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车祸现场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

　　1

　　王东同翘着二郎腿，坐在6车的办公桌前，斯姣闯进来的时候，他缓缓转过头。

　　“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东同的表现跟平时相似，装腔作势又不苟言笑，好像林有才的死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斯姣强忍着快要把她卸成零件的悲伤，声音颤抖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嘛……”

　　看王东同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卖关子，斯姣一个大踏步上前，重重拍打他面前的桌子，咬着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东同被吓了一跳。

　　“发……发生了很多事。”

　　“你先告诉我，是谁给我下的药？”

　　“药？”王东同眉毛拧成麻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老祝还给你下药了？”

　　斯姣看王东同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但也几乎同时认定，下药的就是老祝。

　　王东同终于露出一个故作悲伤的表情：“没人料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老祝也没有。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就不跟你讲了，你自己看吧。”

　　王东同说着拉开第三脑，很快，6车一侧的屏幕上出现视频画面。

　　2

　　酒吧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林有才哼着小曲在水池收拾杯子碗筷。突然，暗门打开，老祝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有才吃惊地问道：“祝叔？你怎么来了？嘿，还穿上我的羽绒服了！挺合身嘛。”

　　老祝好像没料到林有才还在酒吧，哼哼哈哈敷衍着作答后，慢吞吞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林有才又问：“您这是还没睡啊？还是刚起床啊？”

　　老祝答：“睡不着了。”

　　“噢，那要来一杯吗？”

　　“不用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林有才嘟起嘴，答：“平安夜嘛，咱们这个店开在五道口，这个点儿能关门已经不容易了。”

　　老祝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快回去睡觉吧。”

　　林有才脱掉围裙，擦干手，来到老祝桌前，问：“那我去睡咯？您……真的不用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反正我已经熬到现在了，干脆通个宵。”

　　老祝铁青着脸，拿出赶人的语气，说：“你回去睡觉去，我什么也用不着。”

　　林有才“哦”了一声。

　　“那您坐累了，还是回去休息，注意身体。”

　　林有才走后，老祝把两只手放在肚子上，身体后仰，头与天花板平行地搁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从酒吧门口处传来一阵动静，被惊动的老祝猛地用力抬起上身，惊吓和起身的姿势导致心脏突然一阵刺痛，一时间喘不上气来，他捂住胸口就往地上倒。

　　从门口进来的是北飞，他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袋，见到这副场景，连忙跑上前，惊慌失措地扶起老祝。

　　“您怎么了？”他慌了神。

　　北飞想起上一次在10车卧室内，王东同给老祝准备的药，现在得赶紧去他卧室里拿药啊，这样想着，北飞正准备起身，却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抬头一看，是林有才。他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拿着药，把水杯放到桌上后，用腾出来的手一把按住老祝后背，将一粒药塞进他的嘴里，又熟练地往他嘴里喂了水，确认他咽下药丸后，小心翼翼地把老祝在地上放平。又从几步之外的沙发上拿过来一个抱枕，垫在他的头下边。

　　终于，老祝的急促喘息得到缓解，人也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痛苦。

　　北飞松了一口气，又和林有才对视一眼，显然双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对方还会出现在酒吧。

　　北飞率先亮出牛皮纸袋，说：“我是来给斯姣送平安夜礼物的。”又挠挠头，“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当圣诞礼物了。”

　　林有才问：“怎么搞到现在？”

　　北飞：“因为……买不到苹果……我跑了大半个北京城，最后在一家便利店，求店员从中央厨房刚拉来的货里边，捡出了一个还没切成片的完整苹果。”

　　林有才竖起大拇指：“墙都不扶，就服你。”

　　“那林大哥，你怎么还在？”

　　林有才答：“酒吧刚下班呢。”

　　北飞忙问：“那斯姣也刚回去？”

　　林有才摇头：“她今天有点累，刚过零点就回去睡觉了。”

　　北飞低下头：“哦，那谢谢你帮她看店。”

　　“小事儿。”林有才一边答着，一边又重新检查老祝的身体。之前他犯了好几次病，他现在会的这些心脏病突发救护，都是从王东同那学来的。

　　突然，老祝猛地睁开眼，那双嵌在眼周皱纹里深陷的眼睛变得坚定又急迫，把林有才和北飞都吓了一跳。他紧紧抓住林有才的手，另一只胳膊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北飞连忙上前扶着他的背，帮他坐了起来。

