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比赛三组,每组的头名最后再决一次胜负。当时抓阄是王昼去的,他手臭,直接抽中了陈霖的庶兄陈谅那组。
冤家路窄,有意思了。
赵隽听杨重燮报出名单时,朝陈仲看去,果然脸色极差。
陈霖那厮再混账不堪,也是他陈仲的老来子,被赵元训一顿揍,终身残疾。
陈家和赵元训的仇,和傅家的梁子,多半是不死不休。
赵隽怀着看戏的心态,端起手边的茶悠闲品尝。
岸上鼓声大作,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两艘龙舟随鼓声而动,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冲出界线,水浪翻涌,波光粼粼,男子们动作整齐划一。力量和速度的完美结合,是这项比赛最值得观赏的看点。
眨眼间,三艘龙舟拉开了差距,赵元训一骑绝尘。
赵隽双目一亮,拍案叫好,“到底是磨砺四年的快刀,出鞘即制胜。”
无论体力,技巧,还是针对性的战术,都非陈谅这种蒙受祖荫不思进取的公子哥能比。
其他两艘还在奋力拨桨追赶,试图磨合,赵元训的龙舟已经毫无悬念地冲向终点,拿下了第一场。
沈雩同全程捏着汗,还来不及呐喊,第一轮比赛就在锣声中宣告结束。
杨咸若候着比赛结束了,才到沈雩同身边来。福珠儿早得了沈雩同的吩咐,取来梅红匣子和粽盒,又做主把多备的粽子分给他吃。
粽子裹了好几张荷叶,湃在井里一整夜,临行前才搁食盒里,这会取出来都还冰手。
杨咸若是跑来的,热得前襟都湿了,正好凉快凉快。
他谢过,和沈雩同解释,大王那还得再等两场。
能和赵元训争头筹的人,沈雩同很好奇,“谁会和大王决胜负?”
杨咸若手里颠着粽子,“若无意外,大概又是□□王。”
看来他们兄弟常有较量,而且实力不分伯仲。沈雩同双手支腮,“以前他们谁胜谁负?”
“这个嘛……□□王胜的多。”杨咸若倒不是不给他家大王颜面,是事实如此。
福珠儿不信,“看着不像。”
杨咸若笑了笑,“处于大王这个位置,出风头不是好事……娘子往后便知晓了。”
沈雩同琢磨这话,心头乱撞,接着又听他道:“大王上来了。”
赵元训上岸来休息的,王室成员都安排在官家不远处,他却径直向女眷这方走来。
许绣绣笑得花枝乱颤,拽过她密友不住摇晃,“你看你看,十六大王是不是往我们这边来了?”
两个小娘子笑成一团,沈桃月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像是没见过男人。”
她晓得赵元训寻谁,环视一周,不想沈雩同这妮子竟躲了出来。
该说她蠢,还是该说她笨。
沈桃月无语至极,呛道:“这是晓得自己丢人了!”
福珠儿听得直皱眉,沈雩同却是眉眼微弯,“六姐可要和我去见三姐?”
“三姐得闲了?”沈桃月瞄向远处的一间看棚,棚外有红上衣配桔黄长裙的宫女进出,心下不禁了然。两位公主应在御前,侍读们无需陪同。
沈霜序和韩钰娘安排在一间棚里,沈雩同堂姐妹进来后,韩钰娘便托词避了出去。
难得见面,姊妹问候时,福珠儿把梅红匣子和粽盒捧过来,“家里带来的粽子,三娘子尝尝吧。”
沈霜序解开一只角粽,轻咬粽肉,味道一如从前。她惬意地闭了闭眼,感慨道:“阿娘做的粽子还是那么好吃。”
她爱甜食,又怕腻,阿娘放的糖却总是好处。
沈雩同鼓着腮道:“阿娘叮嘱好多遍,怕放坏了,一直吊在井里。”
思及母亲,沈霜序眼眶微热,口中甜味蔓延到心尖竟是异样的酸涩。
沈桃月撇了撇嘴,不合时宜地插话道:“五姐做了皇妃,比这好的多了去,届时也看不上婶娘的东西了。”
沈霜序拧眉,“胡说什么!”
她神色严肃,看得沈桃月浑身不舒坦,“迟早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气氛僵冷,显得她格外多余,“也罢,我到底也不是你的亲姊妹,管这些闲。”
沈桃月不耐烦待下去,嘟囔着出去了。
沈霜序脸色好转,吃完了角粽,不再寒暄,让沈雩同快些回去。韩钰娘在外面,这么大热的天,不能让人家一直晾着。
沈雩同只能告辞。
可她感到奇怪,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儿,直到福珠儿说:“小婢瞧着三娘子怎么疏远了……”
似乎就是这样。
沈霜序若即若离,为什么呢?
