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太医抬起头来，带着喜色拱手高声说道：“恭喜才人，贺喜才人，才人有喜了！”
“有喜了？”紫烟一听，心中的焦躁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无比的欣喜，“这可是大喜事，要赶紧去回皇上才是！”
“有喜了！”郭珍霓听了立刻欢喜起来，却又忙问道：“那芪儿前几日误中杜鹃花毒，是否会有影响？”
“回郭姑娘，照脉象来看，白才人之喜尚不足月。虽然才人体内的杜鹃花毒已清，可毕竟于母体有损。下官会立刻开出保胎的药方，才人每日按时服药，勿多走动，应无大碍。”孔太医答道。
紫烟听了这话，立刻又拿了一个垫子替白芪垫在了腰下。
白芪勉强笑道：“烦劳孔太医了。孔太医还请快起。”
孔太医站起了身，满脸堆笑说道：“谢才人。下官这就去开药，随后下官会向皇上禀告才人有孕一事。才人尽管安心养胎，下官就在太医院随时待命。”
郭珍霓含笑道：“那就有劳孔太医了。阿合，赶紧随孔太医去太医院取药去。”
“嗳，是。”阿合喜气洋洋地答道。
明月阁送走了孔太医，立刻就陷入一片欢腾景象。宫女太监们都高兴得很，还不等紫烟吩咐，都开始忙活了起来。熏香的衣服暂时是不能穿了，所有鞋子都要换成更软的厚底绣鞋。安神的香料最好也不要使了。明月阁内的地要在每日白芪醒来之前打扫干净。正值暑天，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用凉水冲洗地面，防止暑气影响了胎气。所有的生冷食物一律都要避免，所有的食物都要经孔太医检查过后才能送到白芪面前。还有宫女婆子们随身带的香囊，也要拿给孔太医检查，对胎气有影响的一律都要先收起来。
可白芪却怔了好一会儿，脸上似有戚戚色。
郭珍霓与紫烟都知道白芪为何忧伤，却只当彼此都不知，因此都按下未提。紫烟端上一碗汤来劝到：“这几日才人胃口不佳没吃什么东西，可如今有喜了，尽管是暑天，也得多吃些才是。”
白芪感激紫烟的贴心，却摇头勉强笑道：“实在是吃不下。”
郭珍霓这才似恍然大悟道：“在风荷轩，青君提起月棠院用海棠果做的糕，你说最近几日想吃些酸的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
紫烟听了，忙道：“才人可是想吃那糕？奴婢派人去月棠院讨一些去！”
听了这话白芪与郭珍霓都笑了。白芪伸手捏了捏紫烟的脸，仿佛怜爱似地说道：“我的确是想吃那糕，可我们就这要去讨，怕是会被顾妹妹笑话！”
“怕什么？”紫烟被白芪这么一捏，心中忽涌上了一股亲近之情，眼眶立刻就热了。她说道：“才人与顾姑娘本就亲近，才人如今有喜了，顾姑娘也该高兴才是。”
说着紫烟就唤了小丫头来：“你去顾姑娘的月棠院讨一些海棠果制的糕来。”
“嗳。”小丫头听了这话，立刻就欢欢喜喜往月棠院去了。
郭珍霓拉着白芪的手，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她一回头，忽然看到窗台上放着的一盆百里香，便问道：“这可是未央宫送来的香草？”
白芪叹了口气无奈道：“就是郑公公送来的。”
郭珍霓瞧着那百里香虽然可爱，却仍有顾虑：“也应该让孔太医来看看，是否对胎气有影响。”
“未央宫的东西，怎么动得！”白芪不想管那草，“只能将它摆远一些罢了。”
此时，孔太医开了方子，又抓了药，吩咐新进的学徒熬着，自己往太极殿去了。他一路盯着毒太阳到了太极殿，却见门口候着好几个小太监神色紧张。一小太监见他来了，忙朝他摆了摆手。他会意，躲入一根柱子后。那小太监与身旁人交代了声，也走到柱子后，悄声问：“孔太医怎么上这前头来了？”
原这小太监日常便负责往返太医院取药制汤，与孔太医算得有些交情。
孔太医低声道：“桂宫的白才人有了身孕，我来回报皇上。”
“白才人有孕？”那小太监听了这信儿大为欢喜，“阿弥陀佛，白才人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皇上为了前朝之事心交力瘁，终于有这么个好消息能让皇上松活松活了！”
“可不是？”孔太医慎重道，“后宫久未有喜。难得来了这个白才人，模样儿才情都是万里挑一的。只是这里头……”孔太医朝太极殿使了个眼神，声音更低了：“这里头，还是为了罗桑心月的事？”
“还能是什么？”那小太监颇为不满，“我与孔太医说句实话，为了一个歌姬，闹得这满城风雨，别说天家颜面扫地，就是寻常人家，怕是打死这不成器的儿子也不为过呢！”
