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殊就是纳闷,她真的没有跟陶谦知做什么,也只是单纯想让他高兴些,到头来却不论怎么解释,赵祚都对她不听不信。一个月后,宫里不知怎的,竟忽然传起了风言风语,说她被陛下遣出正殿是由于行为不端,在逃离宫外时曾与外人私相授受,怀了个野种回来。可她明明就是回宫后才来的月信,而且若是在外头怀的孩子,那现在岂不是早该待产了?这般无稽之谈,如何也能传了个人尽皆知?
赵祚一直没有来看她,想来流言必然也传到了他那里。本着自己可以被骂,但自己的孩子绝对不可以的原则,路殊选择闭门不出,不听不看不了解,安生待在自己这一方小天地里。
是夜,正阳宫寝殿内,赵祚和皇后端正地躺在榻上,中间隔得极远,互相也没有开口谈话的意思。他辗转难眠,总不习惯自己一人睡一床被子,闭上眼便回想起路殊团成一团钻进自己怀里同寝的模样,不禁眉头紧锁,对着暗中一叹,呼吸也不由得重了些。
外头的传言他知道,命人找了许久也找不到源头,他也是怒不可遏,下令再听见有谁无端造谣生事,便全部杖杀。而这波风头过去了没多久,又开始有人传路府的谣,一时间把路家人当作了箭靶子。路殊心里郁结,食欲有些不佳,掉了几两肉,虽说补品和药膳每日依旧按时按量流水般的往南苑送,她却也不爱吃,怕堆在一起糟蹋浪费,便原封不动地又给送了回去。
南苑的丫鬟内侍除了竹其之外,她都不怎么眼熟,这几日精神不好,也不大爱出房间,好在来南苑之前把指期已促取回带在了身上,没事了还能练练刀。
现在月份大了,身子渐沉,行动稍有不便,她晚上出去遛弯也不敢走得太远。今日实在有些想念赵祚,便带着竹其去了趟正阳宫,想跟他服个软,不再闹脾气了。
走到殿外之时,当值的侍卫将将拦住她,颔首恭敬道:“贵妃娘娘,陛下跟皇后在殿内陪大皇子,嘱咐过不见客。”
路殊温顺点头:“那我等一会儿也可以。”
那侍卫不再阻拦,她便走到附近的凉亭里喂鱼,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寝殿里的灯都点了起来。她坐的腰酸腿麻,逐渐等不下去,便起身打算先回南苑,刚路过殿前,便见角落里站了两个小丫鬟,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刚一对视便急忙闪进柱子后面,让人极不舒服。
路殊正憋着火,索性抬手指着她们两个问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她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抓住其中一个质问:“还不说实话吗?”
“回娘娘!奴婢们只是看天暗了,您一个人走着不安全......”
路殊随即打断道:“我明明看到有个人在你们二人身后说了什么,还敢跟我狡辩?”
她们二人铁了心不说,路殊也没有精力再耗着,只好不甘心地作罢,问道:“你们是不是闲来无事,想看笑话?”
“奴婢不敢。”
路殊抬脚就要走,余光却看到赵祚走到了窗边,亲自动手支起了窗子。她面色不善地背过身刚要抬脚,齐祥便从小院里快跑了出来,朝她毕恭毕敬道:“贵妃娘娘,外头湿气重,陛下让你进去歇歇呢,快跟老奴走吧!”
再回头去望窗口,却发觉已经空无一人。路殊慢慢跟在齐祥后头往暖阁走,却在内间的屏风前停了脚步,不愿入内了。
“我在这儿歇一下便是,多谢齐总管。”
齐祥明显一愣,赶紧劝道:“陛下唤您进去呢,里头更暖和,您就随老奴进去吧!”
她想起方才那个暗卫说皇后和小赵缜在里面,便好脾气地摇摇头:“不为难您了,既然皇后娘娘在,我明日再来。”
“皇后娘娘刚走,陛下一个人在里头等您呢。”他压低声音弯腰行礼道:“娘娘,这可是极佳的机会啊!您进去跟陛下服个软,陛下心心念念着您,定然也就消气了!”
