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南平月尽>第 40 章 归途艰难
  风在身后呼呼作响,吴士干发命疾驰,想摆脱追踪的人。

  他跟褚南浔从客栈出来,飞奔前往梅花池石林,行到中途,褚南浔不知使的什么功夫,竟将他甩开。

  等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迟贞躺在地上,褚南浔状似疯癫,将流云剑舞得密不透风。

  剑法之精妙,实为平生罕见。

  褚南浔一心迎敌,一旁的崔命则被剑法晃了眼,任凭迟贞一个人躺在地上,冷清又孤零零。

  吴士干与褚南浔相熟,流云剑法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但迟贞却不能不救。

  他见众人都在围攻褚南浔,便趁他们打作一团之机,飞身掠过,带走迟贞。

  一路疾行,背上的人没有生命迹象,任凭颠簸。

  及至出了硖州城,才发出一声闷哼,显示还有一口气在。

  吴士干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有大树遮阴,慢慢将迟贞放下。

  此时的迟贞,纵是涂脂抹粉,也难掩灰白。这样的面容吴士干见过,死人的脸就是这样的。

  迟贞气若游丝,嘴角挂着血珠,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吴士干把耳朵贴上去,试图听清楚她说的内容。

  “褚……”

  “褚南浔好得很,先管好你自己吧!”死到临头还想着心上人,吴士干没好气地说道。

  听到满意的答案,迟贞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去找……”

  “去找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吴士干听不清。

  “去找,去找……”

  迟贞努力地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说不出来,整个人急到发抖,体如筛糠。

  “你冷静一点!”吴士干平日里嬉笑怒骂,没有正形,今天是他头一次发火。

  他把迟贞扶正,坐到她身后,以自身真气为她导气归虚。

  烈日当空,微风飒飒,迟贞像一片落叶,置身于无边的大海,在冰冷的海水里起起伏伏。

  风浪好大,恍惚间,耳边有人呼唤,一只温热的大手伸了过来,她急忙抓住。

  温热与刺骨两种感觉相交,她一个颤栗,被大手拉回到岸上。

  睁开眼,头顶是吴士干淳厚的声音,像极了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去找什么?我帮你找。”

  吴士干把迟贞抱在怀里,释放出平生仅有的柔情,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师父……”迟贞无力说道,额角渗出冷汗。

  吴士干面露欣喜,“你同意做我徒弟了?”

  “不,去找师父!”

  迟贞急得,身子挣扎着直了起来,随后又倒下。

  吴士干心中有执念,一心想做迟贞的师父,倒把她本身有师父这件事给忘了。

  此时想起来,迟贞的师父似乎是个大夫,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你师父住哪里?怎样才能找到他?”

  “红衣迟三娘”名号响亮,相熟之人甚多,遇到的人都能寒暄几句,但说起她的住处,却无人知晓,连崔恪崔命这样的熟人,也仅知道是在山里。

  “归州城外,找钱一刀……”

  说完这几个字,迟贞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昏迷。

  吴士干不敢耽搁,在附近村户租了一辆驴车,垫好被褥,拉着迟贞往归州赶。

  驴车颠簸,又没有顶棚,烈日直接晒在迟贞灰白的脸上,饶是如此,她也没有一丝温度。

  手掌大小有限,吴士干换了几个方向都挡不住太阳,又不能直接把迟贞的脸蒙上。

  好不容易到了市集,他赶紧换成了马车,贴了些银子,把驴车押在马车行里。

  马车平稳,又能挡太阳,迟贞沉沉睡去。

  吴士干手持马鞭,坐到赶车人的位置,一路上,尽力稳定车驾。

  行了十几里路,远远能看到长江,他直觉不妙,马车后面似乎有人追踪。

  来人身法诡异,不露行藏,吴士干回头几次,也仅捕捉到一回黑色身影。

  马车速度太慢,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黑衣人追上。

  他握紧马鞭,击了个响,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发足狂奔。

  吴士干钻到车里,把迟贞敷在背上,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悄然跳车,躲到大树上,让马载着空车在山道上疾驰。

  黑色身影倏然出现,身姿鬼魅,缀在马车后面。

  这个身影吴士干见过,那天就是为了追他,吴士干才去的百里阁祠堂,从而认识了迟贞跟褚南浔,并打伤了迟贞,害她伤重至此。

  吴士干亲眼看到黑衣人进了祠堂,却怎么也找不到,一直到他们离开,黑衣人都没有现身。

  之前不肯现身,如今又穷追不舍,显然,黑衣人是敌非友。

  看到黑衣人追着马车,在山道上越来越远,吴士干从大树上下来,采了一根树藤,把迟贞捆在身上,运起轻功,在密林中穿梭。

  不过半个时辰,身后又有黑影。

  黑衣人追着马车一路向南,在急弯的时候,马车没有拐过来,跌进江里,他站在岸边,看着马车下坠,车内空无一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雕虫小技!”

  黑衣人冷笑,立即飞身回到马车发足狂奔之前的地方。

  离山道不远的地方有棵大树,树下的青苔上满是踩踏足迹,黑衣人循着足迹一路追寻,在密林间发现红色踪影。

  吴士干使出全力,背着迟贞狂奔不止。

  然而他快,黑衣人就快,他慢,黑衣人就慢,存心戏耍他。

  若是在平时,吴士干肯定会跟黑衣人比一比谁的轻功更厉害,但是今天,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受伤严重的迟贞,他不敢冒险。

  吴士干一个闪身,急停在树下,黑衣人躲无可躲,终于现身。

  黑衣加身,黑帽覆面,只有微黄的下巴暴露在阳光下。

  吴士干抢先开口,“老熟人,何必苦苦相逼!”