孔太医附和道：“公公所言极是。富贵公子迷恋歌姬舞姬虽是常事，但总归还是要收敛些。怎得就闹到这太极殿了呢！”
“孔太医是个明白人！”这小太监在宫内少有朋友，日常就爱在去太医院时拉着孔太医说上几句。孔太医本就是个聪明人，也懂得几分人心，因此便交了这个朋友。
此时，殿内皇卫允正在与皇帝说着前几日陈之义属下被控谋杀罗桑歌姬心月一事。
皇帝看着卫允递上来的折子，问道：“那人到底还是没招？”
卫允答：“没招，直口说自己是冤枉的。”
“当然说自己是冤枉的了。”周王站在一旁恨恨说道，“哪里会有人自己说自己杀了人的！”
“你闭嘴！”皇帝不耐烦打断了他。皇帝虽不喜过于有野心的皇子，但也不喜周王赵王这般将天下完全抛诸脑后的皇子。他看着周王说道：“你有多久没给寡人来请安了，如今站在这里却是因为一个歌姬！”
周王却还要辩解：“歌姬也是一条人命啊！儿臣不过是想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卫允皱眉：“其实罗桑的头牌歌姬皆是红颜薄命。只是心月的死牵涉到了皇子与陈护卫，所以如今是闹得沸沸扬扬。那心月所在的青雪院并非常人所能进入的场所。微臣已经仔细询问了那日所有进入青雪院的人，包括院内的小厮丫鬟们，皆说那日周王殿下离开之后便只有陈护卫的人在上面守着。再者，心月的尸体也是陈护卫的人先发现的，所以……”
“不是他还有谁！”周王不等卫允说完，“我那日离开后就吩咐人守着入口，谁去也不给进的！”
这事的确不好办。皇帝皱起了眉头：“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那疑犯？”
“不错。”卫允答道。m.qikuaiwx.cOm
“那你觉得，这件事是否是他所为？”皇帝极为信赖卫允，不仅仅是信赖他的忠诚，还信赖他执掌刑部多年来更加敏锐的直觉。
卫允答：“回皇上，按照疑犯的口供，那日，他不过是去如厕，不知为何却迷迷糊糊在茅房睡了一小会儿。再回到那歌姬的房门外时，一切都是寻常样子，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那歌姬平时到了子时都会下楼去那青雪院中的桐花树下祈愿，可那一日那歌姬并未出门，房间里依旧只是静静的。他觉得很奇怪，便想叫个丫鬟小厮进去看看，可那日也奇怪，丫鬟小厮一律不见了，所以他便只能自己推门。谁知就发现心月姑娘横死。他说他当时闻见房间里有一种奇妙的香味，可他是武将，不懂香味，只当那是女儿家用的香粉，所以没有在意。但他却说接着他又迷糊了，身子变软，晕了过去。可他晕倒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就醒了过来。当他清醒后，便叫了人报官。臣听了他的口供，又去心月的房里检查过，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闻见他所说的香味。臣还请长安城中有名的几个香料铺的老板闻过他与心月的衣裳，因为只要是有过香味，即便在空中消散了，也会在衣裳头发等细微处留有痕迹。可是那几位老板都说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而且，他身上沾染了心月的血，胳膊上还有心月的抓痕，心月的指甲里也留下了他的皮屑。”
“他可有解释他在茅房睡着的原因？”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卫允摇头：“臣问他为何会迷糊睡着，是否是闻见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具有麻痹作用的东西。可他却什么也答不出来，只说什么也没闻见，也没吃任何奇怪的东西。臣再问时，他只说自己记不得了。”
此事过于离奇，皇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
“可还有其他的证人？”他继续问道。
卫允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臣在现场找到了一样东西，或许会有替我们找出一位新的证人。”
“是什么？”周王一听，立刻问道。
卫允却面有难色。皇帝知道卫允既然如此，想必这个新证人的身份十分敏感，便对周王挥了挥手：“你在这里半日了，还未去给你母妃请安。你先去见见你母妃吧。”
