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皂吏瞪了袁妈妈一眼,做了个去去的手势。
袁妈妈无奈,只得先将氅衣送进了公孙泽的寝室里,却见伺候公孙泽的四位奴婢都呆在厢房外,坐立难安。
“袁妈妈,大郎君到底是发生甚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所以才奉大奶奶的命来问问的。”袁妈妈叹气。
“问清楚了么?”
“大理寺的官爷不说,我怎么知道呢?”袁妈妈摇头,“这是大奶奶着我送过来的氅衣,你们看,放哪儿?”
“给我吧,袁妈妈!”
袁妈妈跟着那位接过氅衣的奴婢进了寝房,看看屏风隔开的外间,看着那奴婢进了屏风里头,便只见绰绰约约的身影,袁妈妈松了口气。
转眼间,便见那奴婢转身出来了,袁妈妈笑了,“那我走了!要跟大奶奶回话去了!”
“行!”
便是袁妈妈将将走到清芷园门口时,看到呆在书房里的公孙泽走了出来,随后出来的还有墨宝跟两名看起来像是官爷的郎君,袁妈妈一阵后怕,赶紧走快几步,离开了。
关亦笙看着袁妈妈离开的身影,问守在外头的皂吏:“方才那走掉的妇人是谁?”
“回少卿大人,是公孙公子的母亲派来问情况的妈妈。”
关亦笙便没在意。
昨日公孙柏与公孙泽享用的茶点有四分:一份茯苓饼,一份翠玉藕丝酿,一份黄金栗粉酥,以及一份苔菜千层糕。
而茶点却是由府上的大厨房供应的,据说府上当日送去各院的茶点,除了茯苓饼是专供的——知晓大郎君嗜好的厨子特意做给公孙泽的,都是这三份,外加其余几道如绿豆糕,玫瑰酥等寻常糕点。
而昨日吃过大厨房糕点的府上诸人亦未见有出事者,唯独公孙柏出事了。
在查过那龙团胜雪的茶饼亦无毒后,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那背后下毒的凶徒,便是冲着公孙柏一人而来的。
但为何毒?公孙柏是如何摄入毒物的?凶徒是谁?均尚为一团谜团,这一日便如此过去了。
*
这夜回到关府,关亦笙将今日案情跟关月聆一说,那原在一边喝着茶看着庄子出进项册子的关月聆放下了账簿,问:“三哥,你们确定了公孙柏是在府上中毒的?”
“那公孙柏恰好这两日都在府上,筹备着那下元节到郊外自家庄子祭祀的事,所以便没出府。”关亦笙道,“虽说我不谙熟毒物,但下毒后可以延迟的毒效,也不可能有三日之长吧?是以基本排除了公孙柏是在尚书府外中毒的可能,只能是尚书府上的人动的手脚。”
“那为何不在尚书府上搜查毒物呢?”
“连公孙柏中的是何种毒物都不清楚,便是搜查出来了,也无法辨别,这不是徒劳么?”关亦笙道,“况且还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今夜,安排了大理寺的皂吏在公孙府上守护跟巡逻,一有可疑的人或事,便能第一时间得知。
“会延迟发作的毒物么?”
关月聆自从到大理寺协助查案后,习得了不少关于毒物的知识。
何谓毒?
夫毒,太阳之热气也。
而天下万物,含太阳气而生者,皆有毒螫1。
在《神农本草经》中,更是将药物分为上、中、下三大类,中药一百二十种“有毒”,下药一百二十五中多毒。
凡药物云有毒记有大毒者,皆能变乱于人为害,亦能杀人2。
是以药材物大多皆“毒物”。
而其中,又分金石毒物,动物毒物以及植物性毒物三大类型。金石毒物最常见的便有□□、水银,雄黄,雌黄,密陀僧等,动物毒物有蛇毒,蝥毒,蛊毒,河豚毒等,植物毒物最为广泛,钩吻,乌头,莽草,杏仁,毒蕈等等。
这世上还有很多尚未被药师记载在册的毒物,故而大理寺办案时,遇着中毒不明的案子性质,并不少见。
听说尚药局的胡医官亦未能识别此种延迟发作的毒物,关月聆忽而想到自己身为云草堂的大东家,手上还有两位在民间天南地北行过医的医师,于是问:“三哥,不若,我明日去问问贺医师,他们知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能服下后,会延迟了一段时辰后发作的毒物?”
关亦笙点头,“可以。”
“那若是帮上忙了?”
“一两银子。”
“成交。”
次日,关月聆便去了云草堂找贺信之。
贺信之听关月聆描述后,蹙眉想了想:“少卿大人是怀疑,那公孙郎君是服用了不知名的毒物,而那毒性可以潜伏在体内几个时辰后才毒发?”
