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昏暗,沈弗辞的面容晦暗不明。
“看什么?”沈弗辞开口,“今日你动了手,他日若是柳浣知道了,你们岂不是仇怨结大了?”
周江延道,“有仇还是无仇,端看她那时如何,我那时如何。”
沈弗辞嗤笑,“我还当你真对她有几分真情。”
“真情?”周江延静了下,“真情与我而言,最是没用。不过公主为什么会觉得我与她有情呢?”m.qikuaiwx.cOm
“也是。”沈弗辞点头,却没回答周江延的问题。
人若是大权在握,要多少真情便有多少真情,便是别人一分没有,为了这份权势,装也能装得出十分。
她想到了上一世她死的那一天,恍然觉得原来爱意与维护也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不过她与柳浣都不是那等让人可怜的女子,所求的也都不是什么真诚的爱意。
沈弗辞想着,没多久到了公主府的门口,她还未动手,外面的人便先一步掀开了车帘,她方抬头,就见着长鄢那张俊脸。
这是专门来接她的么?
像是为了印证沈弗辞所想,那站在马车边上的人朝她伸了手出来。
沈弗辞立刻笑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跳到男子怀里。
马车没有停留,继续向公主府的东侧行驶而去。
谢洵后退一步才稳住,低头问,“你又怎么了?”上次在宫门外也是这样。
沈弗辞抬头看他,半真半假地说,“外面世道太复杂了,我这单纯性子行事真是累得慌,看你这样在家里待着,多好啊。”
谢洵轻哼了声,也没戳穿她,随口似地道,“什么都想做,不累才怪。”
话说着,他将手上斗篷披到了沈弗辞身上。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呀?”沈弗辞自己拢着斗篷问他。
谢洵一怔,他此时才想起来沈弗辞其实已经许久没有问过他这样的话了。
他扯了下嘴角,“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沈弗辞“啊”了声,“什么算盘?”
她方才心中一动,这才问出了这话,自己也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被谢洵一句话冲散了。
谢洵冷眼看她,“不要觊觎我的美色了,肤浅,”话是这样,他伸手调整沈弗辞兜帽的手却是轻了许多,低声道,“等你真想嫁我再说。”
沈弗辞摸了摸鼻子,“我现在也真心的啊,你的美貌只是附带,我也不能要求你先毁了脸。”
“嘁。”
“我说真的。”
“呵。”
“谢长鄢!你阴阳怪气干什么……啊。”
沈弗辞被谢洵拦腰扛在了肩上,兜帽落下,帽檐一边的毛边将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除了眼下这一小片谢洵白色的衣袍,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谢洵箍着她的腰,沈弗辞动弹不得就不动了,只一声一声叫着长鄢,叫的人心烦意乱。
……
院中,两个瘦高的男子正往前院走。
“我想见见公主,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总不能一辈子躲起来,我总要出门的,我又没罪。”说话的人就是宋湳。
“我和你不同,我是感念公主恩惠,为便宜行事才留在这里的,你啊,”男子摇摇头,“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止他,这公主府还有几人也是如此,只是他们平时不多见,公主也有意不让他们走的太近。
二人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木然地看着迈进院子里的谢公子和……他肩上的公主?!
是公主吗?
宋湳张张嘴,“这?”
被惊到的神魂归位,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改日再说吧。”
身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公主对他可真是放任。”
“什么来头,”宋湳看了眼,“反正跟咱们肯定不一样。罢了,不如回去跟你写写策论。”
“走走走。勿扰人好事。”
……
谢洵回头看了眼离去的两人,然后进屋将身上的人放在了窗边的小塌上。
冰凉的手伸进兜帽里,落在沈弗辞的脸上,沈弗辞下意识躲了下,还没等她习惯这冰凉的温度,便见着视线所及之处亮了短暂的一瞬间。
然而烛光还未等落入眼底,又被挡住。
等到唇上落下柔软之时,沈弗辞才反应过来谢洵弯腰这是探进了她的兜帽里,呼吸交缠,冰凉的手都被捂热了。
谢洵没有停留太久,而后扯下沈弗辞的兜帽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沈弗辞眨眨眼,“长鄢。”
谢洵垂眸看她一眼,说道,“你别总是这么叫我。”
沈弗辞抬眼笑眯眯地看他,“你这么轻薄我,还不娶我,真是的,挺大个男人,没一点担当。”
谢洵拂袖站起,气得叫她,“沈弗辞!”
