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褚南浔都在为迟贞施针、擦汗,直到迟贞的面色由白转红,将那口淤血吐出来,他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
天色微明,褚南浔全身湿透,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双手发抖地替迟贞穿好衣服,随后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帐,从缝里溜了出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在地上映下雕花的形状,整理好衣裳后,他又探头回去,查探迟贞的呼吸。
“师父,我回来啦!”盯了一夜的梢,阿柔一进院子,便风风火火地往迟贞房间冲。
结果推开门,就看到褚南浔从她师父床上下来,衣衫褶皱,形色慌张。
“我想我来得不是时候。”阿柔以手挡眼,叉开大步退出去,临出门时,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孰料,她刚出去,就撞上了台阶下,正准备上来的吴士干。
“你怎么出来了?”吴士干歪头,一双眼不住地往阿柔背后瞟,“你师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阿柔小脸一红,两只手捂在眼睛上,支支吾吾道:“时辰还早呢,我师父…她不太方便…”
“不方便?”吴士干眉头一皱,“都是女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罢推着阿柔,让她喊迟贞出来。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从里面打开,出来的不是迟贞,而是脸红成了猪肝色的褚南浔。
事到如今,再看阿柔落荒而逃的样子,吴士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放了阿柔,转手就把褚南浔抓住,一把扯到边上。
“好啊,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那天怎么跟我说的?说手都没牵过,那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虽然收徒没成功,但吴士干一直以迟贞的师父自居,他攥着褚南浔的手腕,誓要为迟贞站好成亲前的最后一班岗。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呀。”褚南浔委屈极了,昨日在马上,明明是吴士干自说自话,他可一句都没多说。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阿柔赶紧在一边打圆场,“师祖您别误会,师父他们其实早就同床共枕了,是阿柔进去的时机不对。”
她认为,吴士干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师父和师爹成亲前就住在一间房里,他怕师爹骗师父感情。但如果让吴士干知道,他们俩其实早就住在一起了,吴士干是不是就释怀了?多几次总不会是骗子了吧?反正师父师爹也是要成亲的,也不在乎早这几天。
阿柔绞尽脑汁为褚南浔开脱,全然没注意到褚南浔瞪大的双眼,几乎快晕过去。
活了这么大,褚南浔从来没见过,像阿柔这样给人挖坑的,而且阿柔认为的“同床共枕”,和他说的“同床共枕”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m.qikuaiwx.cOm
褚南浔叹气,他那天就不该图省事,应该给阿柔说清楚的。至于吴士干什么时候成了阿柔的师祖?他都没有心思再深究了。
“前辈,这件事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褚南浔张口欲辩,谁知吴士干根本不听,一把将他抵在门上。
想他褚南浔身长八尺、松竹之姿,却被只到他鼻梁的吴士干按住教训,唯一能做的,只有摊手表示无奈。
见褚南浔不说话,吴士干便以为他做贼心虚,一时更加气愤,“迟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大清早的从她房间里出来,还有什么是我们想不到的?嗯?”
说话间,吴士干暗暗用上内力。
不想他连续几次的劲力,都被褚南浔轻描淡写地化解,直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痕迹。
吴士干越想越气,一颗心提了上来:这小子不服管教,还想与我试招!于是加大力道,几乎要把褚南浔嵌到门板里去。
同样生气的还有褚南浔,事情明明都还没解释清楚,怎么吴士干就下了狠手?
别看吴士干个子小,但一身精湛的武艺,和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内力,几乎快把褚南浔挤得喘不过气了。
对方内力太强,褚南浔被单方面压制,很快就力不从心。
其实他也想用内力相拼,可流云剑法里讲的都是快招,并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内功心法。
正当褚南浔准备求饶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紧接着,一股至阳内力自丹田油然而生,瞬间扶摇直上,散入到四肢百胲,将吴士干的内力挡了回去。
“好啊你小子,练的什么邪门功夫,还想跟我叫板!”吴士干气道,准备再使全力,试试对方的斤两。
褚南浔张口结舌,除了流云剑法,他哪里练过别的功夫?也就跟褚灵风走南闯北的时候学过一些花拳绣腿,但那也不能和吴士干这种武林泰斗比啊。
至于他身体内的这股至阳内力,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清清白白二十六载,想不到才过了一夜,他君子端方的褚南浔,就混成了跟乔岱一样的登徒浪子,还顺带多出了一门邪门歪道的武功。
想到这里,褚南浔叹了口气,他怕吴士干再比功夫,急忙按住后者的肩膀,试图以身长优势,压着对方听他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好消息,昨天你们走得太快,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什么好消息?”吴士干气得吹胡子瞪眼,“是你这伪君子得偿所愿、欺了暗室?还是你也走运,拜了一个好师父?”
