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摆在眼前的装备：黑手套，黑口罩，黑帽子，黑皮夹。
十七思索着，除了这些之外，还应该做什么准备。他又将第三脑调为完全静音，取消了震动提醒和紧急提示。接着穿戴好一整套装备后，便出发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谭萍在上海的家。据韦筝所说，此时谭萍应当身在美国。自从在长旰街头想起那卷可能记录着真相的录音带后，十七便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取得。既然William和韦筝的交易失败，那他就亲自上吧。
谭萍家不在市中心，是位于中环边建在一排商铺上的高楼，小区的安检比十七想象中宽松，跟着住户进了楼房门禁后，乘电梯来到十五层。谭萍家就在左手边。
现在是傍晚时分，十七已经站在楼外从窗户观察过，屋内没有开灯，说明大概率没人在家。他打开手电筒，用放大镜观察门前堆灰的厚度与门把手上的指纹深浅，从而得出判断，应该已经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
这是个好消息。
于是他拿出□□，顺利潜入客厅，又把门锁恢复原样。但他依旧不敢开灯，一是怕引来外面人的注意，二是担心突然有人回来。虽然此刻，韦筝应当还在北京。
十七分别在主卧与次卧转了一圈，通过次卧摆满书的书柜，初步判定那是韦筝的房间，进而锁定谭萍住在主卧。主卧堆放了很多东西，却不显得杂乱，看来有人经常收拾打扫。手电筒光打在墙、桌、柜上，依次看去，化妆品占了整整一面墙，柜子上贴满挂钩，挂着一个个大小款式不一的包。
那卷录音带会放在哪里呢？十七思索着。
他不想把屋内弄乱，所以站在原地，借助手电筒的光亮，盯着屋内的一处处定睛思考：录音带属于陈年旧物，应该不会放在显眼的方便拿到的地方。而且谭萍肯定不愿被人轻易发现，既然经常收拾屋子，就应该在不会被轻易翻出来的地方，所以很可能放在某个袋子或者盒子里，袋子与盒子的颜色应当还是深色的。
这么一番猜想过后，十七把目标锁定了两个地方：桌子最下方的一格抽屉，与储物柜非玻璃柜的部分。
十七紧了紧手套，打开抽屉开始翻找。把所有东西一一取出，却并没有发现目标，他把东西归位后，接着又打开柜门，可里面一览无余，只有几条旧围巾，和一个鼓鼓的淡粉色塑料袋。十七伸手去拿塑料袋，当即发出脆响，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尽量放轻动作，可塑料显然不是学得会安静的材料。
十七翻看着塑料袋里面装的东西，全是纸片和纸条，纸的大小、材质、颜色都不同，上面的字迹也各异。十七拿出一张仔细阅读，只见上面写着一串名字：韦礼辰韦礼辰韦礼辰韦礼辰，这一串名字的后面还打了一个大叉。
“啊？”十七不禁疑惑。
他知道，韦礼辰是William的本名。这……他为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撞上了某个少女心事而感到心虚不已？
就在十七打算继续翻看之时，耳畔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
——糟糕，难道是谭萍……还是韦筝回来了？
十七连忙把塑料袋原封不动地塞进柜子，轻轻合上柜门，在屋里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放眼望去，只有衣柜和床底，但衣柜里的空间又不够。
“唉！”——十七一咬牙，滚到了床底下。
2
十七竖着耳朵聆听，客厅先是传来开灯的“啪嗒”，以及钥匙撞在木头上的金属刮擦声，接着皮质沙发发出一声特有的喑哑，可以想见，回家的人已经重重地坐了进去。
十七通过沙发的响动判断，回来的应当是韦筝，因为他觉得如果是谭萍，大概会更宝贝家具一些，不会直接把钥匙丢在柜子上，也不会重重地瘫进沙发里。
那还好。十七暗忖：他呆在谭萍的主卧，韦筝大概率不会来这间卧房，就可以趁机溜走了。唉，只可惜还没得手。
可是，正当他刚把头从床底下探出来时，脚步声却逐渐逼近，他只得迅速把头缩回床下。紧接着，房间内的灯开了。
什么情况？十七紧张起来。很快他从床下边看见一双脚，只穿了袜子，正缓缓往床边走。十七突然后悔——刚进房间的时候怎么没戴鞋套呢？不知道自己又黑又脏的鞋印会不会太过扎眼。
接着，十七感到头顶上方有一阵沉重撞击。韦筝半条腿搭在床边，从床底下十七可以近距离观看那只雪白的肌肉线条良好的小腿。
又要瘫？十七有些焦急，不知道韦筝这一躺会到什么时候，也不知她是否真的能睡着。
可是……十七意识到他犯的错误：难道他想得不对？这里才是韦筝的房间？韦筝住的是主卧，而那间摆满了书的次卧才是谭萍的？
等等——这才对啊，所以他会看到那个粉色塑料袋里写满William名字的纸条……
陷入纷繁的思索，十七既觉得糟糕，又觉察到不幸中的万幸，要不是韦筝回来，他之前的搜查思路最终肯定颗粒无收。可是这个时间，韦筝怎么会回来？
