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座要塞，专门关押安东尼公爵一家。
皇家马车停在要塞门口，禁卫骑兵走到四周警戒。
车门打开，叶卡捷琳娜探出身子，那双淡蓝色缎面高跟鞋缓缓踩在垫脚凳上。
她披着一件棕色金丝绒拖尾罩袍，淡蓝色裙装在罩袍下若隐若现。
“伊万阁下，安东尼公爵在这住了多少年？”叶卡捷琳娜走向要塞，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折射着微光。
保罗走在一旁，他还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
禁卫士兵手持步枪，目光警惕地跟在两侧。
周围是荒草地，不远处有一个枯叶林。
“陛下，安东尼公爵在这住了二十七年。”伊万跟在一旁，他看向右边，那里有一个塔楼。
看到女皇到来，巡楼士兵打开要塞大门，要塞长官平静地走了出来。
几个情报官员目光锐利，基于职业的素养，他们观察着一切可疑动静。
“公爵一家身体怎么样？生病了吗？”叶卡捷琳娜看着要塞大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虽然相隔两地，关押的却是同一家人。
命运大概在捉弄这个可怜的公爵，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软弱，就不会有后来的伊丽莎白女皇。
“他们很健康，每天三餐供应正常，有专门的的神父和医生。”伊万认真回答着，风掀起面前荒草，只有簌簌的声响。
要塞士兵停下脚步，他们纷纷向女皇行礼。
栏杆缓缓抬起，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陛下，皇储殿下，要塞全体官兵向你们致以最真挚的问候。”要塞长官敬了一个礼，他转过身担任女皇的向导。
走过一段颠簸的上坡路，周围荒凉无比，看起来空旷萧瑟。
要塞广场的地面起伏不均，很多地方长着野草，墙角放着几个破旧的水桶。
“平时有人接触犯人吗？”叶卡捷琳娜注意着脚下，躲避路面凸出来的石块。
这里气温很低，皮草手套也挡不住凉意。
不远处出现一条石板路，路旁有一个小木屋，这里住着神父和医生。
“陛下，除了我、神父、医生，没有其他人接触过犯人。”要塞长官语气平静，他很熟悉这里的情况。
这里的犯人不能写信，也不能随意走动，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小，只有内部监狱的一小片空地。
这里长年与外界隔绝，补给车也只能停在要塞五百米外。
“保罗，今天是属于你的皇权课。”叶卡捷琳娜轻声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那些秘密监狱里的贵族，要么病死，要么在病死的路上。
她不希望儿子变成彼得那样，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穿过一条狭长的砖石通道，不远处便是内部监狱。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镂空木门，厚重的铁锁横贯其间。
“希望你不要觉得妈妈残忍。”叶卡捷琳娜默念道。
要塞长官拿出钥匙，三个士兵上前托住铁锁。
不一会，木门发出一阵嘎吱声，士兵们合力把门推开。
“我有点害怕。”保罗嘟囔着，他望向母亲的侧颜，只感到一阵冷意。
众人走进内部监狱，这里有几处乱石堆，墙边堆着破烂的杂物。
公爵一家就站在空地上，他们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好在还算完整。
每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看起来许久未打理过。
公爵的两个女儿皮肤粗糙，神情有些惊恐，反倒是两个儿子比较镇定。
“陛下，我是您的奴仆，安东尼·乌尔里希。”公爵几乎双目失明，他跪倒在女皇身边，姿态十分卑微，几乎快趴在地上。
地面冰冷刺骨，那双长着冻疮的手握成祈祷姿势。
此刻他毫不顾忌公爵身份，只期望女皇能额外开恩。
“公爵，起身吧。”叶卡捷琳娜语气温和，下意识握住保罗的手。
在要塞长官的搀扶下，公爵踉跄地站起身。
仅仅为了一丝希望，六十多岁的公爵全然放下尊严。
“公爵，这是我儿子，保罗·彼得洛维奇大公。”叶卡捷琳娜看了一眼保罗，唇角闪过一抹笑容，很快又变得严肃。
很显然，保罗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只是微微失神，默不作声地站在母亲身旁。
“大公，很荣幸见到您。”安东尼公爵开始介绍他的四个孩子。
除了死去的伊凡六世，这里有两个王子和两个公主。
“我想和您单独谈一谈。”叶卡捷琳娜转过身，轻声对保罗说，“保罗，你在这旁听。”
伊万和要塞长官退到门外，他们目光警惕，时刻注意女皇的安全。
公爵明白女皇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转身让他的孩子们退下。wWw.qikuaiwx.Com
因为信息封锁，他并不知道妹妹当上丹麦女王，更不知道他的长子伊凡六世已经去世。
