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新欢旧爱

　　那个以往总会适时出现的人，终归没来。

　　1

　　忙活半个多月后，北京的酒吧终于开张。11车的装饰风格也从欧美风变成了朋克风，这是斯姣的调研结果。按照林有才的话说，就是为了适应五道口的风格，改土了些。

　　开张这天，斯姣穿着一身黑色的专业侍者服，腰间别着一条毛巾，头发披至腰间，站在门口迎来的第一批客人，是林有才和徐真。

　　林有才当然也不想拽着哥们来，可他刚开口问小筝今晚有没有空，对方就回答说，没有。毕竟酒吧是开在了五道口，在他的地盘上，要是最后就他一个人干巴巴地来，还是太丢面子。于是，只好又拉上徐真。

　　斯姣说着“欢迎光临”，把两个人请进座位。

　　“晚上好，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林有才竟还摆起架子，往椅子上一靠：“先给我们捶捶肩。”

　　斯姣直接忽略了他的话，问他对面的徐真：“先生需要喝点什么？鸡尾酒还是威士忌？”

　　林有才翘着二郎腿，不满地说：“哎，斯姣，给我点面子嘛。”

　　斯姣给了他一个白眼。

　　徐真乐呵呵地问：“你们认识啊？”

　　林有才：“认识啊，熟得很。”

　　斯姣却补了一句：“没有多熟，就一般。”

　　林有才不服气地瞟了斯姣一眼，徐真却开起他的玩笑：“我说你看着老实专情，原来女朋友还不少。”

　　林有才立马急了：“别瞎说，万一被学妹听见怎么办？”

　　林有才说着话，突然张大嘴，望着门口方向，斯姣回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是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

　　竟是谭萍和韦筝！她们，竟一起来了。谭萍的脸一贯似笑又非笑，而韦筝的表情却如同雕塑一般僵硬。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可斯姣却注意到，徐真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当然，一旁的林有才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见到这一对母女，他已经推开椅子站起身，若是只有韦筝，现在肯定已经迎了上去，但她身边可还有上次和他开过战的女人，谭萍。

　　林有才不知所措地尬在原地，斯姣走上前去迎客。其实，她现在也忧心忡忡，但和林有才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无关，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曼迪跟她说，今晚要留出一张桌子，老祝约了William。

　　听到这两人有约，斯姣十分吃惊，这么个局，是生父对后爹的明察暗访？还是老爸代为考察女儿心上人的明枪暗箭呢？

　　曼迪没有交代老祝之所以邀请William的原因，斯姣也照做留了位置。但现在麻烦的是，谭萍竟然带着韦筝来了。万一这四个人碰了面，该有多尴尬？最关键的是，老祝还是穿越回来的，他愿意和三十年前的妻女，撞个正着吗？

　　正在思绪混乱的时候，斯姣的救星出现。

　　曼迪朝谭萍和韦筝走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会出现，但是却表现得从容镇定，以老板娘的姿态邀请两人入座。

　　韦筝进酒吧后，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目光还是在酒吧里四处找寻，即便她的目光都尽量落得不经意。

　　她在找什么，连斯姣都心知肚明，自然是William。

　　曼迪和谭萍寒暄了几句。

　　谭萍对韦筝说：“Mandy姐的酒吧就开在你们学校旁边，以后啊，有地方跟朋友聚了吧？”

　　韦筝知道这只不过是妈妈用来应付人的客套话，她也一点都不想给William的正牌女友好脸色，于是不仅没答话，还故意把头偏到一边，却正好看见林有才他们那一桌，吃了一惊。

　　林有才咧嘴朝她挥手，徐真却一直低着头。

　　曼迪离开后，斯姣上前为谭萍和韦筝点单。谭萍要了一杯鸡尾酒，韦筝只要了一杯白水。谭萍轻声问：“是来好事了吗？”

　　韦筝犹豫片刻，点点头。

　　谭萍对斯姣说：“那麻烦来杯热水吧。”

　　斯姣答：“好的，请稍等。”