正当他这么想着，头顶又传来一阵手机震动。
韦筝接了电话：“喂？古盛韦筝。啊，是陈总啊。不好意思没存您手机号，我这会儿刚刚登机。……刚空姐过来让我关机，真是抱歉。嗯……是的，这七天我打算出国。……去哪啊？丹麦，还有瑞典。……没有，跟朋友。……嗯，好的，一回来我就联系您。……国庆快乐，再见。”
原来是这样。十七明白了，韦筝是放假回家的。刚这通电话，估计是某个工作伙伴吧，她不想继续被工作纠缠所以才撒谎。
接着他又被迫在床下，听韦筝发了好几段语音，大意都是：某某总，国庆快乐，常联系啊。……某某老师，国庆快乐，节后去请教。……
突然间，十七有点佩服这个姑娘——放了假独自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却还装得神采奕奕，继续扮演着好员工好伙伴的角色。但从她声音里，却丝毫听不出疲惫和抱怨，像一个按下按钮就准确播报的机器人。
也挺可爱的，这就是她选择的生活。
一阵短暂的“热闹”过后，房间又一次陷入死寂。韦筝似乎是打开了音乐播放器，外国女歌手动人的嗓音与欢快的旋律响彻了整个房间，韦筝也跟着哼唱起来。
怎么办呢。十七继续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此时，头顶的床上有了新的响动，十七看着韦筝从房间离开。要不要现在迅速撤离？十七的大脑飞速旋转。可是，他听到的东西给了他相反的指引。韦筝好像进了另一个房间——她去谭萍的房间干什么？
十七的心跳不禁加速，有种预感捆绑着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大约过了几分钟，韦筝回到主卧，坐到桌前。十七听见有东西放在了桌上，接着是抽屉被拉开的声音。一阵翻找后，是按下按钮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男声，悠然唱着：“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韦筝关上按钮。十七意识到——是录音机！她拿出了录音机！接着，韦筝取出那卷歌曲磁带。
一阵咔嚓的操作声后，又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
十七的心怦怦直跳，他谨慎地捂住胸口，害怕这激动太吵闹而被发现——看来他的预感成真了——韦筝帮他把录音带找了出来，还放进了录音机！
“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韦筝立马按下暂停键，十七能听到她不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也许这也是她第一次放这卷带子，对于接下来可能听到的声音，抱着同样的紧张与胆怯。
十七猜测：这声音会是谁的呢？谭萍的吗？
过了半分钟左右，韦筝又一次按下播放键。
还是那个女声：“让女朋友做这样的事，你真的对我毫无歉意吗？”
“我看你一点都不难过嘛。”
这声音……十七在回忆里搜索起来：和那个会议室里唯唯诺诺，街道旁又大声吵嚷的声音一模一样。是严正。
“你不要太过分。至少现在我还是你女朋友。”
“你不是一直想换个靠谱点的男朋友吗？想换一个会把你带进朋友圈的男朋友？现在机会来了——用这个东西，去找祝鹏飞，让他对你负责。”
韦筝又一次按下了暂停键。十七听见更为急促的喘气声，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严正让谭萍和老祝发生关系后的对话。那韦筝知不知道，严正口中的“这个东西”就是指未出生的她呢？
唉，想想都觉得残忍。
播放键重启后，又是谭萍的声音，沙哑而坚决：“严正，别以为你可以控制我。”
接着，录音机里传出一段带子空转的响动。
“刚才走的人是谁？”谭萍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管不着。”严正答。
“你是不是又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还来问我干嘛？”
“但如果，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呢？”
“你调查我？”严正语带凶狠。
“对付你这样的人，不就该这样吗？”
“很好，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我知道，你偷了东西。”谭萍不紧不慢地说。似乎她很清楚，这句话是用以扭转主次关系的关键。
“给我闭嘴。要是敢说出去，今后你就别想在长旰混了。”
听到这里，十七猛然意识到，所有人都以为谭萍离开是为了去她心中向往的大上海，而不知道背后的另一个推力，还来自严正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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