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澄,娘娘。”那小姑娘指指身后的四个人:“我们都在外头跪着呢。”
“那我有事问,你们务必如实答我。”
她们五个争相点头道:“娘娘您问!”
“那晚除了陛下,还有些什么人在?有没有禁军的一位统领?配着剑和明光甲,好像还系着......系着绀青色的披风。”
为首的小澄回忆一下,仔细答道:“那晚您出事,院子里全是人,几十号丫鬟内侍都在,奴婢只看见了魏统领和陈将军两位护着陛下,还有他身后几个戴着面具的暗卫,剩下的......的确是再没有配甲的将军了。”
路殊点头,指指她身后那几个:“那你们呢?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还有......那晚是陛下来寻我时亲自发现的我吗?还是陛下亲临时,我已经被抱进屋里了?“
那小丫鬟肯定地嗯了一声:“奴婢们当时并不当值,都在苑外睡觉,是听见陛下身边的齐公公宣了一声这才惊醒。一起跑进院子时,就看见陛下把您从地上抱起来带到屋内,那一地的血,把我们都吓坏了。”
“是啊娘娘!黄大人带着十几号太医乌泱泱地跑进您寝宫,我和小澄小浣还帮着内使司的下人洗刷了院子,一直都在呢!”
她们说得坚定,又跟竹其昨晚交代得一模一样,让路殊越听越懵,下意识又追问一遍:“你们是不是记错了?魏大人身边应当还会有一个将军的,他那晚可能解下了披风,你们是不是没认出来?”
小澄懵懂摇头道:“不会呀娘娘!奴婢们因为要伺候,都在离殿门不远的地方候着,陛下身边就站着魏统领,后来他领命离开,就只剩陈将军一个,若是真有其他配甲的将军,奴婢定能看见的。”
路殊歪着脑袋质问道:“那倒是奇了,那晚在后宫布防的将军是哪位?我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在?只有陈实秋和魏去非?你们是不是诓我?”
“奴婢绝不敢胡言!”她们五个跪地请罪道:“娘娘息怒,您这几日没听见消息,那时守着后宫的是泾渭营的汪常,陛下已命魏统领将其斩首示众。而当晚的三个副将中有两个都在后宫附近巡察,也全部斩了,所以才不在,绝非奴婢们胡言诓您!”
“斩了?”她惊道:“那晚还有什么别的消息?都说来给我听听。”
后头一个丫鬟轻声细语答话道:“陛下一直在屋里守着您,但因为奴婢们都在外头,不知道您在房里是何状况,只看见陛下从房里出来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臂上还缠着纱布,差点就站不稳了。”
路殊表情微动,心里泛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怀疑赵祚,便好脾气地回道:“那既然如此,你们记得别和陛下说,忘掉今日的对话便是。”
小澄坚定地点了点头,冲路殊道:“贵妃娘娘,陛下说让您睡醒后把燕窝和黄芪参鸡粥吃了,奴婢给您端进来吧?”
“不必了!”她立即伸出一只手阻道:“不必了,我不饿,你们悄悄的,别跟陛下说。”
那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一阵,面色为难道:“陛下嘱咐过一定把您照看好,您若是不愿......”
又是这套说辞,路殊一边腹诽一边打了个寒颤,赶紧妥协:“罢了罢了,去端来吧,我吃。”
她们五个整理完屋子去准备小食,路殊一个人坐在榻边出了会儿神,待赵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回到南苑,正好也到了晚膳的时候,路殊便坐在榻边看竹其张罗着饭菜,注视着赵祚把外衣脱掉递给齐祥,坐到了自己身边。
“今日如何?饿了没有?”
路殊心不在焉地点头道:“饿了。”
其实一点也不饿。
赵祚轻笑道:“想让朕喂还是自己吃?”
她纠结半晌,抬眼看见赵祚头上一夜白掉的发丝,答他:“我自己去桌前吃吧。”
“下午的党参鸡粥味道如何?好不好吃?朕听说都吃完了?”
小狐狸点头夸道:“好吃,除了骨头之外全都吃干净了。”
赵祚刮了刮她的鼻尖,扶她走到凳前,路殊突然停住脚步,轻牵上赵祚的食指。
“五哥哥能不能抱我?”