沈雩同恹恹地垂下脑袋,莫名惆怅,在路上她碰见了范珍,也没什么精神应付。
范珍才从宫中来的,和她不过简短地交流了两句,便引来附近小娘子的议论。
“她就是范娘子,宝慈宫娘娘最早是属意她的。”
“也还行,比那位要好看。”
“谁说不是。”
福珠儿扭头瞪住多舌之人,小娘子们也知道背后议人不对,嘀嘀咕咕走开了。
姑娘们散去,独独一人不走反来。十五六岁的女孩,五官英气,衣着干练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她环着手臂,兴味十足,“闻名不如一见啊,沈小娘子。”
沈雩同敛身见礼,对方也仿佛才记起,也跟着回礼,“认识一下吧,我叫邱萱,家中排行第三。”
这姑娘不凡,闺名也敢随意道与外人。
沈雩同准备和她报家门,又被对方抢了先道:“我知道你的,沈家五娘子,兖王妃。”
“还不是……”沈雩同解释,但对方根本没在听。
“你那个妹妹到那边去了,那里位置视线好,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邱萱眺着远处,热情地邀请了沈雩同。
沈桃月在和几个小娘子解粽赌酒,沈雩同一来,就有不怀好意者邀她参与,也不管她愿意与否,径直往她手里塞了颗粽子。
邱萱大剌剌地拉她坐下,“玩儿罢了,不用怕她们。”
众人开始解粽,沈雩同唯恐落于人后,只好剥起菰叶。
展开摆在一处,竟还是她的最短。胜出那人立即起哄,倒上酒来罚她。
邱萱先接过酒杯,用手扇着嗅了嗅气味,“菖蒲酒,应景。”
她递给沈雩同,沈雩同抿了一口,还行。
不过喝下去后就有些晕头了。
其实赵元训根本没有往女眷所在的看棚去,他在高台下百无聊赖地坐了一阵。
五月热气熏人,杨咸若给他的冰粽子化开了,他啃完那枚粽子,比赛也终于开始。
毫无悬念,这次和他争头筹的还是赵元谭。
他和赵元谭之间的较量,这些年来都是以赵元谭的胜出而告终。wWw.qikuaiwx.Com
“王昼,头筹是什么?”他忽然问起。
王昼显然没想到大王居然会问这个,一下给问懵了,“我记得是蜀缎十匹,金爵钗一对,南珠一斛。大王问这个做什么?”
赵元训不理会他的蠢问题,转了转脖子,“把力气都使出来,给我使劲划。”
“啊?”王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转变态度了。
赵元训道:“我改主意了,这次头筹拿定了。”
鼓声震天响,夹杂着岸上呼声,两艘龙舟如长龙出洞,飞快地驶向对岸。
浪翻间,赵元训那艘龙舟仿佛射出去的□□,直直钉向目标,快得根本没看清。
赵元谭大汗淋漓,却浑然不觉,只是恼,那翻起来浇在他身上的水,泼得里外冰湿。
舟靠上岸,他煞白着脸一把丢开船桨,无视旁人搀扶的动作,摆衣跳上岸,吩咐从人回去。
王昼抹了把脸上的水,忍不住笑出声,“以为我们大王是吃素的呢。”
王辖跟着踹他两脚,“你这张嘴少说话吧。”
兄弟俩跟在赵元训后面,打闹着回了棚子。
伺候的小黄门递上巾子,赵元擦去脸上的水,去便殿里更了衣,便领着他的人到御前领赏。
赵元谭已然恢复神色,老僧入定地坐在底下,他进来后,对方撩起眼皮,用一种格外迷离的目光凝视他。
赵隽大概也没想到赵元训会出风头,审视他的目光比赵元谭还要迷离三分。
不就是赢了一场龙舟赛,没必要如此吧。
赵元训心中腹诽,硬着头皮把赏领下。
蜀缎笨重,花色也老,他大手一挥,让王家兄弟拿去分给其他弟兄,仅把南珠和金爵钗收下。
杨咸若在外头翘首盼着,远远地见他出来,忙上前接过御赐。
“沈娘子呢?”赵元训问。
杨咸若回道:“在看女子龙舟。”
赵元训沿着廊道往下,眼前蓦地浮现出官家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背竟然莫名地发凉。
他回首看去,数名着淡蓝圆领窄袖长袍,下着白裙的男装女官埋首疾行,拱卫着一抹白影退入深处。
杨咸若道:“官家摆驾了。”
赵元训眯了眯眼,紧绷的背脊松懈下来。
女子龙舟如火如荼进行着,诸多女眷都涌在阑干前,沈雩同也被爱凑热闹的邱萱怂恿着挤到最前面。
杨咸若寻到沈雩同的踪迹后,指给他,“臣去请娘子上来吧?”
赵元训无语地睇他一眼,“恁地多事,呆一边去。”
杨咸若摸摸鼻梁,敛身退下。
沈雩同被邱萱带着,笨拙且艰难地活动着手脚。
好几次她撞到别人的胸,踩到别人的脚,还把一个小娘子的修鞋踩掉了。
小娘子不休地抱怨,沈雩同闹了个红脸,挣扎着出去,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阑干是临时搭建的,并不牢固,众人都挤靠着,阑干时不时就左右摇摆。
邱萱感觉到有危险,招呼大家后退,阑干偏就喊出的一刻轰然断裂。
臂粗的横木哐哐地砸了下去,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木屑。
巨大的声响吓得女孩们尖叫着往回跑,推搡间一个姑娘的裙幅缠绊住,沈雩同及时抓住她的手臂,免了她摔倒,自己的鞋却被裙角挂住,从高台上跌了出去。
台上台下的小娘子们都吓傻了,直听得一声,“快救大王。”
众人才醒过神,纷纷奔到台下。
底下全是黄泥碎石,赵元训被结结实实压在地上,不知道有多疼,脖上青筋暴出,竟是一声未吭,一只手还紧紧按在沈雩同脑袋上。
最先赶到的邱萱扶抱起沈雩同,其余的人紧随其后搀起赵元训。
沈雩同面上血色全无,嘴唇都在哆嗦,“伤到哪了……我看看。”
她手忙脚乱的笨拙样子,把赵元训逗笑了,“没受伤,不严重。”
他泰然自若地摆着手,捂着鼻子的另一只手血已经从指缝淌了出来……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晓镜图更新,第 14 章 第14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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