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韦筝跌倒了。跌得不早不晚，正巧是曼迪许愿的时刻。
而跌倒的理由，也一目了然：黑灯瞎火，高跟鞋，酒精，还有陡峭的台阶。——没人更比William知道，这几级台阶有多危险。
就在刚刚，韦筝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紧张地看着曼迪，一步步走上这八节台阶的。
心里早就发出宣言：他也应当那样紧张我。
William终于没让她失望。
率先走上前的是他，单膝跪在地上，俯身问：“怎么摔了？”
韦筝抬起头，分外明亮的眼眸里，涌动着楚楚可怜的兴奋欢喜。语带哭腔地答道：“我本来在台子上，突然就黑了，我想下来，可没下两级台阶，脚一崴就摔下来了。”
韦筝的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暗示着所有人都应当和她一样，没听见William的关灯提醒似的。
William又问：“怎么跑舞台上去了？那楼梯又窄又陡。”
韦筝：“我好奇嘛。”
William问林有才：“有才，可不可以去冰箱里拿点冰块来，再找一块布？”
林有才答着“好”，起身就往冰箱跑，迎面却撞上曼迪。曼迪正拎着一个药箱，对林有才说：“这里有冰袋。”
林有才大呼“太好了”，便接过药箱。
他俩回到韦筝跟前，曼迪一手托起长裙，也蹲了下来。
林有才麻利地打开药箱，取出冰袋，看了一眼韦筝，接着把冰袋朝她脚踝处放，可韦筝明显往后缩了一下。
William伸手去按她肿起来的地方，就像爸爸抚摸女儿那样自然，说道：“应该不是很严重，赶紧冰敷吧。小筝听话。”
可William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韦筝却抓住了他。握着冰袋的林有才，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无所适从。奇快妏敩
韦筝哭诉道：“我得去医院，我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晚会要主持，我不能瘸，绝不能！”她强硬又委屈的语气，仿佛在说，这伤是William造成的一般。
但谁又能说，不是呢。
甚至韦筝自己都可能有些分不清，此刻对William的拉扯，到底有几分是出于依赖，几分出于报复，又有几分是对这自残行为的后悔。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曼迪一把从林有才手上拿过冰袋，搁在韦筝脚踝上。她动作轻柔，还面带微笑。温柔说道：“就算去医院，也要先做处理，不然消肿更难。”
这举动令韦筝猝不及防，William趁机把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
林有才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William闻言，笑道：“有才，那小筝就交给你了。”
“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像把冰刀，无形刺入韦筝的胸膛，那写满惊讶与难过的大眼睛，旋即掉下一粒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滑落，摔在地板上，碎成一朵银花。她撑着地，用脚去踩台阶，眼见着想站起身。
林有才叫喊着“你想干嘛”，却还是不敢伸手去扶。却是William伸出了手，扶起她。温暖有力的手掌，让韦筝胳膊一阵微热。可马上，William使力的方向却令韦筝警觉。
难道，他想把她交到林有才手上？
他怎么可以？
预感到这一决定的韦筝，使尽浑身气力，拼命挣扎。William怕弄疼她松开了手。获得自由的韦筝，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停在曼迪身上。然后，一瘸一拐快步朝门口走去，林有才连忙喊着“小筝，小筝”，追了上去。
第三轮出击。
失败。
2
被韦筝闹上这么一场，红丝绒蛋糕上，“24”的蜡燃了一半。
北飞笑道：“堪称史上最不浪费的生日蜡烛！”
斯姣没被逗笑，她现在满心只有担心——刚刚的意外，可是出了个“大错”。她可是答应了曼迪绝不出错。一定是她哪里没做到位。
William本来要再走一遍流程，被曼迪以“怕客人厌烦”为由拒绝。她吹熄蜡烛上的火苗，众人举起手中的特调鸡尾酒，欢庆这一刻。像是刚才那段摔跤事件的记忆被集体剪辑掉一般，每个人都无缝接上了先前的情绪。
紧接着，斯姣又端着盘子开始收发出去的六角酒杯。北飞不知何时也从吧台顺了一个盘子，与斯姣从反方向对着收起杯子。
斯姣与北飞错身时，迅速道了个谢。
收完杯子，她立刻放下托盘，小跑着去帮着曼迪分蛋糕。北飞则在吧台，默默洗酒杯。
分完蛋糕回来，斯姣看见酒杯已经收拾妥当，觉得挺不好意思。
“真的谢谢。”她又道了一遍谢。
北飞问：“就口头谢啊？这么没诚意？”
斯姣：“那……我把今晚的工资分你一半？”