齐祥和屋里几个内侍都有些愣神,许是没想到路殊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包括赵祚在内,皆是有些惊喜。他立刻点头坐下,扶着路殊坐在自己腿上,环上手臂把她护住。
齐祥随即上前张罗布菜:“贵妃娘娘,今儿都是您喜欢的菜,您多吃!”
大家心情都好,路殊心想,赵祚也很高兴。她信手指向远处那盘刚添上来的青椒火腿,对赵祚小声道:“五哥哥,我想吃那个。”
赵祚立即伸筷夹了片火腿,可路殊却摇头。
“我想吃青椒。”
他把那片火腿放进碟中,又挑拣一根不大不小的青椒送到她嘴边。
路殊又摇头:“我还是吃火腿吧。”
“好,多吃点肉。”
火腿片送到她嘴边,路殊却侧脸拒绝道:“我不想吃了。”
赵祚一头雾水地放箸责怪道:“为何?不是跟朕说饿了吗?”
“我想看你吃。”路殊圈住他的脖子,自言自语道:“这头发......怎么能养回来啊?”
“头发无事,等小殊痊愈,朕自然就好了。”
“我不想让五哥哥有白发。”她靠在赵祚怀里:“我不闹脾气了,但还是要记着这笔账,你以后不准瞒我任何事,不然我和小朋友就真的不要你了。”
赵祚笑道:“好,朕答应,绝不会再瞒着小殊。”
“那我想吃青椒。”
路殊蹭蹭他的脸,张嘴吃了根辣椒,却被呛地咳了几声,直惊呼道:“哎呀!好辣!”
赵祚端起茶喂她喝,也夹起吃了一口,的确是辣得厉害,连路殊都说辣,赵祚也觉得受不了,赶紧让人把那盘菜撤了。竹其赶紧小跑过来解释:“陛下!前两天小姐......哦不是!是娘娘说没味觉了,让厨房给做点重辣重酸的,所以才添了一道!”
“哦哦对!我的确是说过,是我记性差了。”路殊点头打岔道:“看来我味觉好好的,都是最近喝粥喝坏了。”
她自己端起碗喝了几口海带排骨汤,点头夸道:“好喝,我晚上想吃藕。”
赵祚替她擦净嘴角,单手轻托着碗底:“那晚上跟朕回寝宫。”
路殊又去夹花蛤吃,乖乖点了点头,吃完后陪着他午睡,吩咐竹其帮她收拾一下,晚上便回紫宸殿去。她饭后坐回榻上更衣,拉着帷幔光线较弱,路殊便直接忍着痛把里衣脱了,让赵祚帮她把胸衣绑带解开,吩咐人拿了件新的过来。
赵祚帮她脱下,路殊便扯起毯子把自己堪堪裹住,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伸手要接过那件新的,却看到赵祚的手恶作剧般缩了回去。路殊瞪大眼睛,可手上有伤,又不能伸手去抢,像被拔了爪牙的小狐狸,彻底蔫掉,只能着急地冲他催道:“快把衣服给我呀?”
“急什么,我看看伤。”
她犹豫一下,还是褪掉毯子让他看了看胸前的刀伤,还完全没结痂,稍微动一下还是剧痛,脖子上缠的也是,反正层层叠叠不大好看。
赵祚搬开她遮着身子的手,问道:“遮什么?朕什么没见过?”
“这伤有什么好看的,才换过药,都是纱布。”
“看看渗血没有,躺着别乱动。”
他的手稍稍在纱布上摸了几下,路殊觉得伤口下方有些痒痒酥酥的奇特感觉,便伸手一触,忽地触到了几滴湿润。她顿时以为是血,便撑起身子看了看。
盯着自己指尖看了半晌,脸色从诧异瞬间变得通红,胡乱去扯身边的锦被,想将自己盖住。
赵祚摁住她的手,只允许她盖上肚子,意味不明地看着路殊耳根发红的窘迫模样,故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小殊这是要做娘亲了。”
她闻言忽然挣扎一下,用手捂住胸前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羞什么?”赵祚掰开她护在身前的手:“在朕面前为何要羞?不必捂着。”
“我......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这样,我之前都没有的!”
