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是很累的话，可以现在回你们住的旅店了。”刘罡明看了看手表，对我们说道。
“接下来的晚上你们警察局还有事务安排么？”
“嗯，大概我还要去看看他们推断出赵晓晓是凶手的逻辑是不是合理吧。”
“如果之后没有更多的新证据，案件会以赵晓晓是凶手的结果结案，对么？”
“严格上来说，是的。”刘罡明看了一眼他的手表，说道：“如果案件一周之内我们找到的其他证据，还有明天要收尾的讯问工作都没有提供其他的嫌疑人，就只能这样结案了。”
刘罡明看着后驾驶座位上的我们：“听你们的语气像是觉得有其他的答案。”
“可是你看起来也没有多相信。“群青不客气地回答道。
刘罡明没有回答转过头，他作为这次专案组的负责人，自然是越快破案对于他自己越有利，可是另一方面，仓促的结案也很自然地会忽视一些细节，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现在纠结的原因。
毕竟和我们不同的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有其他的立场，作为警察的立场。
“如果真凶都已经死了的话，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死人不会站起来说话，除了他们的尸体之外他们再也给不出别的信息了。“刘罡明沉默良久之后说。”赵晓晓犯下这些杀人案件的动机是一个谜，我们也再不能从她口里知道这些了。“
“所以要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赵晓晓就是杀人凶手，警方就会开始绞尽脑汁去寻找她的杀人动机了对吧。“群青说。”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只要是一个人都能找出来她合适的杀人动机的。“
“可是这样就没有意义了。确认了正确的结果再去推逻辑本来就不合理。因为正常的顺序是先有动机才会去排布杀人计划的，如果真的走到需要编造猜测杀人理由才能破案的那一步，很有可能我们早就已经错过真正的凶手了。”刘罡明沉思地说着。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有这种求真的精神，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应该是每个警察都应该有的吗？什么时候这样的精神也能被值得表扬了呢？
不过刘罡明比起以前还在Y市时的为人处世风格已经变了很多，他现在勉强能算是符合我内心对于警务人员的预期。
刘罡明开车把我们接到旅馆门口就离开回警察局去了，即使现在已是深夜，警局那边似乎还有做不完的事。
“赵晓晓，这个人我都不怎么熟悉，她怎么就变成杀人凶手了？“李子琪一边上楼一边吐槽，她打着大大的呵欠，像是早就想睡觉的样子。
我也没有好多少，长途汽车的车程往返就把我折磨得够呛，我晕晕乎乎地从口袋当中摸出房间的房卡插进插槽内。
”如果真的是那个叫赵晓晓的女孩子，她也真够剽悍的。“李子琪感叹道，“应该说是穷凶恶极吧。“我纠正她。
“啊对，但是你们觉得一个女性真的有能力勒死那个叫康墨海的男的吗，他好像很高又很壮的样子欸。“
“如果是在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可以行得通吧。“我想象了一下赵晓晓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实行犯罪的样子，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勒死一个成年男性，所需的力气我还没有太大的概念。
“不过一定会留下一点痕迹吧，“我喃喃地说。因为康墨海本身是一名身高很高又十分健壮的男性，即使是在熟睡状态下用麻绳勒住脖子，瞬间惊醒之后爆发出的巨大力量恐怕也不是赵晓晓能轻松压制住的，她肯定需要把整个身体压在他的上半身，在这整个过程当中，赵晓晓当然会遗留一些身体的毛发或者皮屑。
“那些痕迹什么的DNA检测都需要时间呢，还有啊，那个男的死了之后还被捅刀，是不是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李子琪一进房间就躺到了床上。“不是说赵晓晓和那个男的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嘛，可能是康墨海是个渣男之类的，所以才会情杀吧。“
“那邓岳的姑妈和爸爸呢？“
“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李子琪侧身钻到被子里面，把卧室当中的空调打开，”邓岳的姑妈不是据说是那种很喜欢管闲事的中年妇女吗？或许是她曾经也因为婚姻或者恋爱方面的事情管到赵晓晓身上来了，或者也说过一些闲话吧？“
“因为这一点就要把她毒死那就太残忍了。“
“不残忍怎么叫做杀人犯。”
“但是这么推断的话，那娘子山案和一个月之前的陈夕颜家的中毒案件，不就没有一点关系了吗？“
