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存在师相如灵魄碎片里的秘辛,终于在此刻,化作半空中的盈盈画面,隔着漫长的岁月,重现在众人面前!
师家双兄弟出生的那一晚,师府寝殿。
殿外的狂风骤雨,盖不住婴儿的哭声,打不散众人截然不同的思绪。
殿外看守的两个侍女欣喜万分,可殿内的师相如却是一脸铁青。
眼前刚刚诞生的两个婴儿,竟是背连着背,连生在了一起!
药谷子抱着孩子焦急道:“白相,您不能再犹豫了,这是人与妖结合所带来的结果,现在,您必须把两个孩子分开!要不然两个孩子都得死!”奇快妏敩
“一刀下去,两个不废也残,你叫我如何忍心!”
师相如看着床上产后昏迷的师夫人,心疼至极。
眼前这个女人,满是沧桑倦容,哪里还有年少时,道门暗探的半分风采。
当年,这个女人为了道门,不惜潜于师府,一袭素白,精绝剑术,令他一见倾心。
到最后,就算她暗探身份被揭穿,面对狐君赤姬的夺魂狐爪时,也是铮铮傲骨,冷面如霜。
他虽恨她满口谎言,但当着所有狐族宗亲之面,他还是站了出来:“此女已怀我骨,我已决定将其永囚身侧,狐君圣明仁善,定会保全狐族后嗣!诸位如有不服,便先请问过我手中的佩刀!”
就这样,他撒下弥天大谎,救下了她的性命,也阻断了她回乡之路,将一个少女的青春粉碎在了异乡,直到今日,她诞下子嗣,他都没有片刻能让她笑过。
如今,竟是连两人的孩子都保全不了。
师相如愧疚万分:“你叫我,如何对得住她?”
药谷子怀中两个稚嫩可爱的婴儿蹬了蹬脚,哭声越来越小:“白相,残可医,废可治,命若无,夫人和您怕才是会抱憾终身啊!”
一把锋刀现于师相如手中,他颤颤地退去刀鞘,对准两个孩子的脊背,眸眼满是痛苦和无奈,一向驰骋沙场杀人无数的他,竟是挥不开刀。
两个婴儿薄红的脸渐渐变白,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师相如持刀,默然背过身去。
“白相,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刀,没有落下,终下不去手。
此时,两个婴儿小脚丫缩了缩。
一只,两只,三只,最后,不动了······
药谷子掐住两个孩子的人中,刚想叹息一句无力回天。
突然,铮鸣一声,一道刺眼的刀光利落斩下!
两个婴儿被活生生地分开,残肉连筋,鲜血遍体。
背对着两个婴儿,师相如以刀立地,手中那一柄随主人浴血沙场,夺去无数亡魂的配刀在颤栗······
它曾面对数千敌人都毫无畏惧,可对着两个稚嫩的婴儿,却瑟缩了。
这是整个狐族都没有见到的场景。
后来,阴月狐族上下只知药谷子妙手回春,却不知师相如毁刀救子。
师相如和师夫人,因早年误会,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相看两离心。
再这之后,黑白双相政见不合,两方党派明争暗斗,师相如处于权利的漩涡中心。
局势焦灼之际,他曾在一日,于魇花园中,偶然听到了阴月狐君赤姬跟下属说的一句话。
“本君最是见不得道狐苟合,白相一家,若是夫妻情深,那便杀妻囚夫,若是一家和乐,那便灭尽满门,懂了吗?”
赤姬一向说到做到,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为了保全妻儿,师相如只能故作冷漠,与妻儿生疏,唯有这样,才能将他们全部推出是非之外。
十年,他用了十年,以自己的方式,保全了妻儿。
可却没料到,一桩小事的发生,打破了这种平衡。
魇花被毁一事被嫁祸到双师兄弟头上,许多人都等着他跌落云端,就连狐君赤姬都在看他会如何处置?
众目睽睽之下,永夜台上,他擒着两个儿子负荆请罪,亲授五十戒鞭,一鞭又一鞭,打在儿身,痛在父身。
可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如果他不处置,自然有人会帮他处置。
鞭刑那晚之后,不通厨艺的师相如竟亲自下厨,灰头土脸地弄好一碗柚子粥,翻出压箱底的金疮药,准备前去看望两个儿子。
前脚出门,后脚噩耗传来,狐君赤姬急于求成,练功走火入魔,急召黑白双相入宫!