路殊随意扯了扯毛领子,冷冰冰回道:“不必了,让他气着吧。”
竹其上前帮她整了整披风,护着路殊往外头走,她双手双脚恍若被蚂蚁啃着般发麻,忽然眼前一阵发黑,腹部毫无征兆一阵剧痛,踉跄着扶住竹其,差点跪倒在地上。周围人猛地涌上来护着扶着,声响稍大了些,赵祚听见动静,立即从寝殿内大步出来,焦急地护住了她的腰,把人抱了回去。
路殊只觉得腹部疼了好几下,仿佛是要早产临盆那般疼痛,腰间一圈皆是胀痛难忍,昏昏沉沉躺了一会儿,主动握住了赵祚的手。
他紧张道:“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她小声回道:“你还不愿意理我吗?”
赵祚不言。
“莫名其妙......”路殊又是轻轻痛呼一声,缓慢呢喃道:“我说了实情你又不信。”
“朕没有不信,你勿要浪费气力说话,太医很快就到。”
他只丢下句冷冰冰的话,便拿来热巾为她擦了擦冷汗,不论路殊再怎么说,他都板着脸不言不语。待她喝了药睡着,赵祚方才轻叹口气,缓了缓惊吓过度的心跳,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那日暗卫来报,实则将他们二人在庭院中的对话都原封不动地呈了上去,赵祚知道并非大事,并未怪她,亦不是不信她,而是妒怒作祟,想给她长个教训,治治她这个随心所欲的毛病。
待路殊清醒过来,见他还是那副不闻不问模样,自觉是自己在这里碍了他和皇后一家三口的眼,便冷冰冰地下了榻,自己穿好衣裳,要回南苑去。
莫非是赵祚也听信那些胡话,觉得她肚子里的是野种了?可他明明就是知道的,他明明就应该相信自己的。
路殊站在屏风跟前回头看他,他却并未开口挽留,甚至连句话也没有说,整个一副放任自流的态度。她深吸口气,把目光移开,大步回了后宫。原本是怕自己忽然失宠,对路府会有不利,便想着如何能向赵祚道个歉,可见他今日这个态度,估计是道阻且长了。
又过去小半个月,有天风和日丽,温度稍稍回暖了些,路殊坐在自己寝殿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袖子折得高高的,一只手拿着指期,另一只手摁着磨刀石,仔仔细细地把刀保养了一番。
竹其在一旁端着茶水,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汗。路殊托着腮,颇为可惜地感慨道:“你不知道,我这两把刀都是见过血的,尤其是这把小的,简直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匕首。”
“小姐快别胡说了。”竹其挠挠胳膊:“咱们回去歇着吧,台阶上凉,坐久对身子不好。”
“我马上弄完了,稍等我一会儿。”
她又坐在那儿捣鼓半天,总算是捧着刀站了起来,冲着院里那个木桩子猛砍两下,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怎么样?利不利?”
竹其看着倒地分成三瓣的木桩,赶紧赴宴地鼓掌点头:“利!利!真是好刀!小姐快把刀放下吧!太沉了!”
路殊用手摸过指期的刀面,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吩咐竹其道:“你先去准备晚膳,趁天还没黑,我活动活动筋骨,等会儿来叫我。”
竹其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地操心嘱咐她:“那小姐一定悠着点,别抻着肚子,有事务必立刻唤我啊!”