“有没有联系我们现在也是靠猜的，真没有联系也没办法咯，赵晓晓要是凶手的话我倒实在想不出来那起中毒案件为什么会推动她杀人。“
群青正在酒店的卫生间冲澡，而我和李子琪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案件进行到现在，随着多重证据的出现，我们之前的推理工作和猜想似乎变得无用了起来，在赵晓晓的包里若能找到沾有她指纹的所有的凶器，虽然也不排除是真凶栽赃，但在通常的案件处理流程当中，也基本可以确认为铁证了。
我所发现的杨芳蕊父亲和这家旅馆老板是亲兄弟的事情，在最开始就和案件的主线没有扯上关系，而赵晓晓是案件凶手的结果对杨芳蕊父亲的失踪案也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我打开紫色的窗帘朝凌晨一点的夜幕里的县城一隅望去，不禁有些感伤。在我看来，十五年前芳蕊父亲的失踪，十五年后陈夕颜家的食物中毒意外和近几天的连环谋杀，它们理应互相联系在一起，赵晓晓则把最后一个案件与前面的一切分割开了。但我又是为什么会漫无目的地觉得它们是彼此相连的呢？
我自己也无法解答这种感觉，空调的温度被调到太低，我晕晕乎乎的脑袋也再无法在今晚思考过多的东西了。
洗漱之后吹干头发的我仍然把心绪牵挂在娘子山案上，在宾馆里大而松软的席梦思上怀抱着疑云，进入浅浅的梦境中。
不停振动的手机铃声把我从前一日的午夜带到了我们在C市的第四天，劳动节的假期还剩下三天，如果今天还不能解决娘子山的连环杀人案，我们的所谓假期也即将迎来结束了。
令我意外的是最先醒来的并不是我们三个里唯一会定闹钟的我，瑶群青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取了纸和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端着下巴，她可最喜欢做这个动作了，还在上学时只要是课堂上她有什么疑问或者根本没在听讲台上老师听课就会用一只手撑住她的脑袋，眼神无光地盯着前方的黑板，好像她很专注于此一般。但慢慢地，我发现她专注的并不是课堂上的内容，而是什么别的事情，以至于我要经常提醒她老师讲到一本书的哪一行了。
她此时正保持着这个我熟悉的姿态，像是发呆一般地思考，触及脸颊的黑色蘑菇头短发轻轻晃荡着。
我走上前查看她所写的文字。
“这是案件相关的么？“
“是。“她用两只手指夹着水珠笔不停翻转，”假设赵晓晓是凶手的话，也是说的通的，但我认为她至少拥有一个共犯，或者从犯。“
“反之而言，赵晓晓一个人恐怕没有办法完成这整一套犯罪的过程。“
“是因为力气的缘故吗？“我问道，毕竟杀死邓岳父亲和康墨海这两个人也许都至少需要一些蛮力。
“倒也不必，在饮食里下镇定剂或者安眠药那种东西，动作够快，想要杀死康墨海也是完全办得到的，而先用铲子这样的工具偷袭邓岳的爸爸，再做勒毙毁容的处理，在当时那种黑暗的环境下也勉强可以办到。“
“以上单纯的一起杀人她能够办到都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些案件发生的时间实在是太集中了，从第一天发生的李宇仆的交通意外开始，再到第一天晚上的毒杀和勒毙案件，第二天晚上的案件也是几个小时之内连续发生的，杀人者一定是有一个非常清晰明确的计划，还要时刻掌握这些她希望谋杀的人的动向，否则会出现非常多的意外。“
“恰好她都预测到了的话，也不是完全办不到这些吧？“我想了想，投毒谋杀的几个人都是可以远程操纵进行的，暴力谋杀实际上需要和毒杀分开来讨论，如果能够事先安排好自己设计的投毒机关和毒物，可以做到在投毒的同时心无旁骛地进行另外的杀人案件。
“那是最最理想的情况，而且前提是她得对这几个人了如指掌，起码要对整个婚礼房间的排布，还有他们每个人会在什么时间段做什么都有一个非常详尽的规划。“群青把娘子山两天之内被害的死者名列出了一个竖着的表格，旁边记录着他们死去的时间，”比如说邓国芳之所以会食用含有□□的食物死亡，也是因为她的房间里面刚好留下来了一盘糕点，恰好这个糕点剩了几块没吃完，说不定她早上起的很早，想吃一块垫垫肚子，结果就吃到了下毒的。那么下毒者为了保证下毒毒发的时候不至于引起过大轰动，让凶手能够有足够时间安排下一场谋杀，那知道邓国芳喜欢吃的点心，所在的房间，和她绝对不会再吃东西的时间点就很重要了。判断邓国勤的动向，在杨芳蕊的护甲油里面下毒，其实都是有可能不成功的，要保证这些谋杀能够成功的前提嘛…“
群青暂停了她不断翻转的笔尖，
“那就是凶手对这些人绝对的了解和对全局的把握能力。如果赵晓晓能够谋划这些杀人的计划，但是最后却因为害怕被警察发现走投无路跳崖的话，在我看来就是属于不合理的表现哦。“
“就好像是不知为什么潦草收场的感觉…“瑶群青若有所思地拿起白纸。
“所以说不定也有其他隐藏在她之后的人，如此的话就没办法通过不在场证明排除人的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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