褚南浔的功夫,吴士干在试剑大会上是见过的,分明是轻巧灵动、飘然若仙,哪像刚才那股内力,处处都透露着霸道。
“前辈,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褚南浔无语道,以前他只觉得吴士干老不正经,不像正派人氏,今天才发现,吴士干还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听不到外面声音的主儿。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阿柔,见褚南浔窘迫又狼狈的样子,帮忙拉住吴士干,“师祖,你就听师爹解释一下吧。”
吴士干甩了一个眼色,拂袖往台阶上一坐,“好吧,给你这个机会!”
压力顿去,褚南浔如释重负,他整理好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跟着坐下来。
“我要说的好消息,是贞贞的眼睛好了!”还没等二人雀跃起来,又补上一句,“不过她眼睛虽然好了,昨天却中了乔岱一掌,我刚才是去给她疗伤了,你们可千万别乱想。”
终于把话说完,褚南浔觉得天都晴了不少。
一听迟贞受伤,吴士干再顾不得和褚南浔较量,起身走到房门口,就要往里冲。
一边冲,一边回头教训道:“乔岱的武功阴毒无比,单打独斗,连我都不敢说能胜他,迟贞中了他一掌,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耍?”
“我…”褚南浔欲辩无词,干脆把嘴巴闭上。
谁知吴士干前脚刚推开门,后脚就被迟贞赶了出来,还顺带把阿柔叫了进去。
听到迟贞声音虚弱,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吴士干又恢复到平时老不正经的模样。
他拍着褚南浔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小伙子,不要总是想些这啊那的,做君子,就要有始有终。”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褚南浔,和开门出来的迟贞面面相觑。
其实迟贞早在吴士干来的时候就醒了,要不是重伤无力,再加上听到了一些让她难为情的话,她早就出来了。
瞥见迟贞出来,褚南浔俊脸一红,慌忙从台阶上跳起来,磕磕巴巴道:“你没事吧,昨夜……”
“昨夜怎么了?”迟贞面不改色,看向一侧的阿柔。
不知道是不是迟贞复明的原因,阿柔总觉得,她今天的眼睛深不可测,令人发毛。
阿柔愣了一会儿,挠头道:“昨夜,昨夜我们一直守在食味楼外面,后半夜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从二楼窗户翻进去,徒儿本来想跟进去的,可是师祖拦着,说要先回来和你们商量。”
“师祖?”迟贞眉毛一挑,“你见过我师父了?”
迟贞明知道阿柔说的不是蒙怀仁,故意问道。
见迟贞眼神不善,阿柔突然想起,当时拜师时,迟贞只跟她说过一个师父,好像没有吴士干什么事。
于是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他说他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师父你仰慕他已久,可是因为不愿磕头,才没有拜入师门,他说如果我愿意磕头的话……”
阿柔说着抬头,见迟贞一直盯着她,便没敢再说下去。
“所以,你磕了?”迟贞幽幽说道。
“没有没有,”阿柔连连摆手,“没有师父的允许,徒儿哪敢再认师门?”
“知道就好,”迟贞拂开阿柔扶着她胳膊的手,“我说过,在我门下一日,便要有一日的觉悟,如果三心二意,趁早滚蛋!”
自从上次在陷虎山洞穴,迟贞折了陈守元的拂尘后,阿柔还从来没见过她发这样大的火,平时即使严厉,但练武之余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阿柔慌忙跪下,口呼“徒儿不敢”的同时,也明白,“拜师”二字是迟贞的逆鳞,此后都不能再触碰。
又教训了几句,迟贞挥手让阿柔下去,房前又只剩下了她和褚南浔两个人。
“昨晚谢谢你……”迟贞的脸上爬满红晕。
昨天她虽然迷迷糊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知道的。
“不用,都是我该做的。”褚南浔低声道。
见迟贞捂着胸口,又嘱咐道:“你的伤没事了,再喝几天汤药就能痊愈,只要近几日不动武,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还有,”褚南浔停了一瞬,走过去握住迟贞的手,“昨晚的事你不要太在意,咱们心意相许,此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又何必执着于虚礼,让旁人看笑话。”
“嗯。”迟贞闷闷地应了一声,投入到柔弱而又坚实的怀抱。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18 章 夜尽天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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