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飞坐下后，飞快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因为斯姣说，酒吧快要开业，还要在这之前把圣诞装饰弄好。
于是，吃完饭，斯姣和北飞收拾桌子洗碗，曼迪弄来两杯解酒茶，哄着林有才和廿九喝下。
斯姣率先回到酒吧，窗户上的雪花是林有才贴的，只不过干到一半他先去餐车做饭去了。斯姣撸起袖子，开始组装圣诞树。
在她装上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圈绿色裙摆后，从1.5米高圣诞树前站起身，眼前却出现一个礼盒。
“当当当当——”
北飞挪开礼盒，露出一张笑脸。
“圣诞礼物，请白小姐查收。”
斯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一阵酸楚忽然涌上心头。
“快拆开看看。”北飞拉起斯姣的手腕，把礼盒塞进她手里。
斯姣接过礼盒，并不重，粉红色的礼盒包装纸上系了一个黑色蝴蝶结。她小心翼翼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白色礼盒，北飞连忙拿走她手里已经拆掉的包装纸。
打开礼盒，斯姣看见一个银色笑脸，串在一根黑色皮绳上。
“这叫微笑手串，笑脸是我亲手做的。”北飞挠挠头，“嘿嘿，喜欢吗？”
斯姣把手串取出来，绕在手腕上，但单手很难扣住。
“我来我来。”
北飞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环过斯姣的手，同时他的手腕也露出来，斯姣看见在他的手上，有只一模一样的微笑手串。
北飞边给她扣连接扣，边不好意思地说：“老板说做两个打八折，我就顺手也给自己做了一个，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戴。”
“不介意。”斯姣脱口而出，“谢谢你，北飞。”
北飞听了她的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款，因为，希望你能多笑笑。”
“你在哪里做的？什么时候做的？”斯姣问。
北飞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我们买完圣诞装饰从超市出来，对面有家手工饰品店。”
斯姣摇头，问道：“然后我们分开后，你就去做这个了？你不是说上午有测验吗？”
北飞瞪大眼睛，抿了抿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声道：“所以刚英语老师把我抓去了啊。”
“把你抓去改试卷？”
“嗯，说既然不肯做一回卷子，就把卷子看五十遍。”
斯姣：“……”
北飞：“唉我没关系啦，正好加强记忆，那几十个单词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咱们赶紧把酒吧扮起来！哇这棵圣诞树还挺像样的嘛！”
“我——也来！”
林有才不知什么时候从暗门走进酒吧，他身后还跟着曼迪。
“林大哥你酒醒啦？”北飞问。
“我就，没醉！”林有才大声答道，“哎——你把雪花放下，我已经找到贴的窍门了，放着我来！”
北飞只好把手上的雪花放回到桌上，跑到斯姣身边帮她往圣诞树上挂东西。
曼迪径直走到吧台，她要为圣诞夜准备今晚的特调鸡尾酒。
挂完铃铛后，斯姣看准袋子里的字母“S”，伸手去拿，北飞也正好把手伸向这个字母，两人指尖碰指尖，手串上的微笑小人脸悬在空中，对望相笑。
斯姣北飞双双抬起头，四目相对。酒吧里放着轻快的圣诞主题英文歌，节日氛围渐浓，林有才扒在窗户上仔细贴着窗花，曼迪用心挑选着特调配方，橘黄色的温暖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斯姣看着眼前的炙热目光，心渐渐融化。
“咔嚓——”一阵快门声响让所有人望向隐门方向。
廿九端着相机朝大家走来。
“难得我们人齐了，咱们拍合影吧。”
“来咯！”
林有才三蹦两跳地跑到圣诞树前，左手揽过北飞，右手揽过斯姣。
“老九，先给我们仨来一张。”
“咔嚓——”
曼迪走过来加入，廿九把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五个人排成一排，斯姣和北飞站在左边，林有才在中间，廿九曼迪在右侧。
“3——2——1——”
就在“1”响起之前，王东同矮胖的身躯挤到画面里，站到斯姣身旁。
“咔嚓——”画面定格。
廿九取回相机让大家看效果，虽然每个人都笑脸盈盈，但也有着某种默契。3018地下铁全员集合，从铁长、监工，到地球实验对象，但这张照片里少了一个人，一个在这一刻存在于每个人心底的人，一位严厉的老人，一个伟大的父亲。
“真好。”林有才忽然感慨。
廿九笑着看向他，又看看其他人，“是啊，你们笑得真好。”
北飞看着斯姣，朝她晃晃手串：“我说吧，笑起来多好看。”
斯姣却一直注意着王东同，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时候冲过来，肯定是看监控发现大家在合照，所以特地赶过来。可是他也会想加入这种有地球人的合照么？
曼迪这时端来酒盘，盘子里放着六只六角杯，每只杯里都斟了酒。
