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喜欢整天挺着个宝贝肚子到处乱转，但却也走不了多远。一是腰酸背痛费劲的很，其次是身上的刀伤还没好，赵祚不许她下床活动太久，每日只能再暖阁呆着熏熏艾喝喝热汤，日子过得有点憋屈。
虽说陛下独宠她一个不假，可毕竟后宫里的妃子不在少数，偶尔太后娘娘提起，赵祚也得抽空见见皇后和众妃，象征性在后宫待上一待，且出席一些家眷宴请。路殊倒是不大上心，但陛下本人倒是对这些事非常介意，若是探望皇后和赵缜，则一定是在清晨下朝后的时辰段，顺便监督小赵缜的功课如何；倘若到诸后妃宫中走动，也必是在正午到丑时之间才去，三日一次雷打不动；假如实在有些赏花会或佳节庆典之类的大日子，也必会带上路殊一起出行。
从齐祥口中听说这些事的时候，路殊在贵妃榻上抱着葡萄碗笑得前仰后合。自从腹中胎儿六个月时出了场变故，他们已从行宫回到宫内许久，路殊也是这日才知晓，赵祚近两个多月来竟是这般繁忙。
小狐狸姑且称它为陛下的甜蜜烦恼。
因为妃子太多，所以得忙里添忙，她并不为赵祚感到心疼，反倒觉得是他自己在初登基时，随口收下了太多官家小姐，现下轮到自尝苦果，才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段时日他并未显露任何反常，导致路殊根本不知道他去过那么多次凤仪殿和后妃宫苑。赵祚每日清晨都要先喂她喝过汤羹再去上朝，批奏折和午膳时皆准时准点，从不曾留她一个，就连午休都是搂着她睡。平日堆积的公务和议事会都忙不胜忙，谁知竟然还能抽出空去私会佳人。
齐祥和几个女侍在屋内仔细打扫，路殊则扶着肚子靠在榻上吃水果。他们如今伺候久了，发觉贵妃娘娘性格活泼和善，不但没被陛下宠出娇纵脾气，反倒单纯可爱异常，有时触了圣上的逆鳞，贵妃娘娘也总会帮忙解围。婢子丫鬟们一个两个的，倒渐渐不再像从前伺候赵祚一人时那般战战兢兢，拘谨着性子生怕掉脑袋，反倒会经常同路殊说两句玩笑话，逗她开心，就连赵祚在暖阁时，殿内也常会传来一些笑声。
见路殊心情尚佳，正擦拭榻内木柜的一位女侍回道：“贵妃娘娘您不知道，陛下每回都是催着脚步从后宫出来，生怕耽误了回来的时辰。十日前去了桂婕妤那儿，奴婢听缎珠殿的几个小丫鬟说，圣上连点心都没动，说了两句话便紧赶慢赶着走了。”
路殊果然扬起眉梢问：“真的吗？你们知道好多小道消息，快点都告诉我听听。”
齐祥又上前端来一盘剥好的核桃仁，仔细将路殊身后的软垫摆好，并没有开口制止几个女侍的话。
“其他的......奴婢们一般都是在暖阁伺候，倒也不曾时刻跟在陛下身边。”一位年长些的回话道：“但陛下倒是十分细心，您目下有孕睡得多些，陛下晨起午起都万分小心，生怕惊扰了您，也不准奴婢们擅自进来伺候。”
路殊点头：“这个我知道的，五哥哥一向待我很贴心。”
“贵妃您真是好福气！若是第一胎便给天家添位小皇子，陛下和太尉得多高兴呐！”
屋内几个小姑娘都喜气洋洋的笑起来，手上的动作却都依旧十分卖力仔细。路殊听她这么一说，放下手中的葡萄问道：“不是皇子陛下就不开心了吗？陛下说过喜欢公主的。”
齐祥立即笑着接话：“您瞧她们几个这张嘴！只要是贵妃您为圣上添的孩子，肯定都是掌上明珠！哪有什么差别不是？”
“我真希望是个小姑娘。”她低头喃喃道：“小姑娘更贴心些，漂漂亮亮，而且也是陛下的小棉袄。”
另个女侍笑着附和道：“奴婢想起，前几日陛下在例行诊脉后，在殿外问何太医现下能否断出龙胎性别，何太医答说目前尚不能判定您腹中是龙是凤，但就他的经验来讲，大抵是个小皇子来的。可谁知陛下却没接话，只对太医大人讲，贵妃您说过想要女儿，若真如愿得位小公主，则是上天恩赐。”
她话音刚落，门外内侍便通报陛下回宫。她们几个立即收尾退下，只留了赵祚路殊二人在殿里。赵祚一进暖阁，便看见路殊披了件毛领大氅坐在小火炉边，一手托着上贡来的葡萄和核桃，另一手接住了嘴里吐出来的葡萄籽和葡萄皮。
他换下外袍，不悦道：“说了要把皮吃进去，朕不在你依旧吐个干净。”
路殊抱怨：“我不是很喜欢吃皮，酸酸涩涩的在嘴里好难受！”
赵祚无奈摇头，在炉边烤了烤手，上前把小狐狸揉进了怀里。
“五哥哥，我今天既沐了浴熏了艾，还吃了好多水果，现下特别香，你要不要闻一闻我？”
“好。”他凑近路殊的头发和颈间闻了闻，在她脸蛋上留下一只浅浅牙印：“朕养的小狐狸必然是最香的。”
她忍着笑，右手不安分起来，又摄魂夺魄地不甘心道：“狐狸精都是有使命的，既然五哥哥这么喜欢叫我小狐狸，那我肯定也得完成我的使命吧？”