北飞一听，旋即扔了手中的抹布：“你……你有没有点人情味？拿钱打发我？”
斯姣慌了神：“我……”
北飞发现演过了头，秒怂道：“你……就没给我留块蛋糕？”
斯姣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诶，抱歉抱歉，可是刚好像分完了？抱歉，我改天专门请你……”
就在斯姣“忏悔”的时候，曼迪端着两块蛋糕朝他们走来，笑道：“两位小朋友，辛苦啦。”
北飞连忙迎上去。“谢谢姐姐！”
斯姣没想到，曼迪会专门留蛋糕，竟怔在那忘了道谢。而曼迪已经转身离开。
但也是在她怔住的时候，北飞偷偷从她那块蛋糕上顺走好几粒糖做的“珍珠”。
“少吃点糖，女孩不都怕胖么？我拿巧克力和你换。”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
斯姣眼睛也不眨地说：“单位重量的巧克力，热量是糖豆的1.27倍。”
北飞：“……”
他原先以为女孩都爱吃巧克力，才特地给斯姣带了一块，为了送得不刻意，特地先偷她蛋糕上的“珍珠”，结果现在只能尴尬地把巧克力举在半空。
此时，斯姣却伸手接过了巧克力，道：“但巧克力营养成分更丰富，我不亏。”
北飞“嘿，嘿嘿”傻笑了几声。
3
生日会进入第三阶段，音响里开始放重鼓电音，喝开的客人们在舞池嗨唱扭动。
北飞和斯姣推走了蛋糕车，在水池旁一茬茬清理蛋糕盘和酒杯。
相比第一次在9车洗盘子时的新鲜与生疏，现在这些事在斯姣手上已经娴熟无比。北飞打趣她是不是在外星球上干的就是这个。她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因为此刻终于得了空，刚刚曼迪许愿时候出的乱子，又爬上了她心头。尽管曼迪还没说什么，但斯姣觉得，肯定是因为她还忙着主持生日会，等她忙完后，迟早会来提点她。但在这之前，她想先自己梳理出，到底哪出了问题。
“想什么呢？”北飞对着斯姣喊道。
现在酒吧里要是不用喊的，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斯姣一边擦杯子，一边提高了嗓门问北飞：“你说，韦筝干嘛要跑到舞台上去呢？而且还非要在不开灯的时候下来。”
北飞突然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我看啊，这里边有事儿。昨天我俩看的视频里，那个韦筝就是个小白兔，今天你看她，还是兔子么？”
这一整晚，斯姣连停下歇会脚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心思观察韦筝是小白兔还是大灰狼。但又突然想起，那个跌倒了坐在地上的韦筝，眼里似乎有怨愤。
斯姣问：“你说，她是在怪谁吗？怪林有才？”
北飞连忙摇头：“非也。林大哥对她都那么好了，还有啥好怪的？我看她怪的是那个William。”
斯姣：“啊？怪他什么？”
北飞答：“我看那个William，八成欠她钱。诶？你说，会不会还是仇家什么的？我们是不是得提醒林大哥，小心别被利用了。”
斯姣：“……”
她虽不知道韦筝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有这么奇怪的举动，但也能感觉，那眼神里的怨愤，不是简单的仇恨，更多的，是种求而不得的不甘。
那种眼神，她不是第一次见——小枝的眼睛里，也有过那样的东西。
北飞没有停下他的分析，接着说：“我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小猜想——”
斯姣：“说。”
北飞：“韦筝不会也喜欢曼迪男朋友吧？”
斯姣：“也？”
北飞：“她昨天不还缠着那个叫徐真的么？唉——”他长长叹了口气，又望向那辆蛋糕车，“所以说，三角关系才稳固嘛。”
斯姣：“可这，哪里是三角？”接着，她掰起五根手指，认真数道，“林有才，韦筝，徐真，曼迪，William。”数到这，五根手指刚好全都掰直，“——这是五角。”
北飞摇摇头，答：“我又没说他们稳固。”突然，他大叫一声，“啊——！”
斯姣：“……你鬼叫什么？”
北飞：“这就是林大哥叫我来见识的——‘真正的大人世界’啊！”
斯姣：“……那祝他在里面玩得开心。”
北飞：“对了，你现在有地方睡觉了吗？”
斯姣：“有。”又小声嘀咕道，“而且永远睡不醒。”
北飞：“那我过两天也搬进来。”说完看了看斯姣，“就住你隔壁。”
斯姣“哦”了一声，又问北飞：“你下周末有空吗？”
“嗯？”北飞眼睛一亮，“有啊。”
斯姣：“廿九大哥的剧组需要群演，他叫我去，还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北飞：“哦，不是你约我啊。”
斯姣：“……去吗？”
“去，我陪你去。但你得先告诉我，怎么林有才是林有才，廿九就是廿九大哥了？”北飞话里带着一桶醋味。
斯姣却被问住。
过了一会，才答：“顺口。”
北飞：“……”
4
直到夜里三点，酒吧才送走除了William之外的最后一位客人。
曼迪站在门口，William从后边揽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那一头柔软的大波浪里，深深呼吸了一口。