“帮我试试，今晚要推的新品。”
林有才最先拿过杯子，却没往嘴边放，而是高高举起。等其他人也纷纷接过酒，他连忙说：“先别喝，先别喝！好不容易咱们人齐，东爷都来了，让我们敬3018好不好？”
廿九应和道：“好啊。”
曼迪、斯姣、北飞纷纷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王东同身上，他忸怩不已，最后嘴皮都没打开，在嘴巴里咕噜了一句：“真麻烦。”
“哟吼！”林有才起头道，“3——2——1——”
“敬3018！”众人齐声喊道，六只杯子碰在一起，王东同个子最矮，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够上，在加入碰杯大军时，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斯姣也笑了。她笑得很用力，似乎想把这四个月以来没准时送达到脸上的笑容统统还上，拼命用尽这最后的机会，表达他们带给自己的难以言喻的幸运。
这些人就是她在研究所时未完成的课题——“变色龙”、“傻白甜”、“笑面虎”——但她很庆幸，当初没有坐在桌前空想，往报告里填充想当然的控诉。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用粗糙的标签概括，标签贴上的时刻，就是偏见蒙住眼的时刻。
复杂多变，美丑善恶，阳光下滋生的邪秽，暗夜里迸发的光辉，完全可以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并存。
而所有这些，只有带着一颗真心，才能看得见，才能感受得到。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做到爸爸的嘱托，也最终完成了出发时许下的愿望，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无论那是否是她曾丢失的。
2
酒吧收工后，斯姣收拾完一切，打算去9车喝口水，没想到林有才竟在厨房间。
“你怎么在这？”斯姣问。
林有才看了她一眼，答：“下班啦。我来泡黄豆，明天给你炖猪蹄。”
“不用了。”斯姣下意识刚说完便后悔。
“啊？你说什么？斯姣你能不能大声点，每次都跟蚊子叫唤似的。”
“我说，很期待呢。”斯姣提高了音量。
“噗……这可不像你的话。”林有才又抬头瞟了斯姣一眼，接着，捏起嗓子模仿她刚才的话，“很期待呢。”装腔作势的语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就差再翻个兰花指。
“喂，我哪有这样？”斯姣微微仰起头，摆出一副要和林有才理论的架势。
“你有，你有，你就有。”林有才死皮赖脸地怼了回去，“但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撒个娇耍个小性子才正常嘛，哪像你一开始来的时候，成天只有一个表情，就像这样——”
说完林有才又抬头，眉毛撇成八字，嘴角向下耷拉，眼球还使劲上翻，作出一个说不上是愤怒还是白痴的鬼脸。
“噗……”斯姣被逗笑，“哪有这么丑……”
林有才一边用滤网翻洗着黄豆，一边说：“对嘛，多笑笑。看来，爱情还是滋润的哟。”
“什么爱情？别乱讲。”
“我说妹子，你们星球是1000年以后了吧？怎么在男女关系观念上，比这里还保守哩？你老是回避和北飞有关的话题，但我看得出来，你俩是郎有情妾有意，连情侣手链都戴上了！但搞到现在，还隔着座山？咋，等愚公来搬啊？不过，北飞那小子已经够主动了哇，难道……你来地球之前，被家长警告过不许谈恋爱？”
林有才的一番胡言乱语弄得斯姣一时间心神不宁。出发前，爸爸妈妈当然没跟她提过这方面的事。应该说，在她的记忆里，爱情这个话题，就像成长拼图里缺的那个角。而她的抗拒，只因每当北飞靠近，她内心某个角落就会提醒：那是个沼泽，绝不可沉溺。
林有才重新开口道：“斯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意第上，有男朋友了？”
“没有。”斯姣答得干脆。
“那，你喜欢北飞不？”林有才又问。
“什么是……喜欢？”斯姣反问。
“嘿，你个小屁孩，要急死我。那你说说，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斯姣沉默片刻，林有才也没有催促。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是一团迷雾，如果这家伙真能帮她解开这个疑团，那也不错。于是，她回忆起和北飞相处时的所有细节，她的心理感受，还有北飞不在身边时，她对他的想念。
“我觉得，他跟别人都不一样。”斯姣慢慢答道，“只要人群里有他，我永远都能定位出来，而且，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会紧张。也不是那种害怕或者警惕的紧张，就是，呼吸会加快，然后做什么都觉得不自然，我会在意他的存在，因而也更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么说可能比较复杂，但我暂时也找不到简单的方式表达。”
“复杂个鬼……妹妹哦！你这就是恋爱了哇笨蛋！”
“恋爱……”斯姣重复着这个词汇。
“我很好奇你们星球的人都是怎么长大的？恋爱这种事，还要人教？”
