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贞急于知道百里阁内的情况,一见屈世俊身体好转,就急着打探消息。
无奈屈世俊对她师父师兄的事情所知甚少,到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迟贞没法,转而问起其他人。
她想起中了虫尸粉的向千兰,忍不住问道:“你被向从阳关起来,你的师兄弟们就没有帮你求情吗?”
“师兄弟们?”屈世俊看了迟贞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阁里的大弟子就那么几个,各有各的苦难;有向从阳这种爱好杀弟子的师父在,其他的二代弟子也是自身难保,哪个还有闲心管我?”
他苦笑了几声,暼见褚南浔询问的眼神,垂首道:“大弟子中,先是田师兄死了,然后尸体不翼而飞;没过多久,向千兰也性情大变,没事就在阁里乱砍乱杀,一张脸,十天里有八天都是烂的;刘师兄因为要在师父面前装样子,刚开始还对向千兰嘘寒问暖,时间一长,也经不起向千兰瞎闹,忍不了时,就跟向千兰大吵一架。”
向千兰的脸因何而烂?褚南浔再清楚不过,他虽然觉得向千兰罪不至此,可向千兰得罪的是迟贞,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他现在心里装的都是迟贞。至于向千兰,他只能说“自求多福”了。
听说讨厌的人过得不好,迟贞格外开心,她不像褚南浔想的那么多,满心只想知道向千兰和刘瞻的吵架内容,追着屈世俊问个不停。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屈世俊颇为无奈道,“无非就是刘师兄骂向千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向千兰骂刘师兄‘见异思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时候吵不过瘾,他们还会动手。”
迟贞听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差没把“活该”两个字写在脸上,甚至还要对刘瞻和向千兰的用词品评一番。
“刘瞻说向千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我可以理解,刘瞻是百里阁出了名的美男子,配给向千兰的确有些屈才。可是向千兰骂刘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向从阳的眼皮子底下,刘瞻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破院中只有他们三人,迟贞急于知道答案,屈世俊却瞻前顾后,惹得迟贞倔脾气上来,最后还是褚南浔打圆场,示意屈世俊讲完,这件事才算过去。
屈世俊理了理被迟贞扯乱的破烂衣襟,眼神闪烁,“这可是你们非要我说的啊,要是不中听,也不能怨我。”
见二人点头,屈世俊睃了一眼迟贞后,正襟危坐道:“这事还要从迟姑娘被扔到平滩湖那天说起,那天你被药迷晕后,是刘师兄到房间去背的你。当时他在你房里待了足有一刻钟,最后还是向千兰让我去催,他才不情不愿地从房里出来,然后一路把你背到平滩湖。我听他们吵架,据向千兰说,当时她就跟在刘师兄后面,亲眼看到刘师兄在你的腿弯处摸来摸去,连最后扔你下水时,都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不等屈世俊讲完,破屋内已经鸦雀无声。迟贞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褚南浔的眼睛里,除了尴尬,还有说不完的心疼。
“看,我都说了不能讲吧!”屈世俊抱怨道,感受到快要溢出房门的尴尬。
“那个狗东西现在在哪儿?”迟贞怒不可遏。
屈世俊愣了一下,意识到迟贞说的“狗东西”可能是刘瞻,而不是向千兰。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直言道:“向从阳虽然对弟子们心狠手辣,但对女儿还算可以。他见两口子天天吵架,就教训了刘师兄一顿,刚好刘师兄因为阁主印信被拿回的事,也对他早有怨言。两人辩了几句后,向从阳一气之下,就把刘师兄关到平滩湖小岛上去了。刚开始,向千兰余情未了,还到岛上去看了刘师兄几次,可刘师兄压根儿就不理她,偶尔说两句,也是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向千兰一生气,就也懒得去了。因为没人求情,刘师兄直到现在都还被关在岛上,算起来,也差不多有半年了。”
一堆闲话听完,迟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唯独向从阳还活得人模狗样的,让她如鲠在喉。
她瞟了眼破败的门窗,外面天色尚早,就这样待着不动,可不是她“红衣迟三娘”的风格,怎么也得找点事做才行。
“这里好闷,我出去透口气。”她打了声招呼,也不管褚南浔同不同意,径直出了大门。
屋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屈世俊挪动躺麻了的双腿,冲门口一努嘴,“你不去追她?这可不是归州。”
褚南浔报之一笑,“放心,不管是哪里,她出去遭罪的都是别人。”
*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几个时辰,没有迟贞,屋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为免尴尬,褚南浔一边施针,一边没话找话。
他捻动细长的银针,问屈世俊:“你对我一放一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屈世俊自嘲一笑,“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必须都一个目的支撑,否则就是不成立的?”
