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砚池春水>第 72 章 Story2 伪洛丽塔
  注:本番外为臧青阳自述,视角灵感来源于《洛丽塔》。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他是在春天遇见那个漂亮小朋友的。

  那年的臧青阳还只有十六岁,他经过家里亲戚介绍,说是有个小女娃在找画画老师,亲戚想着他画画那么好还得过那么多奖,于是就把他推给了找画画老师的秦顺宜。

  秦顺宜约好时间,说是这个周末下午到家里来给她女儿上第一节画画课。

  周末中午,臧青阳午休了半小时起床,然后在衣柜里找了一身最正式的衣服,白衬衣和浅灰色的长裤,背上自己浑身上下唯一比较值钱的画具颜料,准备出门去秦顺宜说的地址。

  “阳阳,干嘛去?”男人头发乱糟糟,显然是刚起床,他走过来凑近时,臧青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夜没散的酒味,熏得人往后退了退。

  臧青阳紧皱着眉头,没有给他好脸色:“打工。”

  臧钟旌抬手放到自己眉心处,用手指捏了捏,看到桌子上还有剩下的一块馒头,也不顾刷没刷牙,吃了两口,嘴里含糊地说着:“挺好,十七、八了,早就该出去赚钱了,你看谁家的孩子和你一样,玩这些烧钱的玩意儿,画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像眼的,丑得要死,偏偏还有那么多钱多的蠢货喜欢。”

  臧青阳懒得去说他才十六岁,也不想和他解释抽象画,他就算解释了,臧钟旌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他天生就是没有浪漫因子的烂人,只配在这个小胡同里过肮脏日子,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地痞流氓一起喝酒赌钱。

  “喂。”臧钟旌见自己儿子不理睬他说出的话,有些恼火,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那主儿是给你按课算工资吧,能学画画肯定家里有钱,到时候钱记得给我一半,你爹最近手头紧,想给你买点肉吃都力不从心了。”

  “松开。”他声音冷冰冰的,丝毫都没有对父亲的敬畏之心。

  臧青阳绝对不可能再给他钱,之前给过的都被他拿去抽烟喝酒了,臧钟旌从来没管过自己的死活,别说买肉吃。

  “怎么,嫌老子脏啊。”臧钟旌往水泥地上啐了一口痰,用拖鞋碾了碾,粗鲁地说道:“你就是个劳碌命,和你那妈一样。”

  臧青阳攥着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阴狠的眼神望过来,冷不丁地让男人一激灵:“你别提我妈。”

  他吞咽了口水,再说话的时候还磕绊了下:“哟,多少年了还惦记着,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两天你买了水果点心去墓地看她,有钱烧的你,不知道孝敬你活着在世的爹。”

  臧青阳的母亲是八年前去世的,最开始身边人都瞒着他真实情况,等快断气了的时候,他才去一个小医院里看到自己母亲最后一眼,他那时候小,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夺走女人的性命。

  他还记得母亲临走之前摸着他的脸蛋,眼泪似乎是哭干了,想流都流不出来。

  “阳阳,好好活着,摆脱你父亲。”

  后来,臧青阳才从臧钟旌口中得知,艾滋病是什么病,男人毫不避讳地说是她在的那个足浴店接特殊服务才染上的,用不着可怜她。

  “别说,你这张脸可是随了你妈,长得确实俊,你去教谁画画啊,是小姑娘吗?对人家殷勤点,说点好话,勾了那女娃的魂儿,以后我也跟着沾光。”

  他没有说一句话,背着自己的画具离开这,往胡同口走着。

  少年没有骑自行车,还好看着地址离得还算是近,于是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宁昭路。

  他站到别墅门口的时候,整个人愣在那好一会儿,才看到正在浇花的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抹了把手上的水,隔着黑铁栏门问道:“小伙子,你是来教临临画画的吧。”

  臧青阳把目光从豪华的别墅外观挪开,有些局促地说:“是,秦阿姨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三点来这。”

  中年妇女是秦顺宜请来的保姆,平时她和宁虞刚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年龄还小的宁暂临。

  “进来吧。”孙婶把他带到客厅之后,就又出门浇花了。

  臧青阳看到跪在垫子上拜佛的女人,直愣愣地看过去,这应该就是给他打电话的秦顺宜阿姨。

  单看背影就是个美人,还没来得及张口,从楼梯上“嗒、嗒、嗒”跑下来一个穿着精致小裙子的女孩,眉目立体,像个混血的洋娃娃,搂住女人的脖颈撒起娇来。

  “妈妈,我想吃软糖,你去给我买好不好嘛。”宁暂临最喜欢和长辈撒娇,本来声音就甜,长得漂亮,利用好这个优势之后,她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容易就能得到了。