　　在林有才和北飞的努力下，老祝被转移到了卡座的沙发里躺下。

　　但他的眼睛一直瞪得老大，嘴里也含混地发着声音，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把老祝放好后，北飞本想俯身去听老祝究竟在讲什么，却被林有才伸手拦下，示意让他来。

　　可是刚在老祝面前蹲下的林有才，就被老祝用手推开。老祝双眼直勾勾看向北飞，这意思显然是不想跟林有才说话，只想对北飞说。林有才没办法，只得先退让到一边，北飞连忙上前，蹲在老祝身边。

　　老祝使出浑身力气，问：“你是不是答应，会帮我做一件事？”

　　北飞使劲点头。

　　老祝：“今天上午，韦筝会去红房子妇产医院。你帮我跟着她，从她出发开始，就跟着她，如果她要过马路，就跟在她身后，尤其要注意十字路口，不能让她闯红灯。”

　　北飞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祝看着他的眼睛，又加重了语气：“她今天会出车祸！请帮我阻止车祸！请千万要阻止！咳咳咳咳……”

　　这时，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林有才一把推开北飞，对老祝喊道：“叔，让我去吧！”

　　北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瞬间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老祝穿越回来的真实目的！一时大脑一片空白，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叔，我都知道了。”林有才直接跪在老祝跟前，“你之前绑了William，这两天又在研究怎么去上海，我就想，你穿越回来，一定是为了阻止什么吧？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帮你，想帮小筝，让我去吧！”

　　老祝望着林有才的眼睛，两个男人对视了将近十秒，老祝终于再次开口：“小林，我不想扯上你。”

　　林有才不解地问：“我去和北飞去，有区别么？”

　　老祝又望望北飞，垂下眼帘：“我谁都不想牵扯。我知道我要做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只想自己来。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咳咳，咳咳……”

　　北飞把手搭在林有才的胳膊上，一脸的愁眉不展，说道：“林大哥，我欠老祝一条命，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

　　老祝又用力咳了半天，努力吐出下面的话：“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咳咳……小南，按理说，无论我是否出现，你都会平安度过2018年的这一劫。也就是说，尽管我改变了部分历史，但绝不是因为我而左右了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没人知道，就算改变了一场车祸，最终的结局会不会因此得到改变。咳咳……咳咳……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我的女儿在2018年圣诞节这一天被车撞。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连锁事件，又会对其他人的人生产生哪种影响呢？所以直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避免牵扯进更多的人，也避免直接改变韦筝的行动，就连……就连我明知道她今早会在医院附近出车祸，也不敢出面阻止她不要去那所医院。”

　　听了老祝的话，跪在地上的两人都进一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老祝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改变了一个环节，谁也无法预料，厄运又会以何种方式改头换面地出现。

　　林有才突然站起身，一脸严肃地对北飞说：“你把老祝送去房间，把东爷喊起来给他治疗！其他人暂且不说，眼前的人先得顾好吧！”

　　北飞也站起身，问：“那韦筝呢？”

　　“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哈！韦筝是谁？是我心上人！要你去救？说不定，这还是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呢！”

　　北飞怔住了。林有才的话，表面是不能抢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可实际上，是用这种方式强迫他没法找理由把冒险的事自己扛下来。

　　说完，林有才便回吧台穿上外套。沙发上的老祝已经虚弱地闭上了眼。

　　“快点去喊东爷啊！救人！”林有才催促北飞道。

　　无奈之下，北飞只得动身前往10车。

　　林有才又从后边追上他：“我得先去6车改个权限，不然去不了上海。”

　　3

　　看到这儿，画面停下，定格在林有才和北飞两人急匆匆的背影上。

　　斯姣感觉胸口压上了千金重担，喉咙干涩异常，用尽浑身力气握紧椅把。王东同见她这副模样，小心翼翼地问：“还有现场的画面，你要看吗？”

　　“看。”斯姣不假思索地答。

　　“你确定……？”

　　“看。”斯姣坚决地再一次答道。

　　4

　　韦筝坐在马路牙子上，脚边躺着的手机，屏幕有了好几道裂隙，还显示着通话中。

　　页面显示的名字，是William。

　　而此刻距离她不到三米的马路上，倒在血迫里的，是林有才。他躺成一个“大”字，头顶处是一大滩还未凝固的鲜血，那张总挂着嬉笑的脸，如今双目紧闭，嘴角竟还有一丝上扬……

　　韦筝的样子，看上去是吓坏了，脸颊惨白，眼珠子瞪得老大，满脸是泪。她浑身颤栗，直到林有才身边渐渐围了更多人，她突然疯了似的爬过去。牛仔裤被化开一大道口子，露出里边黑色的打底裤，额头和下颌处也都有擦伤。