等人群走远后，公爵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最后的命运到来了。
“您的妹妹，丹麦女王朱莉安娜正在等您，我想......您应该受够监狱生活了，我可以让您去丹麦。”叶卡捷琳娜双眸微抬，注视着公爵涣散的双眼。
这位公爵曾经是俄国大元帅，可他的勇气和身高不成正比，懦弱地不敢发兵宣战。
三十年前，若不是将士用命，恐怕早就输了战争。
“陛下，仁慈的陛下，这是天大的恩赐，我和孩子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公爵嘴角颤抖，激动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这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女皇的声音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梦。
“我只能释放您一个人，孩子们必须留下。”叶卡捷琳娜没有直视公爵，她的声音很轻。
“伊凡......伊凡现在过得怎么样？”公爵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充满哀伤。
他似乎知道孩子的命运，可惜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袒露悲伤。
“他......他很好，衣食无忧，以后您可以给他写信。”叶卡捷琳娜目光躲闪，正是因为自己的命令，伊凡六世惨死狱中。
“他现在自由吗？”公爵声音颤抖，他忍住悲伤。
“是的，但他不能来见您。”叶卡捷琳娜看着地面，声音有些不自信，“回去吧，和孩子们道个别。”
几个士兵将公爵扶走，空地似乎更加萧瑟。
要塞长官和伊万走了过来，他们准备处理后续。
“将军，如果有人想劫狱，你会怎么做？”叶卡捷琳娜看着要塞长官。
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的场景，她那时刚刚成为女皇，还在善良周围挣扎。
“陛下，我会以最快速度处死犯人。”要塞长官表情严肃且冷酷。
他很清楚女皇的意思，为了这道命令，他已经等待多年了。
“好，改天会有人来劫狱，请你做好准备。”叶卡捷琳娜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让保罗站在身旁。
可是没办法，这道坎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保罗有些害怕，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震撼。
一直以为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残忍的一面。
他不禁松开母亲的手，慌张地后退一步。
“保罗，你怎么了？”叶卡捷琳娜抱住保罗，她语气再度温柔下来。
今天的事确实有些冷酷，可皇权就是如此，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
“我有些害怕......您真要处决那些人吗？”保罗有些颤抖，还是忍不住抱紧母亲。
恐惧的种子在心底盛开，人之所以谨慎小心，是因为心有畏惧。
当然，天真烂漫确实令人向往，可这会让人变得软弱，经不起暴风雨的洗礼。
“是的。”叶卡捷琳娜点了点头。
“他们看起来那么善良，为什么不放了他们？”保罗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权力，一旦全部释放他们，俄国的敌人就会组建军队，而这些‘善良’的人就会成为他们的领袖。”
“然后召集叛徒、逆贼，就像波兰、乌法城那样，到时候关在这里的就是我和你，敌人做梦都想杀了我们。”
“作为君主，就应该努力保卫自己的国家，从来都没有童话故事，大炮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只有铁和血才能浇灌出帝国的鲜花。”
叶卡捷琳娜努力保持平静，不想吓到保罗。
她曾经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个充满美好理想的人，偶尔外出旅行，写一些散文随笔。
如今呢，皇权让她看不清自己。
“我记住了。”保罗呼着冷气，他的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他思索着这番话，尝试理解这些观点。
可能暂时接受不了这些，但种子已经种下，只等着慢慢发芽。
“别怕，对妈妈来说，你是唯一的孩子，妈妈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叶卡捷琳娜语气柔和，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感慨万千。
浪漫最是无忌，氤氲美梦的绮丽，如同红烈的玫瑰，可惜四季轮转，冬日总会到来。
要么倒在荒草凄凉地，要么攀上山峰迎接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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