她点头应承道:“放心吧。”
黄昏时正好没那么晒人,路殊先练了几招基本的,等身子活动开之后,才敢放慢动作行出一套完整动作。
想来还是师父之前教的招式更适合她。
西疆的刀法虽说得用蛮力,但杀伤力强,若是劲使到要害处,必然一击夺人性命,可现下她不敢太用力,只好日日练习师父所教授的那几套刀,上手很快,回忆起来也就是一两日的功夫,正好强身健体。
南苑里头不算冷清,但也不热闹,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虽说对她绝无苛待,但赵祚许久不来,平日也无人过问,总之他们俩人的感情说浓时浓,说淡立刻便淡,没什么意思。
补品贡品之类的东西依旧未断,但路殊上火得厉害,补品也没吃几口,一日三餐全咽下去已是可喜,好在练刀比补品来的有用,活动活动不仅胃口变佳,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岑青托人悄悄来过口信,说路乔他们无事,宫墙外的一切都风平浪静,路殊也总算听到了个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她现下月份大了些,渐渐开始遮不住肚子,小朋友特别乖,偶尔会轻轻动一下,虽然幅度不大,但仍然让她觉得很高兴。目下已然过了保胎的时候,较最开始轻松了不少,每日能够回归早晚练刀的习惯,偶尔还会抽空出去转一转。
有日外头下微雨,滴滴嗒嗒地砸在窗棱上,屋里有些潮闷,她便趁午休时候出去坐着,用手托腮听着雨声,伸手接了几滴,放在鼻前嗅嗅清新的味道。肚子里的小朋友貌似也喜欢听清脆的水滴声,骨碌地动了几下,很快便恢复平静。路殊从兜里取出两颗糖,一起剥开,塞进嘴里尝着甜,隔着衣裳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
“今日天凉,就不练刀了,晚上给你看匕首怎么用。”
她拍拍手上的土,大摇大摆地在廊下走了两圈,把已促解下捧在手里,自言自语道:“我第一次用指期杀人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但是真出了手,便一点都不怕了。”
“先前有一回,差点就被人抓住了,还好有人出手救我,他可比我要厉害得多了。”路殊接着叨叨:“他身手很好,以后可以让他教教你。”
她坐到花坛前,又摸着肚子道:“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爹爹和你这位叔叔了,我下辈子要自由自在的,希望你这辈子也快乐平安,不要为了野心去伤害别人。当然啦,你也不必非得机灵聪明,不管你什么样,娘都喜欢你,或者我可以把你带到邓州去玩玩,让你见见我的师父和先生。”
她说罢,突然想到什么,忽然敛起了嘴角的笑容。
“可是等你长大,我师父已经走不动路了,而且他老人家腿脚不好,怕是不能教你了。”路殊叹道:“不过可以让我师兄带你,到时你想学剑就学剑,想学刀就学刀,想读书也可以,娘亲听从你的意愿。”
雨势渐渐缓下来,天上的云也明朗了些,地上透着一层浅浅的影子。路殊叹了口气,懊恼地揉着后腰道:“小崽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到时候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坐久了犯困,她便起身回了屋里,把窗子打开通了会儿风,在桌边写写画画,裹着大氅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这两天右眼总是跳,还跳得厉害,晚上也爱做梦,梦见血糊糊的一片,要么就是残肢断臂的,颇有些阴森不祥的苗头。按理说她回京之后再没杀过人,连指期也很少用了,原先在西疆时都未曾做过噩梦,现下突然搞这么一出,既奇怪又奇异。
而竹其则说这是宫墙里阴气太重,还专门给她求了佛像与象牙手串,又取来些朱砂珠子挂在门口辟邪。等到腹中胎儿快满六个多月时,她并未像太医说的那样感到腿脚肿胀,也没有像之前预测的那般多长几两肉,反倒是跟原来别无二致,还是细胳膊细腿,除过胸前涨了不少,腰围也宽了好几圈之外,并没什么显著的变化。
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过正殿,自知赵祚已经懒得理她,便不上赶着找不痛快了。
十月二十三这日傍晚,路殊坐在窗边看宫外流传最新的话本子,听见外头有马蹄和兵甲的声音,便好奇地出去看热闹。她抓着门外那个叫荣莹的丫鬟问道:“外面干什么呢?”
“奴婢也不知道,说是让各宫加强巡视,刚才朝首营的将军打听了一下,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路殊点头:“行吧,那你们注意些,按照他们吩咐的做。”
她捧着肚子扶着腰,好事地站到宫门口,发现这些士兵大多是往正阳殿的方向去的,还有一小部分在皇后和其他妃子那边,她因为养胎喜静,因此住得较偏,并没有人大张旗鼓地过来打扰。
出了宫门,想去问问怎么回事,还没走几步,便听见有马蹄声愈行愈近,最后停在她跟前。马上的人利落地跳下来,单膝跪地将她拦住,久久沉默着,等了半天也没说话。m.qikuaiwx.cOm
“请问将军,前头发生何事了?”