“没错,贺医师果然是各种翘楚,我一说你便说得条理清晰。”关月聆夸赞。
被美娇娘如此奉承的贺信之干咳了两声,“让我想想。”
这一想,倒是让贺信之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不是曾跟你提过,我与师傅曾经充作军医,曾上过战场救治将士么?这事便是在那时发生的。”
当时,贺信之师徒便在西南边疆的一个乡村屯驻下来,那村落的山坳里长着一种奇特的野草,不高,齿状七角叶,茎披白绒,还长有许多棘刺,如果不注意被扎到,那被扎的表肤会阵痛巨疼,而后便渐渐红肿起来,大概一旬之后才会慢慢消下去。
那村民见他们师徒对此野草好奇,告知他们这东西是从外邦传进来的,有毒,他们之所以确信,是村中曾有孩童采摘杂草野草回去喂以豚牛的,当日那豚牛均无事,待翌日后,那豚牛均浑身抽搐而死。
贺信之师徒初初还不信,柳医官摘了这野草的果实,煮熟后喂了家禽,翌日果然见家禽毙命倒于巢中,这野草竟似浑身植株均有毒性,从此便对此物生了畏惧之心,摘了几颗保存下来,待日后研究。
“我记得,那当地的村民叫这野草金豆3,因为成熟期的果子呈黄铜色,煞是好看,便叫其金豆。”
“金豆?贺医师你手上有金豆么?”
贺信之摇头,“便只有我师傅手上存留了一些,都被他带走了。”
“那,你可以具体描述一下,这金豆是长什么模样的?”
关月聆拿出了笔墨,边听贺信之说,边将那金豆的根茎叶,包括成熟初期以及后期的果种,都描绘了下来,“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子?”
贺信之看了一眼,惊奇:“四娘你画作物也能画得如此相似?”
能将人像画画得如活人般栩栩如生,贺信之之前在柳府是见过关月聆的画工的,却不曾像,绘物方面也这般擅长。
“对啊,这勉强算是我的一项长处吧?”
关月聆谦虚道,掉头去公孙府上找关亦笙。等她拿着大理寺的令牌与海棠踏入公孙府上时,才知道府上又出事了。
这日卯时,有一位叫红莲的奴婢出现了如公孙柏死亡时相似的症状。
红莲是在奴婢住的厢房中死去多时后才被人发现的。与她同厢房的另一位奴婢红丽因为守夜未在房中,等守夜回来后,才发现红莲没了气息。
跟公孙柏一般,面容扭曲,似是生前遭受了惨烈的折磨,眼白亦有变红现象,且榻上有呕吐物。
这位红莲,是清芷园的人,是公孙泽的近身奴婢之一。
先是与公孙泽在书房吃过茶点的公孙柏出事,如今又轮到公孙泽房里的奴婢出事,怎么看,问题都是出在公孙泽身上。
“不是我。”公孙泽迎上关亦笙与文无叙的眼光,连连摇头,“并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
关亦笙与文无叙并未理会公孙泽的解释,让皂吏看守着公孙泽,便去询问昨夜他们离开后,这红莲曾与何人接触,进食过何种膳食?奇快妏敩
“昨日七郎君出事后,府上人心惶惶,怕厨房做的食物出事,都没敢让厨房开火,而是直接到醉月楼订了一些酒席,让他们送过来的。”红丽道。
“没错,至于我们这些奴婢,是自己寻了吃食,生火随便做的膳食。”另一位叫红玉的奴婢道,“红莲便是跟我们吃得一样的食物。”
“若说不同,便是墨宝到大奶奶处拿了醉月楼送过来的红枣糕,听说每房都有的,墨宝看大郎君吃不完,便分了一些给我们,红莲吃了,但我们其余三人都没吃。”
那吃食均是从外头送进来的,醉月楼的师傅不可能下毒吧?
况且,那枣糕是一次全送过来的,他怎么能确定,有毒的枣糕便会送到毒杀的目标手上?
即便送到了,那毒杀的对象会不会吃,也是凶徒能预料到的么?
“昨日吃了醉月楼红枣糕的其他几房的人都没事?”文无叙问。
红丽点头,“红莲一出事大郎君便让我们去问了,都没事。”
便只有红莲出事了。
“剩下的红枣糕还有么?”关亦笙打算拿这些余下的枣糕验毒,但心里隐隐有个猜度,或许,跟昨日一般,那有问题的,便是毒杀了死者的馔食,剩下的,都是没问题的。
用金簪验过后,果然没问题,于是便将这红枣糕喂了两只家禽,看过段时间是否有毒发症状。
“既然,问题出在清芷园,那边从清芷园查起。”文无叙道。
关亦笙会意,着姜司直与录事跟着皂吏在清芷园搜了起来。
那公孙泽原本是听从父亲授意,出于善意配合关亦笙与文无叙查案的,却没曾料到自己一夕变成了嫌疑人,看着皂吏们在清芷园肆意搜捕,眼底冒着怒火,到底却没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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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不出什么,恰好证明自己的清白,洗脱嫌疑。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她靠识别空气破案更新,第 68 章 第6案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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