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后，张锦华用了早膳，处理了一回事，闭着眼伏在案上休息。
方华摇曳着进来请安，见张锦华厌厌的样子，便问紫烟：“这是病了？”
紫烟摇摇头，轻声道：“今儿是周王启程去灵州劳军的日子。一大早就进了宫辞别了贤妃娘娘，然后又来辞别皇后娘娘……”
方华“噗”一声笑了出来：“这周王也太不懂规矩了些。进宫头一件当然是给皇上皇后请安，然后才是辞别生母。他倒好，给反过来了。”
“倒也不是这般。”紫烟笑道，“周王在前殿已经见过皇后娘娘了。到我们宫来，是贤妃娘娘提醒他皇后娘娘曾在灵州生活，让他来问娘娘是否有其余的交代。”说着，紫烟又压低了声音：“边塞虽然战事顺利，但是皇后娘娘夜夜都不得安眠。有两回还从梦中惊醒，说是梦见了血。昨儿夜间，似乎又做噩梦了。所以皇后娘娘这会子头疼。”
“嗯。”方华轻轻点头，走到张锦华身旁，轻声道：“今儿凉爽，我陪皇后娘娘出去走走？”
张锦华睁开了眼睛，苦笑道：“姐姐坐。”
方华依言坐到了她身边，见她眼中布满血丝，心疼道：“这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张锦华摇了摇头：“我不担心打仗的事。我只担心阿喜还未找回来……”
此时，孔太医走过来道：“娘娘，元妃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调养。”
她点了点头，走进偏殿。
因孔太医讲，历过火灾之人心绪易波动，所以叫人用厚幕掩了窗子。殿内一片微凉。
“元妃姐姐！”她轻声唤到。
白芍看见她，微微一笑，问：“阿喜可找着了？”
张锦华摇了摇头：“阿合！”
阿合忙上前来：“娘娘！”
张锦华撑着头道：“传信给霍南，宫里既然找不着，就查一查近几日出宫的名册，看看是不是被送出宫去了。再去找中书令大人，让他在长安城内也帮着找一找。”她勉强支撑起了身子：“好好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只要没见到尸首，那就是还活着。”紫烟想起往日与阿喜打闹的场景，心中不免伤痛，“高岭大人消失了十年，不也是活着的呢！就算是被奸人陷害，凭阿喜的机灵劲儿，也一定能逃出来！”
方华过来瞧了白芍的气色，问道：“元妃娘娘可想吃些什么？妹妹虽然手笨，但还制得一些糕点。”
白芍微微一笑：“倒没什么胃口，只是觉得舌上苦得很。孔太医的药也苦得很。”
方华立即道：“娘娘可想吃点清甜的糕点？如今快到中秋了，宫里的桂花又开得好了。妹妹叫人收了些桂花预备制糕。还酿了一些桂花露。只要做汤时放一小勺，就香甜得不得了。”
“这个听着有趣！”张锦华笑道，“若是不麻烦，就请姐姐赠些桂花露。我也尝尝！”
“皇后娘娘客气了！”方华笑道，说着便去了。
白芍看着她去了，道：“我听着外面起风了，与我出去走走罢。”
张锦华点了点头，唤到：“长云！”
一个十七八的丫头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叫奴婢？”
张锦华点了点头，对白芍道：“你身边的人都是废后在时赐下的，没一个尽心的。长云是一直跟着我的，让她跟着你，我也放心。”接着她又对那个长云道：“替元妃娘娘更衣。”
“是。”那丫头很是机灵，颇有些紫烟的样子。
白芍笑道：“那个方华，倒是个没心机的。”
“因为没心机，所以先前被人设了圈套。”张锦华答道，“都是一同进宫的，自然是能帮则帮。”
走出庭院，阴云密布。
天空之下，凉风席卷大地。
“今儿周王出发灵州劳军去了。”张锦华淡淡道，“大约中秋之时就能赶到了。”
这一年中秋，本是团聚。但诸皇子中，只有邦王，秦王与赵王尚在长安，因此皇帝的笑容里总是一股哀愁。冷风中，听着咿咿呀呀的戏文，即便是天上的圆月也显现出凄凉来。
夜深露重。宴席结束后，各人回各宫。白芍睡下后，张锦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今夜夜圆，明月阁的景色会是更美。
她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批了件月白色披风，独自朝明月阁走去。
此时的桂宫，显得格外空旷。
她一步步走着，仿佛踏尽前尘往事。
冷月凄风。
她知，若是她在这宫里还有任何理由的话，便只有一个。
明月阁。
院门虚掩着。
她一早料到如此。
推门而入，院内两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安忆怀见她便笑了，道：“皇后娘娘也来了！”
