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扬州城

　　十日后

　　货船平稳靠近扬州城外码头，小厮们先行服侍着贵人们下船，姜松灵也不急，就带着竹香站在船尾处欣赏扬州城外景色。

　　楚越朝的扬州，因为一条南北大运河而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两条南北向河流贯穿整个扬州城，又在城外与一条东西向河流交互，可以说水陆贸易十分发达。

　　姜松灵不过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三艘商船靠岸。既有和她们一样从北边来的，也有从岭南道来的商贩。扬州城自前朝便是岭南茶叶、盐等货物的重要集散地。

　　码头上卸货的工人异常繁忙，源源不断的货物自一艘艘商船上被卸下。各家商号的掌柜们带着小厮一遍遍数过自己的货物，这才满心欢喜的往扬州城内赶。

　　姜松灵只在最初有一些新鲜感，竹香却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商船，一时间眼睛完全不够用。

　　“姜小娘子。”正在这时，有人在身后唤她。姜松灵转身一瞧，正是赵鸿达。

　　因为一道碧螺虾仁，赵鸿达顺利当上红案大师傅后就异常忙碌。他原本厨艺平平，好大喜功，可真站到了大师傅的位置，他似乎又变了。白案下厨的时间晚，这几日姜松灵锤着肩膀往回走时，常看到赵鸿达抱着一本菜谱在那嘀嘀咕咕。

　　后来赵鸿达来找姜松灵要过一次碧螺虾仁的菜谱，之后再未说过话。

　　也许是整日琢磨菜谱，赵鸿达竟瘦了，身上穿一件白色圆领袍，领口攒了一圈油渍，显得困顿不堪。

　　“赵师傅有事？”姜松灵今天还穿着那件碧色单层窄衫长裙，不过在外面套了件藕色半臂。裙裾飘逸，婉转清雅，只在远处瞧着，倒像是这货船上的贵人。可被那双清冷凌厉的眸子一扫，赵鸿达刚才还混沌的脑袋立刻又清醒了。

　　他提着一个小钱袋凑到姜松灵身边，嘴里念念叨叨，“扬州城繁华不比京城，可也不差，你连十两银子都缺，怕是在城里活不安稳。”他又拿眼睛往竹香那边瞪，“还又带着一张嘴。”

　　赵鸿达眼神里充满警告，可下一秒又变得神神叨叨起来，“这次……多谢你。你……就是我授业恩师。我……”

　　“我不收徒弟。”

　　“……”

　　大概是姜松灵拒绝的太果断和无情，赵鸿达终于收回了那副小徒弟模样，肩背一挺道，“反正扬州城里你们两个小娘子要注意。”

　　说完，把钱袋往姜松灵脚边一扔，提腿就跑。

　　仍旧是上好锦缎缝制的钱袋子被孤零零的扔在地上，姜松灵弯腰捡起，竟有些沉淀。

　　“这？”竹香不认识赵鸿达，只是见这人奇怪，心里也不免好奇。

　　“先存起来，”姜松灵把钱袋递给竹香，“若是再见，再还给他吧。”莫家货船往来扬州频繁，但是待她在扬州安定下来，也不过就是扬州城里一个普通的百姓，像莫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她怕是再也不会接触。

　　***

　　从货船下来，不过片刻就到城门。

　　扬州城地势在两河交汇处略有不平，一方略高，一侧又略低些，十多年前尚为前朝国都时就建了两重城。上为皇城，下为老百姓居所。楚越攻进皇城时，前朝皇帝怕自己死了没殉葬，一把火烧了整个皇城。

　　后来大都督府扬州长史上任，命人简单休憩了高地住宅便住下。

　　所以，如今的扬州城，上为“子城”乃寻常木料砖瓦搭建，下为“罗城”①随处可见汉白玉砌成的桥梁景观，颇为怪异。

　　姜松灵和竹香在罗城外递了过所，老百姓常称罗城为扬州主城。姜松灵往日看多了小说，外乡人在城门外被为难，原本心里还担心，可守城门的官兵连眼神都没有多余给他们一点，挥着手把她们往城里赶。奇快妏敩

　　“快点走，城门口不允许停留。\&"

　　官兵的声音刻板而洪亮，她心下有些安定，想来如今扬州长史是为好官，扬州城内百姓生活富裕安定。

　　自城门往里，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一条河自西向东贯穿扬州城。沿河道商铺林立，酒肆小摊交错招呼着客人，并不像京城严谨。姜松灵甚至看见有的小摊就开在酒肆门口，看来扬州城里的商贩颇为懂得互利互助。酒肆门口有各色花样的吃食，价格不贵，有吃酒的客人便会花几文钱尝鲜。而买了吃食的客人，嘴里馋酒，也会进酒肆要一壶清酒。

　　这倒是让姜松灵心下安定，她若是可以在一家茶坊或者酒肆门口支起摊位，借着客流也可以打响自己的招牌。

　　“小娘子，这里可真繁华，一点也不必京城差。”竹香原本还在心里担忧，扬州城不如京城繁华，小娘子若是见了心里肯定不踏实。所以她这一路可谓想破脑袋，一会怎么在小娘子跟前夸赞扬州城。等到真进了扬州城，竹香却一路无话。