小狐狸被他扶起,半靠在榻内的小柜上,眼圈忽然有些红,没忍住哭了出来。赵祚搂着她又哄又揉,许久才敢问道:“先前有没有不适?”
“先前......”她窘迫地抚起额头回想道:“先前只是涨一些,我没在意......”
赵祚点点头,安慰道:“朕给乖擦一擦,不哭,这是好事。”
路殊立即激动反驳道:“才不是好事情!都怪那些保胎汤药和药膳,都怪那些太医把我灌药灌坏了!”
“这是因为皇儿要出生了,和太医院的药有何关联?”
他们话至一半,路殊接过赵祚手中的帕子,自己擦拭两下,见有些止不住,便面色为难地坐起身来准备下榻清理。赵祚大手一揽,十分不怀好意地将她搂进了怀中。
必然是羊入虎口的前兆。
“不必下榻,朕帮你。”
【】
“甜的。”
路殊愣道:“什么?”
赵祚忽然道:“甜味。”
她鼓起脸蛋,红了耳廓。
“皇儿比朕有福多了。”
“明明先尝到的是陛下,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路殊佯怒着抓过那件胸衣打算穿上,却被赵祚止住:“要午睡了,先不穿,这衣裳穿脱都不方便,你胳膊不宜多动,在朕面前不必那么麻烦,就这么睡。”
“啊?”她懵道:“不穿不可以吧......我要穿的。”
“有何不可?不穿不舒服吗?”赵祚道。
她不耐烦地又红了脸:“不可就是不可!”
赵祚一把将那件布料扔出帷幔外,强行让她睡觉。“之前侍寝的时候也是这般睡的,有何不可。”
路殊掐着他手心顶嘴道:“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太累懒得穿了,现在只是睡个午觉,我这样好别扭。”
他好笑地问:“是谁十六七的时候带着朕到马车上,说看了话本子,还解了自己衣带的?现在孩子都有了,还跟朕别扭什么?”
“哎!”路殊扑过去堵他的嘴:“我那时候没头没脑,一心都想着你,自然没羞没臊。现在虽说不闹脾气了,但我可还不高兴着呢!”
赵祚躺下搂住她,把手覆在路殊腹部:“那时一心都想着朕,现在就不想了吗?”
“不想你了。”她蔫蔫道:“你实话说,和那位张昭仪是何时开始的?”
赵祚咂嘴:“为何又要提起她一次......”
路殊瞪眼看他,赵祚又说好不再隐瞒,便随口答道:“在你去邓州第四年上下,那时朕也快要从以降阁接你回京,心里想念,便疏于自控。”
“这也太早了。”路殊闷在被子里驳斥道:“你又拿我做借口!当时在以降阁我要同你有肌肤之亲你也不肯呢?回来就跟别人好上了,你少拿我做挡箭牌!”
“那年你才多大?学业未竟,亲事也还没办,朕确实不想轻薄于你。”
“可她就比我大一岁!”路殊气道:“就一岁!要不是我爹和祖父把我送去读书,我就跟她一样在家里待字闺中,那有什么年纪差别!你不想轻薄我,结果就跑去轻薄旁人吗?简直胡扯!”
他即刻驳道:“你和她如何一样?”
“都是人,哪里不一样?反正你总是很有道理。”她起撅嘴,稍稍平静下来。“那时候一打侍妾都还不够,还要因为他人疏于自控?”
赵祚面色为难地侧头在她鼻尖上蹭蹭,轻声服软道:“朕原先确实有错,乖,别气了。”
“她如何处置了?”路殊沉下脸色:“你的爱妃。”
“张裕充处斩,张府闲杂变卖流放,张洁如私通外臣,预谋不轨,已经贬入冷宫,赐了毒酒。”
她抱臂沉默了会儿,忽然坐起身来,正色问他:“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因为罪罚相当,还是因为我不停催促不停闹事,这才最终无奈求来的?”
赵祚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未开口回答,路殊便又追问:“到底是因为张洁如有罪,还是因为我的态度害死了她?”
“怎会是因为你?”他诧异道:“她当然有罪,否则哪来的这一通事端?”
“是,若非因为我先前出逃闹事,便不会有这一通事端。她依旧可以带着你们的小公主住在梧桐苑,你依旧会去看她,是不是?”