皇帝看见她也笑了，伸出手道：“天这么凉，你怎么来了。”
她已知，当年，便是眼前这人，为了自己的皇位，诛杀了她的父亲。可她爹，的的确确在当年的朝廷斗争中，意欲支持王蒙篡位。
她的眼中立刻涌出了泪水。
明月阁一如当年。月光空旷，桂树圆融，暗香袭人。
她微微一笑，站到他身边，道：“我读古人书，见书中云，江湖之大，天地之大，月明清风，壮志酬哉。”
皇帝静静听了，道：“这些话总是会让我想起陈全。我曾问过陈全，可愿回朝为相。陈全说，比起长安的龌龊，他更喜欢边塞。”说着，他又笑了：“喜欢也就罢了。偏偏还又给我寄些边塞的小玩意儿，欺负我没见过似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时间能够催锈将军的剑，也能压垮君主的肩。
“任命新君的诏书，”他忽然说道，“我已经拟好了。”
她大惊：“新君？”
“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他淡淡道，“我原先想着，为了不使儿子们互相残杀，所以便不立太子，在我死之前，将一道诏书悬于太极殿那金额后面。等我死后，命中书令宣读遗诏任命新君。虽如今，局势已变，可我的想法，依旧是不立太子。”
张锦华内心一片凄恻。
“先前的陈之义李敬安偏向邦王一事，我不是不知道。就连你，心里也认为邦王当是人君之才。”他继续道，“如今之局势，已经与当年我才登基时大有不同。我还是皇子时，我的兄弟们都没有实权……”
“皇上认为，之义会为了邦王起兵造反？”她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了。
皇帝的目光一抖：“陈之义的忠心，我从来没怀疑过。所以我才会放他回灵州去。”他将目光又从张锦华的脸上移到了桂树上：“君君回来了。我赐死了他们的生母，以君君的脾气，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她留在长安，无非就是要帮邦王成为太子。还有老二，虽然被赶去守灵，可难保不会继续与青州暗通。还有陷害老二，揭发吏部贪腐之人，我还在找。”
张锦华心下了然：“皇上的意思，是等到时机成熟，依然会进行南部削藩。”
“其实你说得很对。”皇帝点头道，“鲁王虽然是帝王之才，可是太过宽仁。这些事若是留给他，怕是应付不来。削藩，我去做。削弱自己的其他儿子，也需得我去做。”
“削藩，虽由皇上发令，也需得鲁王去才行。”张锦华微微摇头，“他那宽仁的脾性，也得改一改。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皇上有一朝去了，他还是老样子，可要怎么做？”
“那不还是有你嘛！”皇帝一笑，“还有陈之义与李敬安。”他察觉到她的震惊，又道：“陈之义随陈全，李敬安随李中仁。他们虽然推崇邦王，但是他们懂得，他们的忠心，只能给天子！”
听了这话，张锦华低头温柔一笑：“皇上想得很对。我原先是来找皇上赏桂花的，谁知竟还是说这些军国大事。”
“因这些事，”皇帝微微有些感叹，“只有你懂。”
“只是这诏书，未免太早了些。”她颇感凄凉。
皇帝淡淡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今儿中秋的物品，我派人给太后送了过去。太后如今气色好了些，心境也平和了许多。还有鸣泉宫的那位老太妃，我也差人送了份例去。只是。”
他停住了话头。
她明白她的心思，眼泪又涌出了泪水。
昭德一朝啊！
她恨这一朝，但也实在舍不得！
“我前些时候，派人去把我家的旧宅子翻修了。”她强笑道，“我听说，我家的府门一开，好多百姓都送东西过来。有的人送米面，有的人送花草种子。还有城南的香料铺送香料去，说是我母亲生前喜欢的。还有每日去帮工的。”
“不止这些。”安忆怀道，“老奴听说，新修的将军墓，每日都会有百姓前去祭拜！”
那些前尘往事，那些鲜血，最终都被黄土掩埋。
张梁，终究还是声名显赫的将军。皇帝掩盖了多年前张梁的反心，还了他名声。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半晌，安忆怀笑道：“老奴站得腿都麻了。皇上与娘娘真是好耐性！”
皇帝一听，才又转过来道：“这么多年来了，每次中秋都来这明月阁。桂花常有，佳人难得。你与我便走走罢！”
“好。”张锦华点了点头，与他一同朝外走去。
此时的清风明月皆默默无语，目睹着共主天下的两位君主背负着整个王朝的命运缓缓前行。