  所以过年的时候,爷爷奶奶包括亲戚们都偏爱嘴甜的宁暂临,要一个亲亲就给一大把糖吃。

  秦顺宜听到开门的声响之后,回头看过去,发现站在门口的那位少年,把自己女儿抱到怀里,然后迈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你是来教临临画画的老师吧,我没想到王姨介绍的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秦顺宜看他长得大概才上高中吧。

  臧青阳很有礼貌地说道:“秦阿姨好,我叫臧青阳,青阳开动的青阳。”

  “名字很好听,青阳开动,万物复苏的季节。”秦顺宜不太会和人打交道,只能挑自己觉得顺口的说。

  他的名字确实被很多人夸好听,这大概是母亲留给他最美丽的祝愿。

  青阳这个名字取自“青阳开动,根荄以遂。”,是春天的意思,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春天一般,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有着重生和万物复苏的寓意。

  可是她忘记了,臧钟旌姓臧,青阳自然也姓臧,小时候教儿子写名的时候,老是会把自己的姓氏写成同音字脏。

  臧青阳的意思就是,染脏掉美丽的春天。

  “谢谢阿姨。”臧青阳挺着腰板,右手摸着背后的画具,然后眼睛和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对视上。

  秦顺宜看着自己闺女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大哥哥,于是把她放下来,摸着她脑袋声音温柔地说:“这是你青阳哥哥,以后呢,他负责教临临画画。”

  “青阳哥哥,你好。”宁暂临抬头看着他,扑闪着睫毛很乖巧地说。

  臧青阳看着她,露出往常不多见的笑容,小女孩嗓音甜甜的,软软的,让他觉得是她在向自己示好,表达出善意。

  他蹲下来单膝抵着地板,和宁暂临平视,面容柔和得很,语气也很宠溺:“我以后教你画画好不好?哥哥帮暂临拿很多很多奖。”

  宁暂临听到会拿奖眼眸一亮,说道:“你不能骗我。”

  “好,哥哥不会骗你的。”臧青阳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起身向秦顺宜问道:“秦阿姨,我在哪教她画画?”

  秦顺宜领着他去到三楼的画室,是为了宁暂临想学画画,新给她装修的一间画室,房间里有一扇透明干净的窗户,阳光可以充足的照进来,外面是宁昭山。

  她只是呆在画室里片刻,见少年教她画画很认真,就放心地下楼去做饭了。

  秦顺宜看过他的各种获奖,奖项都不是注水的,在十六岁的年纪,能得那么多有含金量的奖,如果高中走艺考,说不定会考上美术的最高学府。

  画室里就剩下臧青阳和宁暂临。

  宁暂临第一次接触画画,对什么都很新奇,问东问西,问得特别详细。

  “青阳哥哥,这个是什么?”

  “这个刷子怎么用呀?”

  “为什么要往画纸上涂这么多遍?”

  “……”

  臧青阳很耐心地回答着,最后笑着说:“暂临,你才刚学,怎么问这么详细?”

  宁暂临眨眨眼睛,又对着他甜甜的笑起来:“我喜欢画画,想跟青阳哥哥学好多知识,然后去别的小朋友面前炫耀。”

  臧青阳听见她简单天真的想法,没有去说炫耀是不对的,而是把注意点放在了想跟青阳哥哥学好多知识上,很温柔地说道:“好,临临拿到奖之后,就能跟班里所有小朋友炫耀。”

  他先是教她最基础的,一讲起来,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三十分钟的集中注意力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小孩来说着实是有些难熬。

  她冷不丁地打断臧青阳的讲话,开始说道:“青阳哥哥,你多少岁啊?”

  臧青阳停下讲课,跟她说道:“我十六岁,临临几岁?”

  宁暂临抿了抿嘴,算了算两个人差了多少岁,说道:“你比我大十岁。”

  这一年,她六岁,他十六岁。

  臧青阳听到十岁的年龄差之后并没有觉得岁数差太多,他看到很多明星之间的年轻差甚至都有二十岁、三十岁的。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

  六岁和十六岁,十八岁和二十八岁又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或许是爱情,但前者却一定是犯罪。

  今天过后,臧青阳便每周都按时来教宁暂临画画,秦顺宜的费用也从来没有克扣过,一节课结束,必会从客厅茶几上看到他的报酬。

  就这么过了半年,

  臧青阳教会了宁暂临很多基础性绘画,小女孩开始参加画画比赛,并且每场比赛都会拿奖,然后开心地抱着奖杯给他看,偶尔会扑到他怀里要夸奖。

  少年觉得宁暂临越来越粘他了,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位能让她得奖的青阳哥哥。

  于是,臧青阳觉得小女孩的叫声比最初见得时候还要甜得发腻,青阳哥哥的尾音也微微上扬,喊得他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发生了变化。