　　斯姣回到吧台准备酒水的时候，曼迪突然走近，对她说：“去跟老祝说一声，谭萍和韦筝来了。”

　　斯姣答：“好。”

　　2

　　刚进10车，斯姣就正好碰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老祝，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穿着西装外套，略微发福的身体在整齐的衣装下显得挺拔了许多。微微这么一打扮，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老祝。”斯姣叫住他。

　　老祝：“斯姣啊，今晚生意怎么样？”

　　斯姣却文不对题地答：“谭萍和韦筝现在在酒吧。”

　　听到这句话，老祝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片刻后，才答：“我知道了。”

　　见他转身又要进屋，斯姣叫住他：“老祝。”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要穿越回来呢？”

　　老祝微微一笑：“知道太多——不好。”

　　斯姣问：“对谁不好？”

　　老祝：“是我个人的私事，和3018无关。”

　　斯姣：“但和韦筝有关？”

　　老祝：“别猜了。”

　　斯姣：“她在未来不幸福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顺着林有才的思路做出的猜想，林有才一直声称，老祝穿越回来就是为了给女儿找个好老公，并且看上了他。虽然后半句话不靠谱，但前半句还是值得思考的。如果看到女儿在未来过的不幸福，于是当爸爸的，特地穿越回来改变在未来会产生不幸的隐患，这还算是一个能讲通的故事。

　　但老祝没有丝毫松口，只是淡淡微笑，对斯姣说：“去忙你的吧。我会和William说，晚点再约。”

　　老祝回了屋，斯姣又在走廊站了一会。她不仅思考着老祝穿越回来的真实目的，同时还有一些心疼。身后的那扇门外，有两个对这位大叔来说最重要的人，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推门出去。

　　到底是多大的遗憾，要用穿越的方式才能弥补啊。这个时空的那个老祝呢？此时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要靠三十年后的那个老头，来代替他这个缺席的父亲吧。

　　但感慨归感慨，斯姣得赶紧回酒吧。今天晚上注定会比打仗还繁忙，新店开业，光是预约要来的人，就够她团团转了。这时，她想起一个人。

　　北飞是知道，今天11车酒吧重新在北京开张的。

　　他已经离开北京回了长旰，又开始在那繁忙的高中课业间周旋，斯姣想，也许这就是他最近又很少在3018露面的原因吧。

　　唉，管他来不来呢。斯姣抹掉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失落，推门回了酒吧。

　　这时，她看见早有预料的场景，林有才端着酒杯，正站在谭萍和韦筝那张桌子前。微微弯着腰，态度很是谦恭。

　　但那天这臭小子是怎么让她一遍又一遍下不了台的，谭萍可记得一清二楚。后来听韦筝又一次说起了这个人，知道他竟然还在追自己女儿，谭萍一面恨不得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面又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是副什么窘迫模样。

　　这就是今天她带着韦筝来酒吧的原因。想碰碰运气，看看曼迪的这位挚友，会不会也来捧场。

　　果不其然，冤家路窄。

　　一番无效的周旋结束，林有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可这时，一直默默观望林有才回到座位的谭萍，眼睛亮了起来。她低声对韦筝说了几句话后，韦筝朝斯姣招招手。

　　“能不能帮我们换到一张四人桌，我们要和那边两位拼个桌。”

　　斯姣答：“好的。”

　　虽然不知道这一对母女到底想做什么，但斯姣还是引导他们到了一张更大的桌子。

　　3

　　徐真没告诉林有才的是，她和韦筝除了直系学长学妹的关系外，还有一层外围关系。

　　他爸爸和韦筝的妈妈认识。

　　这是在他和韦筝已经走近之后，他才得知的。

　　而谭萍这边，自从知道了徐真的存在，就一直想方设法把女儿往他身边安排。包括韦筝去听徐真返校的讲座，和他第一次相识，也是谭萍的指示。徐真爸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农村出身，打拼到四五十拥有了这一切，算是个富一代，但老爷子却从不愿让儿子碰他生意上的事，一心想把他往精英方向培养。