　　她拨开人群，贴着地面接近林有才的身体，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探他的鼻息，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接着，她跪在地上，顺着满地血痕寻找林有才的伤口，发现往外冒血的地方在后脑，便把林有才的头抱进怀里，伸出手掌用力按压那个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指尖。而她目光涣散，眼球转个不停，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嘴里还在不停重复着那三个字：不会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不一会，抬担架的人从韦筝手里抢走林有才，她终于恢复片刻清醒，跪在地上问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他不会死，不会死的！对吧？”

　　但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又过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抓住她的胳膊劝她冷静，还为她也准备了一副担架，韦筝几乎是被塞进救护车里。

　　车门关闭，救护车响着鸣笛逐渐开远。但人群的骚动远没有结束，不远处，又开来一辆警车。

　　5

　　画面在此处停下。

　　看到林有才倒在地上的样子，斯姣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伤痛，泪水从眼角滚落。那张昨晚还调侃她的嘴，永远闭上了，那穿着不合身围裙却一刻不停扭动的身影，再也不会动了，那个在餐车里哼着小曲做饭的人，再也不会端着两碗米饭催她赶紧上桌了。

　　他还欠着一周的汤呢。

　　林有才，你不是刚说过，你什么都不算，轮不到你管吗？你不是说，已经醒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

　　王东同递来一张纸巾，斯姣没伸手去接，突然朝王东同投去如炬的目光，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要回意第。”

　　王东同大惊：“你……你想干嘛？”

　　斯姣已经拉开第三脑，屏幕上显示出通勤地下铁的车次信息。一般来讲，平均每个地下铁时空站每隔五天会经过一辆通勤地下铁，巧合的是，下一班通勤铁会在九十分钟后经过3018所在时空。

　　斯姣当即发出订票信号，同时对王东同说：“请铁长先通过我的离铁申请。”

　　王东同的眉毛又一次拧成麻花：“你不会想要回去……回去……开动地下铁吧？”

　　斯姣板起面孔，声音也变得严肃，向他抛出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阻止老祝？”

　　王东同忸怩地答：“我……我也没帮着他啊。”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老祝回来会做些什么，你还纵容他？”

　　王东同面露难色。

　　斯姣往前一步，和王东同的那张大脸仅有一拳之隔，盯着他的眼睛，问：“就因为是艾老师交代的人，你就不敢得罪？”斯姣又咬了咬嘴唇，改口道，“不，你不是不敢得罪，而是懒得较劲。只要不影响完成你的研究，在这架地下铁上，你恨不得藏起来，当一个透明人！”

　　王东同回避了斯姣的目光，小声嘟囔道：“我本来就是来做研究的啊，那些地球人不过是实验对象，我干嘛要跟他们打交道？”

　　“那是因为你打心底里看不起地球人吧？所以甚至都不屑于去了解他们？”

　　王东同从没见过斯姣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才反问：“你难道不是么？你之前还在地球人研究所，比我更知道地球人都是什么德行吧？”wWw.qikuaiwx.Com

　　“不，在来这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我只知道，那些都是我的朋友。可你，即便来了这么久，还是对他们一无所知。是偏见，你从来都不肯放下偏见。”

　　但王东同似乎没有因为斯姣的这番话有丝毫动容，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一咬牙，说：“现在就通过我的离铁申请，否则，地下铁所有的违规，我会如实禀报娱司。”她是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王东同的表情已经变得很难看。

　　斯姣又补充一句：“还有，你私自携带大量能量棒来地球，这既不符合地下铁规定，也不符合学族规定吧？”

　　王东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像塞了棉花般，是既张不开，也吐不出一个字的难受。

　　“快。”斯姣再一次催促。

　　王东同终于开口道：“我还得向意第的对接人打报告，才能通过你的申请。”

　　斯姣：“意第的对接人？”

　　王东同：“我定期要向娱司汇报的，我们的周会纪要，研究计划，当前进展，还有地下铁上的意外与突发事件，都有专门的人管。”

　　斯姣心想：我这个监工，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闲差啊。

　　王东同已经打开了第三脑，突然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斯姣忙问：“怎么了？”

　　王东同答：“咦，奇怪，我还没打报告啊，怎么你的离铁申请，已经通过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42 章 车祸现场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