斯姣觉得脑子乱乱的，反问林有才：“那你和你的小筝怎么样了？”
“哼，我们——”林有才提起气势，但发现好像说不出什么牛逼哄哄的内容，只能现编起玄乎的话，“我们可是生死之交。自从一大早老祝跟我说车祸的事，再到我把小筝从死神手里头抢回来，直到现在我都还蒙着圈。我就想啊，有什么比活着，有朋友陪着，有人爱着，更好的事了呢？人生苦短，少给别人给自己添堵。你说，我这话是不是活的挺明白的？”
斯姣答：“话是漂亮，但今天又是谁喝醉了一个劲数落廿九和曼迪来着？”
林有才好像没想起自己说过什么话，自圆道：“唉，我就这么想想，谁真能做到什么都不在乎呢？那还不如直接出家。”
“没有羁绊的人，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啊。”斯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因为，她想到出发来地球之前的那个S.J.，那个她，打死也不会想到，四个月后的自己会为了救地球人而冒险，会为了这些萍水相逢的过客，快乐，难过，担忧，愤怒，感动……变得完全不像她，却如北飞所说——变得更像个人。
想起北飞，斯姣一下又陷入低落。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她说完又抬眼看了看林有才快活着忙碌的侧影，想把这一幕永远刻进脑子里。
林有才：“快去休息吧，晚安！”
斯姣走后不一会，林有才扭头亲眼看着通往10车的门合上，放下手里的菜盆，轻手轻脚走到通往8车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嘿，小子，出来吧！”
双开门打开，满脸兴奋的北飞从里边跑出来，给了林有才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大哥！我爱死你了！”
林有才嫌弃地推开北飞：“行了行了，我可受不起，要是斯姣没说喜欢你，这会你不得说恨死我了。”
北飞打开冰箱，开了一瓶汽水，一饮而尽。
“啊——”他张开嘴，舒服地打了个响嗝。
“糟了！忘了帮你问阿秋了。”林有才一拍脑门。
“没事，我只用知道，斯姣也喜欢我就行了。”北飞得意地答道。
“哟哟哟，看你那个样子，有点出息行不行！”林有才嘲笑道。
“嘿嘿！”北飞扬起左手，晃了晃微笑手串，心情也如同那个唇边上扬的小人一样灿烂。
林有才问：“那你准备照原计划来？”
“没错。”北飞答。
“咳咳。”林有才清清嗓子，“你可还是个高中生啊，早恋这种事——”
“林大哥！你不能因为自己没吃到葡萄，就不让别人吃啊！”
“你个臭小子！刚才谁帮你套的话？现在敢编排我了？我的意思是，你都高中了，竟然还没谈过恋爱，丢不丢人？想早恋都没资格了！”
听了林有才的话，北飞真倒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嘛，明天告白！林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哦。”
“哟，这会想起我了？”
北飞担心地说：“我刚才就随口那么一说，林大哥你不用早恋，你……你天生丽质，财源滚滚，马到成功……”
“去你的。”林有才开口道，“行了。就算没我帮忙，你也不会失手的。今天那丫头不都已经承认对你有意思了吗？”
但北飞却没接话，反而微微皱起眉。
林有才问：“怎么了？”
北飞：“其实，我总觉得，在我和斯姣之间，横着一道我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
林有才接话道：“嘁，你俩的障碍还看不见摸不着？不明摆着么——物种隔离啊！”
北飞的脸色瞬间黑了半个度。
林有才连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毕竟人家女孩儿家在意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尽早告白。我以前总想着，等高考结束，就可以专心对她好了，可直到今天老祝离开，让我意识到，我根本没资格说’等以后’这三个字。我们这帮人的相遇已经是概率学上的奇迹，我要是不珍惜和你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才真是混蛋。所以我想好了，哪怕只能和斯姣在一起一天，我也不算白活。”
听了这番深情告白，林有才差点眼泛泪花，努力忍住起伏的情绪，道：“小鬼，别动不动就煽情好不好？明天你一定会成功的啦。”
北飞却说：“林大哥你觉不觉得，斯姣今晚有些反常。”
“哪里反常？”
“眼神。”
“眼神？”
北飞答：“我总觉得，她今晚看什么都充满温情，而且看得很久，晚上在酒吧也是，足足盯了吧台后边的货架好几分钟，我去拿酒她都没反应过来。”wWw.qikuaiwx.Com
林有才听了后若有所思，答：“会不会是累了？”
“或许吧。”
北飞看着10车的方向，眼里满是柔情与憧憬。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48 章 圣诞离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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