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兴富嫁之风的时代,女孩的出嫁往往会带走家族近半的财富,捱过穷苦日子嫁过二女的大妈妈从此不喜家中生女。而她对沈霜序的另眼相待,也仅仅是出于良心谴责。
长辈的肯定,可以不是必要的,但有比没有要好。
沈雩同眸光盈盈,冁然而笑。
敛身退回座次,依稀耳闻赵元训一声叹息。
她莫名看他,正巧赵元训也转过头来,朝她这方稍倾,半掩着唇道:“怎么和我的那个不一样?”
沈雩同僵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赵元训也没有解释。
后来日朝放班,他离开宝慈宫去了官家那里。
没有外男,性格爽朗的龚娘子也才放开了说笑。
她看中沈雩同置的香囊,追问起香料的配置。沈雩同半分不藏,将香料配方细细道出。
龚娘子直说听糊涂了,“比起置香也没简单到哪去,这样的细活我是做不来的,还是让你们这些小娘子头疼去吧。”
她为难地摆着手,惹得太皇太后开怀大笑,“你不是做不来,是犯懒罢了。”
其余两个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龚娘子面上羞怯,心中却高兴,“娘娘又来取笑奴家。”
龚娘子是陪着范珍到汴梁的,一直住在驿馆里,前几次进过宝慈宫,没和沈雩同碰上面。
今日初见沈雩同,明里暗里打量,也不知范珍究竟输在何处?沈雩同会的,范珍不仅会,还颇有造诣。
她不是看不上这位王妃,只是家族兴荣系于一体,她更多要为外甥女谋划。
但身处热闹,心在其外,范珍偏不爱阗凑,龚娘子也是有心无力。
她示意了数次,范珍都视而不见,龚娘子有苦难言,又不甘如此作罢,和太皇太后道:“王妃和善,福泽后嗣,来日府中庶出也必会孝顺膝前。”
忽被提及,沈雩同已是惊诧不已,又听她话中不善,不禁一哂。
碍于她是长辈,又是太皇太后娘家亲眷,不好驳斥。
太皇太后知她也为难,接过话来,“十六哥既已成婚,造化且看他夫妻二人,我也不去多管了。”
太皇太后都说不管了,外人更无理置喙。
龚娘子稍有愣怔,随即又恢复神色,笑着回是。
新婚的第二日,夫妻需同回新妇的娘家拜门。沈雩同在卢太后那里得了恩典,可与沈霜序见上片刻,她从宝慈宫告辞后,便匆忙赶去相见。
宫禁礼法不可破,太后的恩典也只有短短的一刻钟,沈霜序颦眉等在宫门上,引颈观望宫道,心中却无半分焦灼。
她心事重重,一直到沈雩同近前,方才回神。
妹妹新婚如何,观她面色便知详情,无需多问,沈霜序便关心她在王府的起居。
沈雩同一五一十都交代了,让她宽心。
沈霜序点头,“在你嫁给兖王前,我还担心你不能适应。王室的规矩礼仪众多,你又不喜拘束……”
其实那不算拘束,真正被牢笼困住的,是沈霜序。
虽然她是自己选择钻进笼子的,但她还是病了。鲜有的几次见面,沈雩同看得出来,曾经清雅卓绝的三姐,年轻的面容在衰老,眉间也总是绕着一团愁雾。
“三姐,你好像有心事?”她担心道。
“可能是累了。”
沈霜序不愿向任何人展露她软弱的一面,故作轻快地笑了笑,“小宝儿,出宫吧。”
随行的宫娥在提醒她,时辰到了,她得回到宝寿公主身边去。
沈雩同担忧她的状况,面上却依然保持活泼和朝气,“三姐,在宫里记得照顾好自己。”
沈霜序已走出几步,闻言答允,朝她挥了挥手。
幢幢楼阁将要掩去宫门,沈霜序忽又驻足回首,目送奔向宫外融入秋色的身影,深蹙的眉结终于展开稍许。
她随宫娥踏进庑廊,与韩钰娘迎面撞上。
两人各自敛身,又擦肩而去。
一如数月前的斗茶会,百花齐放,沈霜序还是那株无色无味毫不起眼的花,而天生丽质的韩钰娘注定惊艳全场,走到天子的身边去。
出宫的路上,沈雩同和赵元训说,她忘记备礼了,要先回王府准备。
赵元训答应得好好的,然而从宫中出来,他就驾了马直奔沈家。
父母亲早已在门前候迎,也来不及再掉头。沈雩同硬着头皮随爹娘入内,嘴里嘟囔,“怎能这样。”
当杨咸若捧出赏贺,她又哑口无言了。
“大王都不和我说。”害她担心,方才还生他的气。
赵元训余光瞥着她,若无其事道:“我也不知道,庶务上我不擅长,一直交给杨咸若在打理。”
“这样啊。”沈雩同了然,“那我去感谢他。”