　　谭萍看中了他们家厚实的家底，也知道徐真爸爸的心思，一直在他们家人面前包装韦筝大家闺秀的形象。当然，谭萍对徐真和韦筝私下交往的真实情形一无所知。

　　这四人在一桌坐下了，林有才一反常态的拘谨，衬托得徐真更加有恃无恐。斯姣跟林有才说对方想要拼桌时，他还开心地以为，付出的努力初见成效了。wWw.qikuaiwx.Com

　　可是坐下后，谭萍却没有对他说一句话，而是对徐真嘘寒问暖，林有才的大脸上，只能写满问号，听着被自己得罪完了的臭脸阿姨，此刻对自己的好哥们笑脸相迎。

　　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认识？

　　直到谭萍问徐真：“上次酒会我先离开了，后来，你和小筝玩得还开心吗？”

　　一直想插话却插不进嘴的林有才，这会儿抓住机会就问徐真：“酒会，什么酒会啊？”

　　徐真本来就情绪不高，听到这个，明显有了一个不悦的表情，端起酒杯，掩饰地喝了一口酒。

　　而一旁的韦筝，从合并桌子以来脸色也一直铁青，这时突然说：“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对谭萍再多说什么，旁人并不能判断这句话想要交代的对象是谁，又或者，她根本没想向谁交代，只是十分想快点离开这里。

　　谭萍自然不干，朝韦筝喊了一声：“哎？”

　　并快速起身，想拦住她。可韦筝像只刚从捕兽钳里逃出来的兔子，一离开座位便小跑起来，很快不见了踪影。

　　林有才还起身追了出去，但过了没一会，一个人一脸失望地回了酒吧。

　　4

　　曼迪今晚登台演唱了她新写的歌，庆祝新店开张，可William却还没来。斯姣想，一定是老祝跟他打了招呼的缘故，想必William也不想在同一个场合，看见新欢和旧爱吧。

　　等曼迪唱完歌，鞠躬致谢，走下舞台，谭萍正在台下等着她。

　　谭萍说第二天要早起赶飞机回上海，得先走了。曼迪微笑着与她道别。

　　就在这时，斯姣的余光看见一个酷似William的人进了酒吧，这人穿着一身暗色西装，这是只有William才会时刻保持的穿着。斯姣再次朝那个身影望去，果然是William。

　　这也太不巧了吧……他……他哪怕晚来几分钟也好啊。

　　不过，后来的情景证明，是斯姣多虑了。

　　谭萍与曼迪道别后，看见William正从门口走来，她主动走了过去，两人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后，谭萍便离开了酒吧。

　　一切如此风平浪静，原来旧情人见面，也不过这般？斯姣突然觉得，是她太小瞧了这帮成年人。有那么多比纠结小情小爱更重要的问题要烦恼，谁会有空拿着放大镜把已经翻篇的旧事，又放回生活的主战场呢。这不是给自己往前走，增添不必要的障碍吗？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叫丰子恺的地球人画的漫画，上面有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小孩才打打闹闹地和好，大人都是和和气气地绝交。

　　想到这一层，斯姣不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当然，她不会忘记，老祝终于可以来酒吧了，便下意识朝10车方向看去，就在目光瞥见隐门的瞬间，门突然被推开，老祝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溜边儿从吧台绕到酒吧门口，然后装作从外面进门的模样，径直走向William的桌子。

　　斯姣走上前去为两人点单。

　　“请问喝点什么？”

　　William还是按照之前的老样子点了酒，老祝却摆摆手，说：“我不喝酒，给我来瓶果汁吧。”然后又跟对面的William说，“抱歉不能陪你喝，但我已经戒酒很多年了。”

　　William笑着答：“没关系，随意就好。”

　　斯姣道了声“稍等，很快就来”，便赶紧回吧台准备。她第一次听说老祝戒酒多年，但猜测估计是心脏病的缘故。

　　这一桌会聊什么，她自然是关心的。但此刻，酒吧客人兴致越来越高，人来的也越来越多，她只恨不能再长出两双手来，像只在森林里荡来荡去的长臂猿，徘徊于吧台和各桌客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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