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早晨,院子里满是白雾,褚南浔立在门口,望着坍塌的院墙不觉出神。
“你守了一夜?”屈世俊从破木板上坐起,睡眼惺忪地看了一下门外,“迟姑娘还没回来吗?”
褚南浔摇头,眼睛盯着院外,白雾中似乎有人过来,她立刻迎了过去。
屈世俊懵了一下,不知道褚南浔摇头的是哪个问题?不等他弄清楚,就见褚南浔和迟贞联袂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像是个江湖卖艺的。
“这位你不认识吧?”迟贞问那人。
那人盯着屈世俊看了一会儿,随即摇头,“看着眼生,应当不认识。”
屈世俊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二人在弄什么玄虚?但想着褚南浔已经将烈焰流身给他了,迟贞跟褚南浔一伙,不至于害他,又放下心来。
“不认识就好,”迟贞喜道,拍着那人肩膀,“你去山上几次了?山上有什么大事没?”
那人被拍得连缩几下脖子,立即否认道:“我刚揭榜,还没到山上去过呢,就被姑娘带到这儿来了。”
迟贞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到山上去了,酬金我会想办法放到这间屋子里,三天后你记得来取。”
那人本就不愿上百里阁,无非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听迟贞说可以不干事白拿钱,笑的嘴都快合不上了,千恩万谢地从破屋内退出去。
“怎么回事?”褚南浔一头雾水,见那人走远,才开口问迟贞。
“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吃再说。”迟贞边说,便从肩上解下包袱。
油纸包里是一只烧鸡,她递给褚南浔,又从包袱里拿出另外一团油纸包裹的东西,递给屈世俊。
屈世俊急忙接下,打开一看,发现是几个馒头,跟那只烧鸡一比,实在寡淡得可以。
再看时,包袱里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迟贞收得太快,他都没看清楚。
“我可不是偏心啊,”迟贞解释道,又随手给了褚南浔一个酒葫芦,“屈公子重伤未愈,实在不适合吃此等油腻的东西。”
被关了十来天,屈世俊正馋得不行,但迟贞的话说得在理,他应了一声,垂眼不看烧鸡,专心啃手上的馒头。
一阵风卷残云,二人饿得久了,很快就将食物消灭得七七八八。
“你们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吗?”迟贞笑问,把吃剩下的东西收拾干净。
“像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屈世俊猜测道。
“不,”褚南浔胸有成竹,“是个游方郎中。”
屈世俊本想问为什么?又觉得褚南浔是大夫,说不定同行之间有独特的辨认方式,就没有多问。
“你们各说对了一半,”迟贞在火堆旁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这人在街上徒手开碑,还兼卖狗皮膏药。”
“就他这身板,还能徒手开碑?”屈世俊一脸惊奇。
“自然是假的,”迟贞挑眉,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一眼屈世俊,“他要真会开碑,还能被我抓到这里来?不过贴狗皮膏药的能力倒是真的,不然他也不敢揭了向从阳的榜。我就是从百里阁下来的时候碰到他的,顺道把他带到这里来。”
褚南浔听说她去了百里阁,急忙问道:“师父师兄境况如何?你有没有见到他们?”
迟贞垂眼,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把山上都跑遍了,就连梅花池石林下的地牢都去看过,甚至还到平滩湖岛上去看了一眼刘瞻,都没能找到师父和师兄。”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跟屈公子说得一样,刘瞻在岛上过得挺惨,生活物资一应齐全,就是下不来地。”
“向从阳这个狗贼是不是就会这一种花样?”褚南浔气愤道,想起当初在平滩湖岛上度过的五年,与现在的刘瞻如出一辙。
向从阳是什么样的人?屋子里的三人或多或少都领教过。换言之,他们三个现在属于同一战线。
“我有个主意,正好收拾向从阳一番。”迟贞笑道,一脸狡黠地看着褚南浔,“就怕褚公子不乐意。”
褚南浔被看得如坐针毡,颤声道:“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向从阳害死了望叔叔,我想杀他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昨夜听褚南浔讲起练烈焰流身的过往,屈世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三师叔望鹤轩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向从阳的手上。
他挺起脊背,沉声道:“为三师叔报仇也是我屈世俊的责任,迟姑娘要是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这次用不到你,这事只能褚公子做。”迟贞咯咯笑道。
从认识到现在,褚南浔只在刚开始被迟贞叫过“褚公子”,时隔一年多再听这三个字,竟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迟贞又在憋什么坏?