  转眼又到了春天,他也早就变成了高二的学生,学业稍稍忙起来之后,就把教宁暂临的次数变成了两周一次。

  那天他从自己家赶过去教宁暂临画画。

  小姑娘今天打扮得很好看,穿了一身娃娃领的粉色公主裙,细长软软的头发被编起来,别着蝴蝶结发卡。

  “临临,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好看?”臧青阳知道别墅里只有她自己,宁虞刚他基本上没见过几次,秦顺宜说今天送孙婶去医院,她儿子突然生病了,给自己的报酬就放在客厅茶几上。

  宁暂临语气中有些兴奋,说道:“青阳哥哥,我今天如果画的好,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臧青阳问道:“什么事?”

  “你答不答应?”宁暂临歪着脑袋,一双深黑色的眼睛盯住他,放着莹莹的光,引着自己陷进去。

  “好,答应你。”臧青阳温柔地笑笑,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这次果然画的又快又好,于是课程提前结束了二十分钟。

  宁暂临看到臧青阳的手机屏幕亮了,他把短信打开,看到有几个同学给发过来的生日快乐,想起来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

  “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她瞥到了短信里的祝福,又想到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说道:“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会请很多小朋友来我家,然后给我办生日聚会,会买好大的蛋糕,青阳哥哥的生日蛋糕呢?”奇快妏敩

  臧青阳把手机收起来,没有回复那些生日快乐,淡淡道:“是,但是哥哥没钱买很大很大的蛋糕,所以不过生日。”

  “我妈妈不是每次在你走的时候都给钱,我们可以拿着茶几上的钱去买蛋糕。”宁暂临说道。

  臧青阳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错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临临让哥哥答应你的事情是什么?”

  “你带我出去玩吧。”宁暂临笑笑,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家门了,爸妈都不经常在家,最近孙婶也只忙着她家里那档子事,把她憋坏了。

  臧青阳沉默了几秒,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充满期待,又不舍得了。

  如果自己拒绝,临临会很伤心吧,会觉得哥哥说话不算数。

  “好,临临想去哪?”臧青阳问她。

  “去哪都行。”宁暂临倒是没有十分想去的地方,她就是想出去转转。

  臧青阳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巷子口,宁暂临发育的慢,七岁了还刚到少年的胯骨处。

  他掌心里的小手就像一只糯米团子,生怕用点劲就给捏变形。

  走着走着,臧青阳忽然脑海里冒出个念想。

  他停住脚步,蹲下来问小女孩:“临临,你愿不愿意陪哥哥回家过生日?”

  宁暂临犹豫了一下,欣然答应:“好呀,我最好的朋友过生日时,也是我陪在他身边的。”

  臧青阳顿了顿,他经常听到宁暂临说她有个最好的朋友:“临临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呀?”

  “他叫徐堂砚。”

  宁暂临说他的名字时,臧青阳看到粉粉的嘴唇先是嘟起来,然后张成圆弧形露出小舌,最后咧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臧青阳甚至能想象到,宁暂临每次叫那位最好的朋友名字时,都能看到她甜甜的笑容。

  “那哥哥是临临的好朋友吗?”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宁暂临想了想,如实地说道:“妈妈跟我说,青阳哥哥是长辈,不能发脾气惹你生气,青阳哥哥是哥哥。”

  臧青阳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哥哥也行。”

  他站起身来,继续牵起她的手,从路边的蛋糕店用今天赚得钱买了个小蛋糕,店主还好心赠送了蜡烛。

  没过多久,就到了胡同口。

  路很多年没修,有些人骑自行车在这里过,经常会骂一句“什么破道。”

  臧青阳领着她往前走,看到远处往这边来的那波没考上高中的混子们,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手里都拿着烟,吞云吐雾着。

  宁暂临乖乖走在臧青阳身后,听到那群人吹得流氓哨,还有不断打量过来的目光。

  她并没有害怕,宁暂临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幼儿园里也有很多小朋友会偷偷盯着她看,但有徐堂砚在的时候,那些小朋友就不会盯了。

  “哟,青阳,从哪拐来个漂亮妹妹,可别让你家那混蛋爹看见,小心一眨眼的功夫就给卖了。”

  宁暂临那一身精致复杂的公主裙在这条小胡同里,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臧青阳微微眯眼。