“其实当年，陈全去北边削藩的时候，还要我还去劳军。”皇帝笑道，“陈全说，既然要亲政，就要给全天下人看看我有做皇帝的样子。他还说，北方诸州各有不同，风景壮阔，与长安大不相同。我听了他的话，便就去了。”
“我也听说过这事。”张锦华笑道，“皇上亲征，北部臣服。从此以后，天下都忠心于昭德帝。”
“是这样。”皇帝又叹道，“可是我看过了那北部的景色后，就再难忘怀。回了这长安，心里每日都在想着，可没有机会再去。世间便是这般无情。若是没见过，也就罢了，偏偏见过了，又不得再见了……”
张锦华被立为新后之后，愈来愈多的家国大事横亘在两人之间。这一夜这般的衷肠倾诉，极为难得。月光幽幽落在二人心底，屏息观望。
只是才走出明月阁，就听见远处吵嚷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生事？”皇帝皱起了眉头。
安忆怀仔细听了听，答道：“皇上，像是月棠院的方向。”
“月棠院？”张锦华皱眉道，立刻想起前几日的鬼神之说，便道：“去看看。”
“是。”安忆怀答道。
三人到了月棠院，才见是两个巡夜的太监拦着一个丫头在吵嚷着。
“你们睁开你们的眼看看，这里是郭才人。冲撞了的话，你们担待得起吗？”一个丫鬟的声音。
“私自祭拜乃是大罪！”巡夜的太监大声道，“管你是谁家的主子，我们只管按照宫中的规矩办事！别说是才人，就是皇后娘娘，也不得私自在宫里烧这些晦气的东西。”
“什么晦气！”那丫头怒道，“我们才人还怀着龙胎，你在谁面前说晦气！”
“放肆！”安忆怀上前大声道，“三更半夜，成何体统！”
那几人一看是安忆怀，立刻吓呆了，忙跪下道：“安公公！”
张锦华与皇帝走进一看，只见一旁的郭珍霓吓得面无血色。地上的一个盆里，还有些许未燃尽的纸屑。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皱眉问道。
一太监立即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今儿本轮到奴才巡夜。因前些日子传闻说这月棠院闹鬼，有女人的哭声，奴才们就想仔细寻寻。巡到这里时，果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可奴才并不信鬼神之说，就停了梆子，悄悄儿走近，谁知，竟然是郭才人携宫女在这儿烧纸钱。宫内规矩，任何人不得私自祭拜。奴才本欲拿了郭才人与其宫女去见皇后娘娘，谁知这宫女不许，还嚷了起来！”
“他说的，可是真的？”皇帝冷冷问道。
“回，回皇上，确有此事。”郭珍霓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锦华一摸她的手，只见冻得冰凉，立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略带责备说道：“姐姐何必与他们说道，冻坏了可怎么办。”
郭珍霓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不知如何作答。
“私自祭拜，已是不合宫规。祭拜罪人，更是荒唐。”皇帝怒道，“宫里竟然还有做鬼的事儿……”
“皇上息怒，此事乃是臣妾失职。”张锦华立即跪下说道，“臣妾必定依宫规处理此事。”
皇帝顿了一顿，伸手扶起了她：“此事必须严查。先将她们押回去，明日再审！”
“是。”张锦华答道。
皇帝先行离开。那先前的清风明月亦吓得不敢发话。张锦华将郭珍霓主仆二人带回了自己宫中，安慰了一番。
郭珍霓脸色苍白，往日的美丽竟化作牙尖嘴利的恶蔓，缠绕紧捆着其面部，令人惊骇。
张锦华看着面前的二人惊魂未定的模样，轻声道：“姐姐可是不清，即便是要祭拜，如何能烧那些东西！”
郭珍霓的眼泪不停：“我原想，青君妹妹本就与我们好。她咽咽啼哭，必定是冤屈所致。所以就想着中秋时祭奠祭奠。我本以为，因为闹鬼，所以巡夜的人就不敢去了。谁知今晚碰上这两个胆大的，被他们给撞见了……”
“青君妹妹虽然走得不情愿，也并不一定是冤屈所致！”张锦华打断了她。
“不！”郭珍霓忽然瞪大了眼睛拉住了张锦华，语无伦次，“若不是冤屈，她为何夜夜啼哭呢？青君妹妹只不过是与严广有私情。她既已经进了宫，这事自当就是了了。为何定要赐死呢？我梦见她夜夜来找我，夜夜哭诉冤屈……我夜夜不得安眠……我想着，即便不为了我自己的身子，我也要为我的孩子着想啊，所以我便去祭拜一番罢了，可谁知，被你们撞见……即便是罪人，难道就必须要做孤魂野鬼，连祭拜都不许了么……她夜夜来找我，哭诉冤屈……我说，谁害了你，你就找谁去，你不必来找我……可她说，害她的人运势太盛，她靠近不得……可她为何要来找我……”