那人抱拳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抬起头将脸上的面具卸下,与她对视。
路殊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朝后退了两步,轻声唤道:“谦知?”
“小殊,你先回去。”
他站起身将面具重新戴回,轻声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回去把宫门锁好,早些休息。”
路殊脑袋一片空白,局促地听话点头:“对不起谦知......我之前是不是又把你连累了?”
陶谦知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环顾四周发觉无人,将她带到一处夹道下,小声安慰道:“不必道歉,我无事。”
“好好照顾自己。”她上前轻拍陶谦知的肩:“我现在可是有本事的小猫崽子了!不用担心我!”
他亦是苦笑道:“哪怕缘分尽了,我此生也已知足。”
路殊一阵委屈压在胸口,却依然故作轻松地弯起眼睛微笑:“我也很高兴,谦知,你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
陶谦知握紧她的手臂,小声答道:“好,我记住了。”
马还在外头拴着,他不能久留,便掏出一只手帕,不舍地给她擦了眼泪。
“爱哭要伤身,早点回去吧。”
路殊嗯了一声,正要从夹道里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便伸手拉住陶谦知,认真道:“还有啊谦知,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有个心愿,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停下脚步,点点头,等着她说。
“回去好好做你的统帅,遇到好姑娘便娶回家,平安过日子。”
见陶谦知眼神微颤,路殊便温温柔柔地牵上去,追问:“听到没有?”
他无言,拉着她便不由分说要往外走,路殊火急火燎地挣脱道:“谦知!你快点答应我!”
“我不愿!”他回身将路殊搂住,情绪崩溃道:“别再说了。”
“你别急着拒。”路殊抬手轻拍他的后背:“你过得好,我便高兴,要是你......”
陶谦知低头贴上她的脸,很快便松开了手,轻轻覆上路殊的肚子,小声道:“我本从一开始就知道与你身份悬殊,纵使跨越千山万水也难如愿,现下早已如愿以偿,再无可求了。你从未对我有愧,是我情出肺腑,不会同你计较这些。”
路殊同他沉默良久,释然地挤出一声“嗯”,便没再接着说下去了。他牵上路殊走到马边,立在原地没动,嘱咐道:“快回去,别出来乱走,我今夜就在这附近巡视。”
“那我回去了,你也务必小心。”
陶谦知挥挥手,好不容易目送她闪进了宫门,正打算去别处看看,一回头却又看见个小脑袋探出来,伸长了手臂跟他挥舞着告别。他耐心地打手势让路殊快点进去,一边牵着马到了后宫前与属下会合。
那日起贤楼相会后,陶谦知被带到正阳殿内,将内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赵祚亲自过来见过他一回,并未说什么,也没有叱责降罪,只是问了问他的感想。
可陶谦知又能有何感想,他所能做的只有将全部罪责揽下,面对质问时坦诚应答,待赵祚走后,独身离开了行宫。
对此事丝毫不知情的路殊听话回到南苑,心下突然高兴起来,知道陶谦知未责怪自己,心结仿佛也瞬间解开,不再怀着愧疚了。又默默在心底许下挚愿,望他日后一切都好,能找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平平安安地过好下半辈子。
夜色渐深,宫墙外的动静也渐渐小了起来,她亦是洗漱完毕,早早睡下了。
再睁眼的时候还是黑夜,外头和屋内一片静谧,她并不知自己是被什么扰醒。除了她起身穿鞋的声音之外,整间房里甚至静得有些可怕。路殊下榻倒了杯水,正想一饮而尽,窗外不知哪里来了阵阴风,独独把那几根树枝子吹得哗啦作响,树叶的暗影映在窗上,稀稀拉拉被击落了一地,明显就是有人。
本来以为是陶谦知,但又不大能说通,凭他的功夫,不会闹出这么明显刺耳的动静,而且此人半天不敲窗,便更不会是他。
她眼疾手快地点了盏灯,从墙上取下指期握在手里,用刀尖顶开窗子,看见一只人影闪动,下意识就要冲出去追,可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怀着身子,实在太过危险,逞强无用,倒不如大声呼救来的保险。
正想着对策,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弄出一阵突兀的巨响,路殊听见声响,立刻从榻前的窗户翻出去,冲院外喊道:“竹其!救——唔——”
还没喊完,便被人捂住了嘴,腰后顶上一把利器,她左手抽出已促狠狠一戳,动作极快地挣脱开来,往前猛跑了几大步,看见墙角堆着的三具尸体,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见了堪堪捂住腰侧的姜谭兴,正拿着把修长的银刃站在廊下,冷冰冰地望着她。
“任炎?”路殊双手持刀护住自己,心想方才突袭一刀并未能伤到他,而转身逃跑距离太远,胜算不大,正欲再呼救一声,姜谭兴却打断道:
“白费力气,路小姑娘还是省省吧。”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没有答复,起剑便刺了过来,路殊闪身去躲,谨慎刺探他的剑法,却发现这人下手利索得很,半点破绽也没有,可目标倒是明确果断,剑剑往她腹部刺。她只好边挡边拆,朝他头部出刀,动作亦是飞快,打了几招下来,竟半点也没落得下风。
“你跟我过不去又有何意义?”路殊握紧指期,背后涌上一层薄汗:“我可与你有何冤仇?”