是他不想娶吗,沈弗辞要是想嫁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可现在分明是她不想啊,就是说想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谢洵觉得自己同她相处,气得火眼金睛都出来了,将沈弗辞那句话掰开了琢磨琢磨就能大概明白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沈弗辞支着下巴问,“长鄢,金陵好吗?”
谢洵静默,然后道,“好。”
沈弗辞笑笑,“那我们以后就去那儿成亲!”
谢洵扒了她身上的斗篷挂在木架上,“你成得起吗?金陵东西处处都贵。”
“成亲难道你不想出钱吗?!”沈弗辞瞪圆了眼睛。
谢洵睨她一眼,“我没钱。”
胡说八道!
谢洵施施然走了,沈弗辞大骂他没担当没气度不像个男人,谢洵都充耳不闻。
骂着骂着沈弗辞自己都笑了,连带着一晚上的郁气都散了。
长鄢多好。沈弗辞心想。
有危险的时候能保护她,没危险的时候还能拿来撒撒气。
……
城外。驿馆。
“前面不远就是京师了,”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放下筷子,对身边的几人说道,“京师很繁华很漂亮的,但是规矩多,路上的人也多,不少达官贵人不会太过高调出行,只是和普通人一样。”
所以要注意些。这些话他不会当众说,但是他们也都理解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京师吗?”邻桌的人听到便问了句。
男子摇头,“我不是,我是回家来的,不过我的兄弟是第一次来。”
“这样啊。”邻桌的男子笑了起来,没再继续说话。
吃完饭,几个人不在大堂停留,便直接上了楼。
“感觉不像中原人。”邻桌的男子喃喃了一句。
“那公子一看就是中原人啊,长得多秀气!”
“不是,我说那几个戴斗笠的,我以前去过边境,那些别国的男人就那么健壮,大刀阔斧地坐在那儿。”
“胡说八道。”
……
楼上。
“屈先生,”一个西夷人摘了斗笠,“使节的仪仗队伍后日就能到了,我们提前进京做什么?”
屈玄——那个素衣男子,在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我想来看看,毕竟跟着仪仗队来,就不能这样仔细地看了。”
几个西夷人互相看了几眼,心底都有些不畅,虽说这屈玄是有些本事没错,但唯独一点惹人厌恶,那就是中原人的劣性,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就是中原人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和他们混迹在一起,就连回京这种事都得靠着他们的帮忙才行。
可屈玄一贯如此。
便是现在,屈玄也懒得和他们多说几句话。
西夷人也不再多说。
几个人讨论了下明日进城事宜之后便各自回房了。
为了安全,他们都是两人住在一起,只是屈玄不肯,便只好让他一个人住,他们甚至还想,若是屈玄真的死在这了多好。
不过也只是想想,屈玄若是真的死了,他们也要麻烦了。
西夷人离去,房里只剩下屈玄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先是打开了窗子,看了看驿馆来往的商客,然后又抬头凝望那不远处的城池,只要上了马,只消一个半时辰便能到京师,只可惜今日太晚了,临近年关,京师夜间也开始封城,他们只能白天进去。
屈玄伤春悲秋地够了,伸手将窗子关上,换了寝衣准备就寝,然而他刚刚躺在床上,便感觉到一种浓烈的危机感。
野兽捕食通常如此,紧盯着,凌厉的爪牙就落在咽喉处,一下便能轻易让猎物断气。
屈玄感觉到颈间的冰冷,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这还仅仅是对方只将匕首贴近而未有其他动作的情况下。
“屈先生,”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但他动不了,也看不见,“你回家了,开心了吗?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或许,求情之类的?”
屈玄身侧的手都僵直了,“大王子,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荣犀手中的匕首已经迅速地割开了他的脖颈,鲜血瞬间流淌出来,屈玄徒劳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喉间发出咕呶的声音却不能阻止鲜血的喷涌。
“算了,”荣犀将匕首擦干净,放回腰间藏好,“已经背叛过我一次的人,不需要开口。”
荣犀走了,跳窗而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屈玄眼前渐渐模糊,眼前黑暗仿佛被揉碎了,露出一座美丽的富饶的城池。
京师,京师。
他还没有回家呢。
可京师从不曾对他敞开大门,从官兵押着他满门老少从京师去到西北的时候,京师就对他关上了大门,永远也不许他回去。
青年人的手垂下床榻,在黑夜里,死在他最爱的京师的城外。
至死,他也没能进入家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公主每天都在逼婚更新,第 122 章 第 12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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