  他护着宁暂临回到家,用钥匙拧开锁让她先进去。

  宁暂临看到院子里还有一条正趴在地上睡觉的小狗。

  臧青阳领着她去了屋里,找了块抹布,把客厅的桌子擦了一遍,又顺带擦了擦凳子,给宁暂临坐。

  他看着宁暂临好奇地打量着屋子,客厅里很乱,还有几个酒瓶倒落在地上。

  “走,我们去另一间屋里吃蛋糕。”

  臧青阳把她领到自己的房间,整个房子里,也就自己屋收拾的最干净,因为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物品。

  他把擦过的凳子也拿到屋子里来,看到宁暂临已经给蛋糕上插了蜡烛。

  “没有火柴。”宁暂临看着蜡烛,跟臧青阳说道。

  臧青阳去臧钟旌的卧室里找了个打火机,把插在上面的蜡烛点燃。

  蛋糕很小,所以七根蜡烛在上面显得很局促,和他第一次去宁暂临家里那般。

  “青阳哥哥许愿吧。”她弯着眼角,看着他。

  臧青阳双手合十,对着蛋糕,也对着宁暂临说道:“希望以后临临能够拿好多好多奖给哥哥看。”

  吹完蜡烛之后。

  臧青阳说自己不爱吃蛋糕,就用叉子撇了一点奶油吃掉,于是整块小蛋糕都到了宁暂临的肚子里。

  她吃得还剩个底的时候,忽然对着臧青阳说:“哥哥,我想上厕所。”

  臧青阳带着她往外面的厕所走过去,站在外面等她。

  小姑娘刚走进去,还没停留几步,就走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臧青阳问她。

  宁暂临拽着他回到屋里,很乖巧地说道:“厕所里面有蚊子,我回家再上。”

  臧青阳愣了下,小姑娘没能上厕所,不哭也不闹,就只是很乖巧地说回家再上。

  可是他心里感觉出来宁暂临对于自己家的嫌弃。

  “青阳哥哥,给你礼物!”

  宁暂临从自己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堆糖果,然后都放在了臧青阳的手掌心,她眼神亮晶晶的,笑容灿烂。

  臧青阳看着手里的糖,刚刚的失落感被填满,这个软糖是国外的牌子,他见同学吃过。

  昂贵的软糖扎着他的手心,臧青阳攥紧,跟宁暂临温柔地说道:“都给哥哥啊?”

  “嗯。”她点点头。

  宁暂临看出了他刚刚的不高兴,很顺手地就摆出讨好长辈的那一套。

  “临临,你是第一个送哥哥糖果的人。”臧青阳看着她的眼睛,衍生出了几丝和之前不同的情感:“我很喜欢你。”

  宁暂临并没有多想,只是把他的喜欢当成长辈的那种喜欢,软软地说道:“我也喜欢青阳哥哥。”

  少年听到那声喜欢,看到她眼睛里盛满着自己。

  他忍不住湿了眼眶,泪液从眼角处滚落到脸颊,留下感动自己的泪水。

  “哥哥会永远对你好的。”

  “好。”

  臧青阳还是没有守住他说出的这句承诺,输给了自己的劣根性。

  让他犯下大错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臧青阳照常起来学习,但是给狗添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直养的小狗不见了。

  他想起昨天喝得烂醉的臧钟旌,走到他房间里,扑面而来的酒臭味让他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喂。”臧青阳推了推他,说道:“你看见庆庆了吗?昨天晚上不是你出去遛的它。”

  臧钟旌被他弄醒,扶着床起来,烦躁地说:“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你这么闲怎么不学习去。”

  臧青阳看着他嘴角处还有油渍,臧钟旌从床头柜上倒出根牙签来,开始剔牙,把剔出来的脏东西随口吐到地上。

  他看见地上的污秽里,还有残留的肉渣。

  臧青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瞪着臧钟旌,声音有些压迫感:“我问你,庆庆呢?”

  臧钟旌昨儿打牌输了,烦得很,又没有多余的钱抵,于是答应那帮人请他们吃顿好的,他知道这事迟早会被眼前的兔崽子晓得,所以干脆实话实说。

  “昨天炖了。”

  臧青阳攥紧拳头,身体不断地发抖,再也忍不住,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拖到了客厅里,给了他一拳。

  “臧钟旌,你TM到底是什么败类!”

