白龙庙祭拜,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一路上他不时回头望着白芪的车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经过被融雪冲断的路段,一众工人还在赶工。他未觉察出异样,便还是往下一个驿站赶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8 章 死里逃生,白玉出现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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