“香根草——已经到后调了。”
曼迪轻轻握住William的手腕，安抚道：“又弄这么晚，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William答，“还有，今天，对不起。”
曼迪问：“什么？”
William：“你怎么不问我，那个女孩……”
曼迪：“这有什么好问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算算收入，我数了数，今晚办会员的能有十来个。打听你的八卦有什么意思？是钱不好赚，还是酒不好喝了？”
William：“你呀，唉。对了，今天你的愿望都没许完，要不要帮你补起来？”
曼迪转过身，两只胳膊环住William的脖子，动人的双眸直直看进William心坎，轻启红唇，答：“有你在这，我还要什么愿望？”
William温柔地笑了，笑容里融化了一整夜的星星，他捋着曼迪的发梢，缓缓道：“我知道你的愿望。也别太担心你爸爸了，等他的病一有好转，你就能安心准备出国留学……”
听到William的话，曼迪双手离开他的身体，同时打断道：“说这么扫兴的事干嘛？你饿了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William：“这话该我问你。饿吗？你一整晚就只吃了口蛋糕。”
曼迪：“要不是你喂，我连那口蛋糕都不该沾。”
William：“减肥伤身体。我心疼。”
曼迪：“谁不知道减肥伤身体？可变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William应声，伸手轻轻托起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看向她的眼睛：“那我的美人，现在，你可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吧？”
曼迪笑道：“你先喝口水，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转身进了小隔间。
那个小隔间是William的禁地，当然他也没什么兴趣，以为那只是个像衣橱一样豪华的更衣室。
但其实，那是通往10车的门。
5
一小时前，被曼迪遣回房休息的斯姣，一直在10车走廊等她。
见曼迪回来，斯姣忙喊道：“曼迪。”
曼迪奇怪地问：“怎么还不睡？”
斯姣：“对不起，今天……”
曼迪打断道：“又来个道歉的。那不关你的事。”
斯姣抿起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曼迪见她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只好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韦筝，没想到林有才在追她，那小子八成也不知道她和我男朋友还有这层关系。总之，不关你的事。”
斯姣这时开口问道：“韦筝恨你？”
听到这个问题，曼迪却笑了。
“你才十几？还能看出来这个？”
斯姣不太明白，这一回曼迪说的“这个”，又是哪个。
曼迪答：“小筝喜欢William，所以找我麻烦，这与你无关。就算你今晚一直盯着她，也防不胜防。”
听着曼迪的话，斯姣突然想起，韦筝摔倒后，是曼迪找来药箱，还蹲下给她敷上的冰袋。于是问：“但你好像，并不讨厌她？”
曼迪答：“我每天酒吧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功夫去讨厌人？”
斯姣“哦”了一声。
曼迪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对她和韦筝的关系感起兴趣来了，但她现在心情很好，打开房门后，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屋，又侧过头对斯姣说了句话：
“记住，只要眼里没有敌人，就永远不会败。”
曼迪关了门，回屋换装。
斯姣却仍站在10车走廊上。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她却一点也不困。
这一晚，她忙忙碌碌，等终于歇下来，却丝毫不感到疲惫，鲜活的记忆带来的兴奋，还隐隐刺激着她的神经。那么多地球人的面孔，那么多种表情，欢笑，尖叫，舞蹈，那样热闹，那样自由。
还有突发的摔倒事件，和北飞讨论的“五角关系”，以及曼迪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
她悄声感慨道：这，就是地球啊。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15 章 摔倒事件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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