褚南浔不过随口一问,远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那样做而已。”
屈世俊低下头,良久才轻叹一声,“原因,我想我上次已经给你说过了,无非是不想死得太难看。我入门晚,跟着向从阳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和迟姑娘一样,除暴安良、潇洒自如?谁知道上山之后,跟在向从阳后面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午夜梦回,我也怕那些人找上门来。”
感觉到肩上的针停下,屈世俊又道:“至于为什么是你?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能从向从阳手下逃出来吧!而且那时候迟姑娘也上了岛,作为硖州人,哪个不知道‘红衣迟三娘’的大名?有她在,向从阳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说到底,你在岛上过得猪狗不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向从阳不过是嘴皮子动两下,事全是我带人做的,救你两次,也算是赎罪吧!”
仗剑江湖,是每个习武之人的梦想,用来杀人埋尸,不仅是屈才,亦是一种屈辱。褚南浔明白屈世俊心中所想,也就不在执着于救人的原因,安心给屈世俊治伤。
用来治伤的银针是从迟贞那里拿来的,昨天走得急,除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解毒散,褚南浔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钱一刀。
好在那些花花草草都已经处理过,不必担心把人毒晕。还有见血即狂的蚀心虫,也早在回程的路上就用完了。此物又凶又毒,以防万一,褚南浔把剩下的虫干全部用火焚毁,免得活过来害人。
冬月的天气已经极冷,一轮针施完,屈世俊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褚南浔看在眼里,从外面找了些干燥的树枝,又从屋子里翻出几件破家具,勉强支起来一个火堆,总算造了点热气出来。
然而,火对面的屈世俊嘴唇青紫,虽然不再抖了,但想必也没有温暖起来,除了因为失血过多外,褚南浔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区别。
树枝“毕剥”,不时炸出一串火星,褚南浔看着消逝的“流星”,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伸指入怀,捏住薄薄的羊皮,随后又退了出来,笑着说道:“屈公子如果有机会学成惊世的武艺,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奇快妏敩
屈世俊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褚南浔会问这个,他考虑了一下,又摇头道:“我一个丧家之犬,还谈什么惊世的武艺?不被向从阳杀死,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屈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褚南浔添了几根柴,把火烧得更旺,“向从阳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厉害,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比他年轻,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把他摁在地上了。”
火光中,屈世俊眉头紧锁,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又是一串火星炸出,他抬起头,眼神中火光跳跃,“你说得对!今日的屈世俊不是向从阳的对手,不代表以后屈世俊也会如此。总有一天,我会学成惊世的武艺,让向从阳跪在地上,后悔当初把我当狗一样使唤!”
豪言壮语中,火对面扔过来一个东西,屈世俊本能一接,牵动伤口咝咝作痛。
他牙关一咬,看着手中羊皮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褚南浔不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何不打开看看?”
“也是,”屈世俊自嘲一笑,“都这副鬼样子了,你还能害我不成?”
他给双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随意地将羊皮展开。
饶是没读过太多书,他也认出了“烈焰流身”四字篆字,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这,这,原来真在你身上,向从阳说的不是假话!”
“你信向从阳说的?”褚南浔挑眉。
屈世俊被问住,随后意识到褚南浔和向从阳不是同一种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在我身上吗?”褚南浔问,看见对方点头,他也不隐瞒,把在福州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屈世俊有一瞬间恍惚。
向从阳一直怀疑覃雅山把烈焰流身私授给了望鹤轩,后来又怀疑望鹤轩传给了褚南浔,为此白白浪费掉了十几年时间。
孰料,烈焰流身二十一年前就到了闽国皇宫,闽国国灭后,又到了王继鹍手上。
屈世俊唏嘘不已,翻看功法之际,也对把“向从阳摁在地上”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时近黄昏,迟贞还没有回来,左右无事,褚南浔耐心为他讲起修炼法门来。
寒风穿窗而过,有神功在前,屈世俊热情高涨,倒也不觉得寒冷。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44 章 难兄难弟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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