  男人被他一拳给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瞬间上了火气,他臧钟旌竟然被自己儿子打了,抬腿就朝着臧青阳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少年被踹倒在地,大概力度太重,他胃疼的要命,用手紧紧地按压着。

  “吃你一条狗怎么了?你有本事别认我这个爹!”臧钟旌随手抄起了桌上放着的粗柳条枝子,绿叶都被他给拔了,发着狠往臧青阳身上抽着,破口大骂:“敢跟我横!老子今天就让你涨涨记性!以为学习好、会画画就高贵了?狗崽子,你就是你那个不检点的妈生出来的肮脏杂种!”

  臧钟旌把柳条抽断了才停下手,他没往臧青阳脸上打,下午还要去给那户人家教画画,让别人看见脸上的伤总归不好。

  “砰!”的一声。

  门被关死,臧青阳撑着水泥地,又扶着桌子站起来,往自己卧室走去,打开柜子的门,从里面拿出最干净的那套长袖长裤换上,背着画具往家门外走。

  刚出胡同口就看见了那帮混子倚在墙边笑呵呵地说话,其中一个看过来。

  “哟,又去教那个漂亮妹妹啊,她家那么有钱,你靠着这张脸使使手段跟她定个娃娃亲,不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

  臧青阳没有理他,拐出路口往宁暂临家走去。

  他到了之后,看到花园里秦顺宜修剪着花枝,于是去客厅里等着还没回来的宁暂临。

  没过一会儿,客厅门被秦顺宜打开。

  今天的宁暂临似乎特别开心,穿着白色背带裤和粉色T恤,喊着“青阳哥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臧青阳感觉到自己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却不想让小女孩脱离他的怀抱,于是揉揉她头发,箍着她问道:“临临这次有没有获奖?”

  “我是一等奖!”

  臧青阳看到她眼神里期待自己夸奖的意味,说道:“这么厉害呢。”

  “那我今天能不能学更厉害的啊,我要画油画!”

  臧青阳被她拽着袖口,摇呀摇晃呀晃,她央求着,又朝自己撒娇,他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能超越宁暂临。

  小姑娘的撒娇无与伦比,尾音上挑,勾引着他。

  上三楼画画时,秦顺宜跟他说了一个要求,让他别开门出来。

  于是进入画室之后,他看着关好的门,沉默了会还是反锁住了。

  他把两个凳子拼接在一起,把宁暂临圈在怀里,教她自己最喜欢的油画。

  臧青阳闻着她身上的水蜜桃味儿,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温柔地说道:“我带临临画你最喜欢的山茶花。”

  少年在她伸手摸着自己小臂上的伤痕时,那双软软嫩嫩的手,把他所有的心绪都打乱。

  庆庆死了,臧青阳只剩下她了。

  他只有她了。

  臧青阳满脑子回响着臧钟旌那句“对人家殷勤点,说点好话,勾了那女娃的魂儿,以后我也跟着沾光。”

  “她家那么有钱,你靠着这张脸使使手段跟她定个娃娃亲,不就飞黄腾达了。”

  他张口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为了更好地完成这幅油画。

  她顺从了。

  她说过她喜欢青阳哥哥。

  臧青阳鬼使神差地起了念想,脑子里的灵感倾注到笔尖,变成画板上的颜料。

  山茶花海里躺着的是童话里的小公主,无忧无虑。

  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

  臧青阳把卧室的门反锁上,他打开自己完成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画板上,然后望着它出神。

  门外面臧钟旌还笑呵呵地吃着下酒小菜,花生米的脆壳丢了一地,盛了半盅酒,从嘴里吹出来调调,是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那首歌。

  “喂,你今天赚的钱呢!给点呗,我去给你买盒药膏,你抹点好得快。”

  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他无动于衷,也知道所谓的给他买药膏都是借口,臧钟旌又手痒想出去打牌了,顺带着去搞点烟抽。

  少年摸着画板花海里的一抹粉色,温柔低语着:“哥哥爱你。”

  ……

  臧青阳离开台江是在他高三的时候,刚满十八岁,放学去打工时无意之中认识了一个外资老板,男人说可以让少年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其中的代价是用自己来换。

  他那张被夸好看的脸蛋,和那具被臧钟旌用柳条打的满身伤痕的身体。

  少年太想逃离那个恶心的小胡同,想要重新生活,于是贡献了自己的尊严,甘心当成资本的玩物。

  他得到了自己之前不曾拥有的一切,却永远被烙印上了罪孽。

  直到臧钟旌被人当成替罪羊入狱之后,他才真正醒悟过来。

  自己从来就没有逃脱出父亲的阴影。

  臧青阳本可以干净,却一念之差犯了永远不可饶恕的罪,他用臧青阳这个名字染脏了一名少女的春天。

  他们流着同样的血,他是臧钟旌犯罪血脉的继承者。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砚池春水更新,第 72 章 Story2 伪洛丽塔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