“姐姐冷静些！”她这话令张锦华心下发凉。张锦华用力摁着她：“青君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姐姐何苦来！阿合！阿合！”
阿合立即跑过来：“娘娘。”
“熬一碗安神汤来！”张锦华大喊道。
“是！”阿合立即熬了安神药端了进来，又费力给郭珍霓灌了下去。
郭珍霓的力气渐渐消失了，只是嘴里还在说着：“她为何不去找那害她的人，偏偏要来找我……你怎么又来了……你找我又有何用……”
“看好她！”张锦华吩咐了一句，又对郭珍霓的宫女道：“你出来。”
那丫头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几乎直不起腰来。
张锦华冷笑了一声道：“我问你，你家主子先前，可与别宫有过来往？”
那丫头吓得哭了出来，答道：“回皇后娘娘，我家才人向来只与皇后娘娘和顾才人交好，与其他各宫，并没有什么来往。”
“既然没有来往，赐死顾才人的是废后，顾才人的鬼魂为何要入你家主子的梦？”张锦华问道，“可是你家主子与废后有过来往？”
那丫头听这样问，扑在地上道：“回娘娘，我家才人先前，确与废后没有来往。只是有几次才人去给皇上送汤，碰见过废后，也因此说了几句话。”
“送汤？”张锦华的心立刻警备起来，“什么时候送的汤？”
那丫头答道：“还在鸣泉宫的时候。那时候皇后娘娘在养胎，我家才人时时熬了汤便给皇上送去，偶尔便碰见了皇后娘娘。”
听了这话，张锦华如五雷轰顶。
“除此之外，还与何人有过来往？”张锦华又问道。
“真是没了。”那丫头回道，“奴婢不敢骗娘娘。娘娘若是不信奴婢的话，去各宫一问便知了。”
见问不出什么，张锦华只得让人带了她下去。
白芍跟着她到了她的寝殿，问她：“如何？”
紫烟答道：“郭才人那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认了。只是不明白她说的那一句，害顾才人的人运势太盛，靠近不得……废后既然已经死了，如何又来运势太盛呢……”
“难道谋害顾才人的，并不是废后？”白芍惊道。
“倒也不一定！”张锦华摇了摇头，“或许是她糊涂了，或许的确另有其人。那一日，我奉诏前去见废后，她最后说，当年，月棠院内的那姑娘，并不是她害死的，她也是被人陷害。而今，青君虽是因她而死，但她那意思，似也是有人暗中推了一把。我原想，或许是真妃所为。可是真妃根本没有这般心智。一时间，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其实顾才人一事本就有疑。”紫烟道，“废后无缘无故便去搜查了太监房，还那样容易就搜出了严广写给顾才人的书信。而且，就算是从顾才人出搜出了海蚕丝扇，又如何肯定那扇子定是严广赠与顾才人的？”
“她也太沉不住气了些！”张锦华恨道，“只是听了些传闻，便跑去祭拜。这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若她就是那背后的人也就罢了。若背后还有人，如何才能找出来！”
“只得另想法子了。”白芍道，“那这个郭珍霓怎么处置？”
张锦华冷冷道：“依照宫规，私自祭拜罪人乃是大罪，应该打入冷宫。可如今她怀有身孕，只得让她先诞下龙胎再行处置。”
“如今距离她生产之日尚有五月，这也足够了。”白芍道。
“对了，”张锦华打起精神问道，“先前让孔太医去找的城中的那个药材商明日问问，回来了没有。”说起这个，张锦华又痛苦万分：“废后一早就知道皇上没有喝郭姐姐的汤。若不是孔太医忠心于我，当日那雷藤草，最后怕是会从太医院被搜出来。皇后或许一早就有心利用郭姐姐，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只是她们没有想到，那事惊动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率先就搜查了膳食局与太医院，所以废后没能得逞！”奇快妏敩
“你此时想这些事也无大用。”白芍见她眉头紧皱，担心她伤了身子，立即劝道，“当务之急，是要叫郭才人住回聚蝶堂去。明日早早审结此事，让梁太医去照料她。她既然有心谋害顾才人，怕还有别的力气去害你。若是她在你宫里出了事，便又是一场无妄之灾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30 章 中秋遗诏，祭拜成罪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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