赵祚早就对她这一套撩拨免疫，问道：“今日后晌小点用了什么？”
......路殊不是很想答他的话。
这几个月来每晚雷打不动，只要赵祚后晌有事不在暖阁盯着她加餐，回来之后必然少不了要她报菜名，哪怕路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甚至玩了什么都已全须全尾的上报给他听，赵祚回来之后还是要听她亲口说一遍。
属实不知这人是怎样的奇怪想法。
不过不答也不是办法，她便乱糟糟地摇头晃脑道：“一碗牛乳茶，我加了半匙细冰糖；半条清蒸鲫鱼，杨姑姑说过会利乳；还有南瓜炒虾仁、松茸炖蛋......就这些了！”
赵祚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朕有礼物奖励小殊。”他凑近路殊耳边道：“乖表现很好。”
她愣了愣，有些惊喜道：“什么？”
他唤了声来人，门外内侍便弯腰捧进一只匣子。路殊急不可耐上前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只珍珠。
其实大大小小堆满半殿，她有不少好东西，什么拳头大的夜明珠、纯金美玉的各式翠翘步摇、包括她想要的任何东西，所以珍珠也是成屉成屉的摆在那里，暖阁十之有八都是她的物件衣裳首饰鞋子之类。自从当初冯先洵引出的假珍珠一案败露后，赵祚对她的东西则更为上心，永远都秉承着最最上佳择物原则，就连路殊随手用来擦嘴的锦帕，都是江南特供来的凤鸟乘云绣帕，一张便价值两万贯。
但这只珍珠非常圆润，且个头很大，快赶上路殊整只手掌那样宽，普天之下怕也难找到第二个。
她捧着珠子坐在小凳上，仔仔细细打量了起来——珠圆玉润，真是又润又莹。路殊喜欢的不得了，将宝珠拿近脸上蹭了蹭。
“夫君破费啦！”
她撒着娇去牵赵祚的手，殊不知对方也极享受每回送她礼物时的成就感。他蹲下身子与小狐狸平齐，见路殊托腮坐在凳上，内着正红襦裙牙白腰带，肩上披了层轻薄的白绒氅，一时与圆润的珍珠交相辉映，又艳又俏，倒是可爱得紧。
“小殊，朕给你画张画像好不好？”
路殊有些发懵道：“为什么突然要画像？”
“觉得你漂亮。”赵祚利落起身走到桌前，亲自取来纸笔搁置在贵妃榻上：“别乱动，等朕给你画。”
“可是我觉得自己现下不太好看......要么等小朋友出生之后再画吧？”
赵祚抬眼看着她，手上已经开始了动作。路殊有些犹犹豫豫地在手中把玩着珍珠，撅起小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别画了！我大着肚子有什么好画的？”
不顾她妄自菲薄的架势，赵祚在砚中调了片朱砂色，轻笑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自己现下有多赏心悦目？”
路殊夸张笑道：“赏心悦目？！”
“去照照镜子。”
“我每日都会照镜子！哪有你说的那么过？”
赵祚专心作画，只逗她道：“你自己不信罢了，并不代表不好看。”
路殊却较真道：“所以究竟哪里好看，身怀六甲未着粉黛，好生寡淡才是吧......”
她越说越不乐意，正要起身，赵祚怕她乱动，便随手取来铜镜递过去，耐心安慰道：“你若不信朕，自己看一看。”wWw.qikuaiwx.Com
她把镜子重新扔了回去，却被赵祚这一副正经模样笑到，想起自己之前在镜牙收到的那副等身像，一时有些出神。整个人乖乖坐在桌边注视赵祚，面上也带了些微笑。路殊现下难以久坐，赵祚便盯着她看了许久，认真记下她的笑容身形，催促小狐狸上榻休息。她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忍不住笑出了声，轻声问道：“五哥哥打算把这幅画放哪里？”
“自然是挂在书案旁。”
“可是暖阁已经有一副我的画像了，还要再添一副吗？”
他道：“等皇儿出生，朕再给你们二人画一张，同此副挂在一起。”
路殊小跑过去环住他的肩膀，弯腰贴住他的脸，甜甜补充道：“是女儿哦！要说小公主出生之后再画，我要女儿的！”
赵祚眼底带笑，吻上她的唇，万分温柔道：“好，朕到时给贵妃和小棉袄再画一回。”
暖阁长存欢声，身侧佳人温软，同寻常夫妻一般的甜蜜安稳，倒也属实没有辜负这漫漫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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