姜谭兴眼底充血,看上去疲倦至极,但那副凶恶的表情倒是丝毫不曾动摇。他忽然停下进攻,两人皆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分开距离。
她忽然问道:“前段时间宫里的流言,是不是你派人传的?”
二人沉默一瞬。
“是又如何?”
他惜字如金,手中剑锋指向这边,招招冲着她腹中胎儿,明摆着要下死手。路殊身子太沉,久战下来体力虽已不支,却突然觉得此人剑法有些蹊跷,尽管陌生,但手法却很熟悉,接起招来并没有想象中费劲。
三招过去,她右脚一崴倚靠在柱旁,慌乱间忽然注意到姜谭兴是左手执剑,和李易盛当年一模一样,况且师父也是用剑或树枝同她对砍,几年下来,已是颇为熟悉。
想到师父,她暗自稳神,心觉有了胜算,便出招更大胆了些。躲过他一记封喉剑,使尽浑身力气卡住他的剑柄,用指期的背刃往前一滑,趁他剑锋不正,一击砍上他右臂,好容易抓着机会,便注入十足十的力气,直接将他的右臂砍断了一半。
姜谭兴的剑锋一转,压抑痛呼,脸上立刻泛起可怕的惨白,低声咒骂着一剑刺进她右肩,在路殊锁骨下划出一大道口子。
她几乎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刹那间被恐惧和惊慌冲了头脑。路殊知道姜谭兴今日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若是她无法应付,必然殃及腹中骨肉。
两人同时受了重伤,路殊忍着剧痛去抓不远处的已促,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跪爬过去,疯狂地用刀去刺姜谭兴的眼睛,对方亦是挑起剑划伤了路殊的手臂,抬起膝盖反抗。
可没料到,她竟不怕痛一般地抓过匕首,用肘部摁住他的膝盖,刀尖划到其脖颈间,果断一戳,便让他断了气。
然后猛地补了几刀,将他的下半张脸戳得面目全非。
已促脱了手,路殊左手上全是姜谭兴的血,右手和右肩上则糊满了自己的血。她一手捧着肚子,另一只手摸向颈间,触着一片向外涌的温热,哐当栽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血和姜谭兴那只断臂融在一起,满眼一片暗红。
她极力想爬起来,但浑身发冷,从上到下抖得像个冻了三天三夜的流浪猫,尝试数次,都丝毫没有用处。几滴细碎的秋雨从天际高处落下,逐渐将她脸上的血污冲净,倒也缓缓觉着没那么冷了。
她看了看身旁死不瞑目、头发花白的姜谭兴,眼前又是几阵发黑,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怕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儿都不会有人发现,更怕自己肚子里的小朋友再也长不大了。
可谦知说了他今夜就在这附近,所以一定会发现她的,一定很快就会来救她的......
路殊轻轻调整呼吸,只身侧躺在廊下的花圃旁,双手捂住脖颈间出血的伤口,沉沉地闭上眼,做了一个久违的美梦。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102 章 尖刀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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