“朕不杀她,是因为她有孕在身,母后不许朕将她下狱,公主出生后朕去看过几次,并未生出过罪罚不一的心思。再者,她做得出那样的事,朕怎可能将女儿交由她抚养?”面前的小狐狸只要扯到这个话题便软硬不吃,脑袋里胡思乱想不着边际,赵祚只好牵住她的手,郑重回道:“你闹不闹,出逃与否,皆是局外话。朕不会姑息罪责,更不会为旁人而冷落了你。”
路殊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罢了,我不应再为此事生气,就随它去吧。”她温柔道:“小朋友不应该被我影响。”
赵祚摸着她的头,劝道:“不许胡思乱想。”
“既然进了宫,我就该想好的,往后不会再提了。”
“提就提了,无事。”赵祚费心哄她:“来朕怀里躺着,别着凉。”
她沉默躺进赵祚臂弯,扯开话题道:“五哥哥想给小朋友起个什么名字?“
“赵澍,如何?”
“为何是澍?哪个澍?”
他在路殊掌心写道:“三点水的澍。那晚的秋雨来得及时,澍字又象征一场润雨,同殊字读法相似,此为首选,小殊意下如何?”
路殊点头:“也算是那场秋雨带来新生,挺好。”
“不对啊?”她道:“我肚子里还有可能是个小姑娘呢?”
赵澍笑笑:“公主朕也喜欢,已想好了,就叫徽姝,从朕的年号里取个字出来。“
“永徽,徽殊,哪个殊?是我的殊吗?”
“是‘静女其姝’的姝,哪有公主和贵妃同一个名讳的?”
她本想找机会问一问近日路府的事,但前朝的事不便开口,她便只能暂且搁置,可后宫先前那些传言,她还是想听听赵祚的想法。
“之前宫里传......说陛下发觉我怀的是野种,这才把我赶到了南苑。”路殊顿了一下,“那是姜谭兴做的,可我出宫了一趟,回来不久便有喜,难免遭人非议。”
赵祚轻叹了一声,顿时有些想笑。
“跟朕睡在一张榻上的又不是旁人,你的身子朕会不知道吗?”他道:“听那些风言风语做什么。”
路殊怒道:“可是我好难受!他们凭什么随口污蔑我的孩子?”
“魏去非上个月已经拔了十几根舌头了,要不要见见。”
“舌头?”她捂住胸口反胃道:“免了免了,我现在可不想再见血了......”
赵祚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将人哄睡,方才起身命人将药煎上,再给路殊加一餐点心小菜之类。这半个月来天天如此,一天少食多餐四五顿,给她补血养色,恢复些力气。他坐在桌边看南边来的折子,半天没算仔细江南提督呈上来的繁复汇报,正提笔聚精会神地投入进去,榻上的路殊却醒得早,小小的呜咽一声,有些闹觉。
赵祚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榻边哄她,路殊这才抱着被子迷茫道:“五哥哥怎么不休息?”
“朕不困,时间还早,乖再睡会儿。”
她眼神懵懵头发乱乱,赵祚实在看她可爱,低头顺着她嘴唇、脖颈和锁骨一片亲了十几下,最后又恋恋不舍地回到她光滑白嫩的脸蛋上嘬了一口。路殊半眯着眼睛,暧昧地哼了几声,催他快去忙公务要紧。
百般确定小狐狸不困之后,赵祚这才帮她穿好衣裳,亲自端了盘灌汤包来,递过勺子,问道:“先吃两个吗?你最喜欢的虾籽馅。”
路殊胡乱张嘴尝了一个,犯着癔症呢喃道:“我好想吃甜瓜。”
“桌上有。”赵祚绑起帷幔:“还有油酥糕和汤面,得先吃主食。”
“但我现在不太想吃。”
“都是一筷子的量,多少吃点。黄肩吾怎么说的你忘了?凭你现下的气力和身板,分娩时必然使不上力,到时候怎么办?”
她听到孩子,撅了撅嘴,自己慢吞吞下榻坐到桌边,抄起筷子将桌上的六份小菜吃完,连汤都喝得见了碗底,这才拿起甜瓜啃了起来。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104 章 破冰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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