迟贞笑了一阵,也就不再卖关子,“我昨天去了百里阁,发现向千兰的病情远比屈公子说得还要严重,为此,向从阳已在山下市集张贴了近半个月的榜文,请能人异士上山给向千兰治病,说只要去了就能得到十两赠银,若治得好,还有百两相送。刚才那人就是应征了榜文准备上山的,咱们三人中,唯有褚公子的医术高明,又会解虫尸粉的毒,你不去谁去呀?”
她说话时,故意加重“褚公子”三个字,不由地让人浮想联翩。
褚南浔心知迟贞是在拿他和向千兰以前的事取笑,也就懒得解释,点头道:“我去一趟也好,正好可以查清师父和师兄的下落,就是我这副形象……百里阁的人都认识我,这该怎么办?”
“放心,我早有准备。”迟贞嬉笑着,又一次打开包袱,屈世俊总算看清楚,里面装的不是吃的。
只见包袱里装的都是面粉、碗碟、毛笔、胭脂之类的东西,还不知道在哪儿弄了一团白头发。
迟贞寻了块木板,将东西全部摆上去,又找了些水,烧开后加面粉调成浆糊。
“上次跟莲姑学了几招易容术,想不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迟贞兴奋地在褚南浔脸上描描画画,褚南浔也乐得让她摆布。
不过片刻,如松如柏的清雅公子,就被迟贞画成了猥猥琐琐的耄耋老翁。她还嫌不够,又扯了几坨干草用布包住,塞到褚南浔背上,让其伪装成一个驼背,总算掩盖住了挺拔的身姿。
“怎么样?”迟贞问屈世俊。
要是之前不认识褚南浔,屈世俊还真以为是在大街上碰到的哪个陌生行人,不禁伸出大拇指,为迟贞叫好。
一阵忙活,迟贞满意地拍拍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促褚南浔赶紧上山。
“你不把虫尸粉给我,我怎么解毒?”褚南浔无奈道。
迟贞闻言一愣,“你不会真要给她解毒吧?”
然后不情不愿地拿了个瓷瓶出来,里面装的是上次为芸竹解毒没有用完的虫尸粉。
褚南浔接在手上,见迟贞面上有些不高兴,劝慰道:“你这药不管用不用,照向千兰的脾气,毒性总会发作,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好了。”
迟贞一听,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将褚南浔送到院外,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屋内一下子只剩下迟贞和屈世俊两个人。屈胜俊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一看迟贞闭目打坐,也拿出烈焰流身,继续昨日的练习进度。
*
出了院门,一路飞驰上山,临到山门时,前面已经排了几十个人,大家装扮各异,也说不清本来是干什么的?
褚南浔检查了一回妆容,才慢吞吞地排到后面。
变成驼背后,他总要特别注意步伐,再加上扮的是一个耄耋之人,无形中走得更慢,走两步,就要被后面的人催一次。
再往前走,褚南浔总算看到了百里阁的人。
有位眼生的弟子在山门外摆了一张桌子,在纸上记下来人的姓名、籍贯和从事的工作,遇到和大夫无关的,就会有其他弟子过来帮忙赶人。
光褚南浔站的这一会儿,就有不下于十个人被赶了出去,其中不乏几个兽医。
好不容易轮到他,弟子将纸笔直接摆在他面前,“是大夫吗?是的话就写两个字出来。”奇快妏敩
前面有两个大字不识的冒充大夫,褚南浔也看到了,他想了一会儿,伸出枯槁的手,提笔写了“德欠”两个字,颤巍巍地将毛笔搁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弟子拍案而起。
“德欠”就是“缺德”,要是这人有意骂百里阁和师父,被他放上去后,师父还不扒了他的皮?
弟子越想越怕,非要褚南浔说出个所以然来。
褚南浔压着嗓子,一句三抖地说道:“小人姓王,排‘德’字辈,祖上种地都不识字,生小人时刚好欠了主家一笔租子,我爹就给我起名叫‘德欠’,长大了也懒得改了。”
说完陪笑两声,又在纸上写下“杜仲”、“防风”等几个药名,勉强算过了关,被弟子领进了山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45 章 李代桃僵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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