她说去就真的去了,赵元训生生顿住,勾住她的衣领将人拎转。
“感谢我也是一样。”
沈雩同满脸认真,“那怎能一样,功劳苦劳都是杨内侍的,不能混为一谈。”
赵元训不依不挠,“可都是我挣的。”
细观他神色,沈雩同似乎明白了,哑然失笑道:“谢谢大王。”
拜门的这顿晚膳可谓丰盛至极,赵元训偕沈雩同回沈家来,受到了沈家老小的热情相待。
其他几房在席间虽有刻意讨好之嫌,但都无伤大雅。
沈桃月却牙酸得直拧眉,侧过脸来和沈雩同道:“五姐果真买了个好价,看看大妈妈,脸都笑成花了。”m.qikuaiwx.cOm
她娘一个巴掌拍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拍在她后脑勺,“闭嘴吃饭。”
沈桃月忿忿地捂住脑袋,“嘴闭上了还怎么吃啊。”
娘儿两个又吵了起来。
有的时候,看沈桃月吵嘴也挺有意思。
沈雩同夹了块炙鸭,慢条斯理地嚼着。
晚膳后新婚的夫妻和长辈们坐了片刻,杨咸若见天色不早了,才进来催促。
夫妻告辞出府时,沈家双亲依礼回送赵元训一些礼物。
这礼来礼去,赵元训又为沈雩同误解他一事耿耿于怀起来,入睡的时候,严肃地和她翻起今日旧账。
他道:“娘子谢过了,但还没和我道歉。”
他洗浴过了,衣裳洁白,散发着皂角的味道,其中混合着蔷薇水,许是她身上带的。沈雩同在他的四周轻嗅,又按了按他的手心,体温正常。
“大王要不要喝些香薷饮醒酒?”
赵元训张嘴哈了一口气,沈雩同没能躲开,酒味扑鼻而来。
沈雩同瞪他。
赵元训目光闪烁,接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还是给我一碗香薷饮吧。”
一碗香薷饮下肚,醉意是解了,却睡不着了,赵元训躺在床上一直烙饼。
沈雩同今晚的睡眠也浅,让他吵醒,便陪着他失眠。
可这样干巴巴躺着也难受。
“大王要不去外面走走?”她建议道。
“小圆,你好狠,竟然让我去喂蚊子!”赵元训感到委屈。
而且他的头不昏了,很清醒他在做什么,他和沈雩同分析,“她们会误以为我被王妃赶了出去,这对我今后在府中的地位影响很大。”
“我错了。”沈雩同忽然道歉。
赵元训打算大度地原谅她,却听她接着道:“我误会大王没有准备礼物。”
赵元训一头雾水。这篇不是已经翻过去了?
沈雩同自顾自地说道:“可大王也有错在先,因为大王瞒着我。大王难道是想看我的笑话?”
赵元训:“……”
天地良心,他才没那么狗。
沈雩同道完歉,也要他承认自己有错,“好了,该大王认错了。”
敢情前面铺垫的,都在这里等着呢。
赵元训噎住,手搭着心口,从牙缝挤出一丝笑声,“小圆,你真的好记仇。”
沈雩同的眼睛盯着他,像只狸猫,越是黑的地方越是亮的出奇。
只是这只猫看似安静软糯,实则毛茸茸的皮毛下藏着尖牙利爪,不惹则已,惹上了便是利索地挠上几爪。
可爱还是可爱的,就是费神。
他让一个小姑娘压迫得目光直躲,败下阵来,“我以后千万不能招惹你。”
沈雩同唇角轻勾,满意地背过身去。
屋里驱蚊的香缓慢地燃着,关了一些热意,帐子里也醺醺然,惹得人面红耳赤,喘不过气。
沈雩同睁眼,便见赵元训在她上方趴着。
难怪呼吸艰难,原来罪魁祸首压着她,
“我想招惹你。”他说。
沈雩同装作不懂,“为什么?”
他大概也不好意思,用一声低咳掩饰窘态,“猫以薄荷为酒,蛇以茱萸为酒,谓食之即醉也。咳,我想开荤。”
沈雩同语塞,想不出拒绝的话。
直白地说出口,让人毫无防范。
赵元训不像初出茅庐,他真的很懂如何卸下女人的戒备。
沈雩同睫毛扑闪,在他灼热的气息扫上眼皮时,颤抖着捉住衣襟。
当热浪袭遍全身,双臂已被束缚于头顶。
席上的酒大概都是她喝掉了,醉得没有理智,任由摆布。
沈雩同推着坚如壁垒的胸膛,纹丝未动,最终被这匹狼吃干抹净。
她算什么薄荷,分明是猫才对。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晓镜图更新,第 20 章 第20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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