“父皇……”周王似不从。
“寡人叫你去你就去！”皇帝怒声喝到。
周王委屈地望着皇帝，却见皇帝身旁的安忆怀悄悄朝他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叫他听皇帝的话，别惹怒了皇帝。周王无奈，只得出了大殿。
待周王离去，皇帝才朝卫允道：“你说吧。”
卫允这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双手捧着高举道：“这个东西，是臣在心月的房里找到的。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这个物件？”
安忆怀下去接了那个物件，心里先是一抖，立刻就明白了卫允的难处。他将此物转交给了皇帝。皇帝看着摆在面前的那块洁白温润的玉，心子一颤，转头问安忆怀：“这不是寡人赏给王蒙的那块玉？”
安忆怀叹气道：“皇上请看，这玉统共有两块，一块赏给了王大统领，另一块赏给了赵王殿下。这块玉背后刻着‘茂’，是当年德妃娘娘特意请了皇上的字刻上去的，可见是皇上赏给赵王殿下的。”
卫允接着安忆怀的话说道：“这块玉，就是极为珍贵的羊脂白玉。臣查过，王大统领那一夜就在自己的府中，并未去过罗桑。而臣问过罗桑的小厮，那一夜，赵王殿下却在罗桑。”
“赵王！”皇帝此刻更加愤怒了，他没想到，一个歌姬的死，竟然牵涉到了两位皇子。若传了出去，天家威严何存！
卫允见皇帝发怒，立刻道：“臣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因此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白玉之事。是否要请赵王殿下来问话，还请皇上定夺。”
两位皇子牵涉此案，必招致天下人议论。可若不将赵王提来查问，是为侮辱大众律法。皇帝最终还是说道：“派人去把赵王找来！”
此时殿内气氛几近凝结。外面那与孔太医私语的小太监掐准了这时候，悄悄进殿来，躲在幕帷后，朝阿喜打手势。阿喜颇为机灵，瞧见了他，躲在殿内的阴影里偷摸移动了过去。那小太监在阿喜耳边说了一句，阿喜瞬时又惊又喜。这样一个消息，足以将殿内这压得人胸腔疼痛的气势缓解几分。
因此，他上殿去，跪下便大声道：“禀皇上，太医院掌事孔太医求见。”
“孔太医？”皇帝皱起了眉头。
安忆怀也惊喜于孔太医这个缓冲，在一旁帮道：“皇上，孔太医一直负责照料白才人。他亲自前来，应是为了白才人之事。”
听了这话，皇帝虽还是皱着眉，却挥手：“传！”
孔太医方才碰见了满脸怨气的周王，便知殿内更有要事。在外又等了一会儿，才得通传。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太极殿，因此还有些畏惧。他走至离皇帝二十步远的位置跪下了：“叩见皇上。”
皇帝活动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才发觉眉心因拽太紧酸痛非常。他摆了摆手：“起来吧。你走近点说话。”
“是。”孔太医起了身，又走近了五步，道：“微臣前来是为白才人之事。禀皇上，白才人有喜了！”
皇帝一听，大惊，瞬而又大喜。他半站起身问：“可是真的？”
见了皇帝的反应，孔太医放松了不少：“千真万确！才人这几日胃口不佳，臣去请了脉，才知原是才人有喜了。微臣立刻开了保胎助胃的方子，才来禀告皇上此喜事。”
“好！好！”皇帝听了大喜，说道，“这几日芪儿不太吃东西，寡人只当是暑热所致，原来是有孕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安忆怀听了也高兴，“皇上，是否摆驾明月阁？”
“去！”皇帝喜不自禁，立刻就要往明月阁去。他对卫允说道：“爱卿在此等候寡人片刻，寡人去去就回。”
“是。”卫允恭敬回道。
皇帝立刻朝殿后走去。安忆怀经过卫允身边时，低声关照道：“大人辛苦这半日了。皇上这一去，怕是要呆上一会儿。还请大人先到偏殿用膳歇息。皇上回来时，老奴会派人知会大人的。”
“谢公公！”卫允低声致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54 章 心月谜案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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