他将粥递给身侧的药谷子:“照顾好他们,还有······别说是我送的。阿鳍看起来温和,脾气最倔,你送的他才会吃······”
桌上的柚子粥还萦绕着暖气,白色衣袍已远去。
这些讳莫如深的父爱,师元鳍从未知晓,他只看到这十年来师相如对兄弟二人的严苛,对妻子的冷淡,对权位的眷恋,此间种种终像是一个裹着恨意的种子,扎根在心里,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
所以十年之后,在同一间寝殿,师元鳍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侍女丫鬟的一段所谓的“真相”,师相如可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挥刀分子,可以为了首相之位,舍子救君。
从此,父子之情便如那一颗染血断牙,一一尽碎。
他永不知晓,断牙之后却有着另一段真实。
光影交叠,场景幻化,巍峨辉煌的阴月朝圣宫内,还有一刻便要行授相之礼的师相如,眉宇沉重。
看着窗外的疾雨,他负手行至屋檐之下,对着身侧的药谷子道:“这些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
药谷子是最懂这一切的:“如今修真道门与阴月狐族虽是止战休戈,可狐族内两派并立,势同水火。夫人出身道门,悠悠众口难堵,朝堂诡谲,君心难测,倘若白相在这个档口,不奉上百朵魇花,如何消除狐君芥蒂,保得母子周全?再说,阿景之病,魇花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只要师相如登上首席相位,自然可习魇心骨术,打通经脉,辅以药石,届时,不但可为师元鳍残腿易骨,就连师元景的心疾也可彻底根除。
只要三天,三天就够了。
“今晚宴席过后,我便开始修习魇心骨术,还望药谷子多多照看他们母子三人。”
“遵命,只是,您叮嘱过我,切勿多言,阿鳍阿景怕是对您误会良多······”
师相如握紧掌心的染血残牙,淡淡道:“无妨,这不重要。”
很快,很快,就可以终结一切痛苦,一家人可以坐下吃柚子······
师相如这么想,师元鳍也这么想。
可惜,父子从未同心。
师相如撤去下人闭关的第二天夜里,滚滚车轮撵过的阴月洞府的侧门大道。
师元鳍带着母亲,弟弟驾着马车,决绝地,毅然地,毫不回头地离开阴月冥宗······
似是骨血感召,师府内,师相如竟是在冲破魇心骨术的紧要关头,脑中闪过这一画面。
心神一乱,走火入魔,周遭爆体红光映亮了整个师府上空。
之后,便是药谷子采露归来,看到此象,匆匆告知师夫人真相,师夫人头也不回地奔回了师府。
眼前画面骤然变化,师府主室寝殿的大门打开,只见师相如端坐于堂,五官扭曲恐怖,眼底黑气四溢,像是只随时会张开獠牙的嗜血野兽。
师夫人和药谷子赶了回来。
“夫君······”师夫人尝试叫醒自己的丈夫,这是这么多年来,师夫人第一次这样叫他,可师相如却说:“滚。”
药谷子道:“夫人,不好,真气乱串,内府空虚,你先稳住白相,我这就给他施针,压制他体内的乱散灵流!”
“好。”
“我说!滚!”白相斥道。
师夫人没离开。
师相如周遭一团嗜血的强大火光燃了起来,竟是有将所有人都烧成灰烬的架势,师夫人依旧没离开!
呲!
药谷子扎在师相如额顶的银针嘎嘣断成了两节!
“不好!夫人,快跑!暴戾的灵流已冲上心脉,白相快控制不住了!”
师夫人还是没离开,反而紧紧握住师相如的手。
砰!
一团强大的红色火光炸开,药谷子被震到一旁,昏厥在地。
最后一刻,师夫人可以离开,她却选择抱住师相如的脸,让他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义无反顾······
世人只知道,昔年是师相如囚了师夫人,殊不知,被囚之人,也曾是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地背弃道门,嫁给他,义无反顾地割舍故乡,陪着他······
只是夫妻二人都要强,都用了错误的方式维护彼此。
一个放不下最初的欺骗,一个沉默寡言不肯解释,隔着道狐之别,竟是这样蹉跎了十年······
师夫人抵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么多年,都是你守护着我,换我了······”
不管是曾经的言浅情深,还是今日的坦诚诉说,如今的师相如都感觉不到了。
他大口吮吸着滚烫的鲜血,疯狂狰狞。阴暗夹杂的面容上,一滴眼泪滑过。
咿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光晕四散!
回忆画面消散在了半空。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魅主无禁更新,第 12 章 魅眼灼灼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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