　　沿河的石桥石柱竟是汉白玉砌成，桥上更是雕梁画栋，鱼花鸟雕刻细腻精致，色彩不似北边鲜艳，却淡雅婉约，象极了南方文人的风采。

　　“扬州风情别致，与京城一比倒有些像两位不同性格的美人。”姜松灵拉着竹香，准备再去其他街市看看。摸清门路和这里食肆的品种，也方便过几日她们租铺面。

　　姜松灵如今的想法是租一间铺面连着小院的屋子。白天在食肆忙着，晚上直接歇在铺子后的小院里，这样也安全。她和竹香说了后，对方自然没意见。

　　有了计划，姜松灵正准备往东市看看，一道古怪的声响在她脚边咚咚咚响个不停。

　　几枚铜钱沿着青砖石缝咕噜噜滚动，晃荡几圈后在姜松灵脚边停下。她目光沿着滚动的铜钱一路向上，汉白玉石砌桥边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长脸男子。身边的小厮，正往男子手里递铜板。

　　男子望见姜松灵在看他，竟回了一个笑容，姜松灵却似被毒蛇盯上，心生古怪。可她根本不认识男子，正要问身边的竹香，却听到一阵细碎的低语。

　　“是罗家二郎。”竹香果然认识对面的男子。

　　“你细说。”这些天，姜松灵胡乱找了借口编造自己没有记忆的事。竹香信以为真，以为姜松灵被逐出皇宫打击过大，骤然失忆。对于过去的事情，竹香这几日总是格外谨慎。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罗家二郎。

　　“宫里的罗贵妃是罗二郎的姑姑，”罗贵妃是建平帝在枯野荒坟堆里救下的俏丽娘子，后来委身当时还在起义军里的建平帝，生了独子云拂夜。罗贵妃这个人除了对着建平帝时温婉娇柔，平日里极少出自己宫门，连自己的娘家也鲜少照拂。

　　“前几年咱们尚食局遴选食材，罗二郎往宫里递了话，可小娘子你还是把罗家的食材刷下去了。罗家没当成皇商，听说还被御史参了一本，陛下就把罗二郎逐出了京城。”竹香盯着罗向文那张乌青凹陷的长脸，又道，“我还在宫里时，听说罗家月月往宫里递折子，可陛下都没有把罗二郎放回京城。没想到……来扬州了。”

　　这可真是狭路相逢，姜松灵心里正想办法，又是一枚铜钱落在她的脚下。

　　啪——啪——啪——罗向文隔空鼓掌，扬起嗓子就道，“听闻咱们姜尚食被逐出皇宫了，向文这才赶着给咱们姜小娘子送点钱，咱们尚有一面之缘，要是让姜小娘子如乞儿一般睡街上，我这心里得多难过。”那声响，明显就是想要周围人听见。

　　果然，不过片刻便有几个看热闹的大娘聚在一起，抬手指指点点。她们哪里知道尚食是什么，只听说姜松灵竟然是被逐出皇宫的人，上下打量。

　　姜松灵任凭她们打量，目光扫向罗向文，对方神色傲然，掂量着手里铜板瞧热闹。

　　姜松灵蹲下身捡起一枚铜板，摩挲了一遍铜板表面，“几年前我与罗小郎君相见时，罗小郎君钱袋中尚有金饼，没想到如今只剩铜板。”姜松灵抬手向前，一枚铜板便咕噜噜向着罗向文滚去。

　　“小郎君还是把铜板收好，自己花吧。”

　　铜板带着清脆的咕咚声落在罗向文脚下，又好像是一块青石砸在他的脚掌。他气的跳起再不掩饰，眼底几道阴沉划过，看着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大娘，又是说道，“哟，小娘子几年不见口齿伶俐不少，不知道是受了哪位师长教导？这宫里若是犯了那档子事，被逐出皇宫也算轻了。”

　　罗向文这回连脸面都不要，张口竟污蔑姜松灵与宫内男子有情，才会被逐出皇宫。

　　竹香气的整个人都发抖，若不是姜松灵扯住她的袖子，竹香怕是已经冲上去。几个看热闹的更是越发指指点点，一边念叨一边拿眼睛瞟姜松灵。

　　姜松灵把周围人的眼色都看尽眼里，抬眼望向罗向文。罗向文正在得意，忽然被一道冰冷的视线锁住，视线相撞，只觉得有冰块冻水自天灵盖砸下，下一刻便望见姜松灵乌黑的眼底里流转着狠厉。

　　姜松灵打眼扫过罗向文，又瞪视几个大娘，声音平静无波中透着一股清冷，即使是在这样的初春，竟好像也要被冻住一般。

　　“本州府长史不过从五品，尚食官至正五品，便是见了长史，我也无需跪拜。陛下虽怨我菜肴口味不合将我遣出皇宫，可你怎知我不会回去。至于我俩谁能回去，这事罗小郎君心里应该比我清楚，毕竟郎君不是也被遣出皇城了吗？”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挑食郎君的甜系厨娘更新，第 10 章 扬州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