  “哦,你知道我?”

  黑衣人声音普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那是自然,百里阁祠堂一别,不过十日,我怎么能忘了你,乔岱!”

  吴士干特意在说到黑衣人名字的时候语气加重,那天若不是背影熟悉,吴士干也不会一直追他到祠堂。

  黑衣人失笑,“连名字都知道,那还真是老熟人了。”

  “怎么?十年不见,你还是见不得光吗?”吴士干语带嘲讽地说道。

  “被逐出师门的滋味如何?这些年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见人,难道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不能见光是乔岱的隐疾,此时被吴士干说出来,让他忆起不堪的往事,不由地怒火中烧。

  “奉劝你!给彼此留点薄面!”

  话音未落,乔岱出掌如风,卷起腐败树叶,向吴士干面门袭来。

  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吴士干几欲作呕,背着迟贞闪转腾挪,不接这一掌。

  “躲什么?做缩头乌龟吗?”乔岱出言嘲讽。

  “做缩头乌龟,总比做无头尸体强!”吴士干反唇相讥。

  乔岱被逐出师门后,曾潜回师门,杀了对他恩义深重的大师兄,并将其头颅斩下,挂在师父门前。

  吴士干故意用此事嘲讽他,直斥他忘恩负义,更加激起他的怒火。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把迟三娘交出来再说!”

  乔岱是色中恶鬼,迟贞落到他手上,哪还有好的?

  “祸害良家女子,不是英雄所为,你已被逐出师门,还不知悔改吗?”

  明知无用,吴士干还是想劝他向善。m.qikuaiwx.cOm

  “做英雄,哪有做风流鬼快活!”

  乔岱对吴士干的训斥毫不在意,他被师门追击,在硖州隐藏十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名声这种东西他本来就没有,又何必在乎。

  吴士干知道乔岱已全无良知,不可能被感化,再拖下去,迟贞必然小命不保。

  他使出毕生之力,朝江边遁去,只要进了水,乔岱这个旱鸭子就没办法了。

  二人武艺在伯仲之间,吴士干就算身后多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何况迟贞还轻飘得可怕!

  巨树参天,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洒在地上,斑驳陆离。

  想甩开乔岱,只能到烈日底下。

  吴士干故意往树木稀疏的地方跑,很快就出了密林,上了大路。

  一到路上,热浪袭来,乔岱被冲得一个趔趄,他抬起右手挡在眼前,以躲开日光的直射。

  先前势均力敌的二人渐渐拉开距离,吴士干脚力不减,很快来到江边,雇了一艘小船,往江心驶去。

  回望岸边,远远看到乔岱躲在一堵大石底下,呼哧带喘,表情痛苦。

  吴士干知道,经此一役,乔岱至少有十天缓不过来,不用担心行踪暴露。

  乘着小舟,一路往西,往上游进发,沿途风光无限,猿猴啼鸣,吴士干无心欣赏,把目光都放在迟贞身上。

  下了船,走过一截羊肠山道,不远处有一株两人合抱的枫树,横生的粗枝伸到路上,上面躺着一名大汉,枕着双臂,正在打盹。

  此处睡觉,不是愣头青,就是艺高人胆大。

  吴士干知道大汉不是善茬,但方圆数里不见人烟,他不知道该从何处去打探钱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问。

  “敢问壮士,可认识一个叫钱一刀的人?”

  大汉闻言睁开眼睛,枕着双臂的动作却没有变。

  “刀爷是归州地界有名的路匪,你打听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放在平时,吴士干早打得这个狂妄的小子满地找牙,但今天有求于人,他只能低三下四。

  而且听大汉的意思,他和钱一刀应该是熟人,说不定还是一伙的。

  吴士干曾听别人讲过,迟贞在归州时,就常和路匪混在一块儿。

  于是回道:“壮士说笑了,我是受人所托,送一个姑娘给他。”

  “还有这种好事,”大汉坐起身,从树上跳下来,“什么样的姑娘?”

  他说着往前走几步,目光停在吴士干的背上。

  上面有一个女子,全无生气,双手自然垂落,头歪在一边,露出半边容颜,灰白得可怕!

  女子身着红衣,显现出一种病态的妖冶。

  “迟贞!”

  看清楚女子是谁,大汉疾冲上前,扶住她的身体,帮吴士干把她放下来。

  “这位壮士,这钱一刀……”

  吴士干疑惑,大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我就是钱一刀!”大汉不再隐瞒,自承身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吴士干正愁找不到正主,正主就送上门来。

  他把迟贞交给钱一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拣紧要的讲清楚。

  钱一刀听完焦急万分,一个胡哨,把守在各处的弟兄们叫出来。

  众山匪跟迟贞都是多年的交情,平时得到她不少关照,如今见到她这副模样,个个悲戚。

  临走之前,迟贞突然伸手拽着吴士干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说。

  钱一刀赶紧把她放下,吴士干附上耳朵,用心听她讲话。

  “对……不起,我不能……拜你做……师父……”

  气都要断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吴士干气急败坏,不耐烦地直起身。

  “知道啦,知道啦,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走出几十步,又心有不甘,忍不住回头去看。

  迟贞一身红衣,混着发黑的血污,被钱一刀背着,走过拐角,消失在路口。

  吴士干想跟着一起去,又怕迟贞病好之后生气,更加不想做他徒弟,还不如现在离开,也好去确认乔岱是不是跟过来。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40 章 归途艰难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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