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宫殿长檐下,摆了一局棋。
黑棋落子,掀起一道微澜,联动成片,大有将白棋绞杀之势。
手执白棋的是个眼眸如墨的少年。
雨水连成线,沿着檐边流下来。
远处的山峦在雨中已然看不清。
“局势已定,何苦执着?”身着玄衣的男子勾起微笑,淡淡道。
少年盯着棋盘,却不去看他。
手中那枚白子迟迟未能落下。
玄衣男子倒也不急,提茶,添盏。
身旁红泥小火炉烧的正旺。
他的目光移向远方。
皇城外,男人缓缓抽回黑色长剑。
一道身影向后坠倒,砸在泥地里,鲜血从胸前涌出,如一朵妖艳的花。
周围零散着四五具尸体,皆是一击毙命,心脏亦或是喉咙,被一剑贯穿。
包围男人的身影却只多不少,他们沉默在雨中,手中的冷兵器闪着寒光。
男人抬起头,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间隔得太久,连自己都快忘了呢……”他喃喃自语,而后举起了那柄剑。
漫天剑影,再无神明!
……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先前黑云压城般的末日景象,仅片刻,暴雨骤歇。
一抹光从乌云深处透出,照在大地上。
皇城守卫看着从光里走出的男人,一时愣了神。
直到他走到近前,晃了晃手里的令牌。
“啊!”守卫长适才反应过来,而后朝着后面挥挥手,大喊一声:“放行!”
一路畅通无阻,男人穿过暗长的甬道,一步跨入内城。
途经某条街道的时候,他随手一扔,那块不知什么材料打制的暗银色令牌,便落在阴暗角落。
刚下过雨,雨巷青石板还保留着泥土清新的气息。
男子面相普通,一袭黑衣已然湿透,他默默地走在街巷里,敛了气息。
雨过天晴,两旁的窗檐撑了起来。
这里是皇族的都城,随处可见其标志,目光所极处,一杆长旗猎猎飘动。
那是月族的皇旗,皇旗之后,便是魔宫。
据说后日的皇婚贺典,便是在魔宫正门举办。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步入右侧的街巷中。
他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速度不快,步履却是很稳健。
几分钟后,男人的身影停在一条巷道中。
这是一条死巷。
石板黝黑,被雨水冲得发亮。
台阶上的石藓清绿幼嫩,却有被人踏过的痕迹。
石壁凌乱地布着十数道孔凿,洞孔不大,却深深没入石壁之中。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墙根处的断刀残片,似乎在证明这里有过一场惨烈的搏杀。
男人弯下身,拾起一枚破损的械单件,沉默不语。
一道精纯且满含杀气的剑意,缓缓从他周身散开。
骤雨初歇,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一枚白棋稳稳停在棋盘中央,适才陷入死地的白棋,忽然活了过来。
陷之死地而后生,硬生生与黑棋搅在一处。
大祭司图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起来。
“好一手回春!”他由衷赞了一声。
黑色的眸子轻轻抬起,少年面无表情道:“祭司大人说笑了,只是不愿当羔羊任人割宰罢了。”奇快妏敩
“羔羊……”男人嘴角微微撅起,笑道:“夜离殿下,您和羔羊可沾不上边。”
棋盘上,已是一幅鱼死网破模样!
“罢了。”大祭司抬起手,将一枚黑子朝棋盘一扔,而后站起身,负手望着东方。
九微星沉,末夜垂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日在平野上的画面来。
虽然时隔数年,那张脸,变化还是不大的。
话说那一次,还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危命之时,真是的,差点死在那个鬼地方了。
那条瀑布,那头帝蛇。
时隔多年,他仍能清晰地忆起剑光擦身而过的锋锐感,即使当年剑锋所指,是那头帝蛇。
所幸一切都是值得的,作为唯一活着返回黑域的人。
他如愿踏入了这座神宫,无尽的星源供他疗伤、助修……
可那个少年却成了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
再一次见到他,很难说不是天意。
图雅要亲手抹去心魔!
一种似曾相熟,又莫名惊慌的感觉,萦绕在心口。
恰在此时传来敲门声。
男子温沉的声音响起:“未央,有个人,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见一见的……”
那一刻,她的心跳宛若停了一般。
披衣,遮纱,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迈近那座黑色的建筑,她的心便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鬼渊”,是这座囚牢的名字。
没有一个囚犯能活着走出鬼渊,这是黑域所有人的共识。
夜未央身着黑衣,于沉默踏入这座阴冷潮湿的渊牢。
周围光线暗淡,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夜岚紧跟在未央身后,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这五皇子到底是何用意,让即将新婚的女子踏入这种地方,让夜族脸面何存?
若非夜未央执意,夜岚是断断不会让她来这种地方受屈辱的。
阴暗、潮湿、压抑接踵而至。
狭窄的过道,散发着霉烂、腐臭的气息,直叫人作呕。
两旁便是牢房,听见响动,有些关押的囚犯便会贴近过道,伸出双手。
他们大多眼神涣散,仅剩下本能的求生欲望。
然而帘印的脚步一直没停下来,始终朝着囚牢最深处走。
“原界那批犯人,被关在鬼渊最深处。”似是留意到身后女子的迟疑,帘印转过头,露出两颗亮亮的虎牙,笑道:“都是父皇的意思,他说,这些人,可一个都不得活!”
女子一双紫眸未有任何波澜,睫毛却是轻轻一颤。
事实上,夜未央很清楚,说什么魔皇的意思,只不过是帘印个人的想法罢了,这座鬼渊囚牢的实际掌控者,是那位名为帘寂的二皇子殿下。
之所以会踏入这座渊牢,之所以会委身其中,夜未央要的,是一份心安。
她知道颍川不在这座囚牢中,但就算如此,她仍要亲自确认。
当年将颍川从半山腰截回公寓,为他抹去那道远古血咒的时候,他们的血就已经连在一起了。
因此当颍川踏入黑域那一刻,夜未央便清楚地感觉到了。
随着帘印用秘术解开最后一道封印,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鬼渊最深处的牢房,都是单独设置的。
听见开门声,囚牢内一片沉寂。
里面关押的都是来自原界的异能者,只不过此时他们皆身中月族密咒,根本使不出异能。
作为黑域三大古族之一,月族最擅长的便是封印秘术。
这处牢房到处可见封印的咒印,由此可以想象月族对其有多重视。
单独的牢房内,原界异能者的眼神或麻木,或憎恶,或谄媚……
女子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帘印脸上仍然挂着笑,却给人一种极度恶寒的感觉。
有些面孔,未央确实是见过的。
这些人,曾有拦阻她入原界的,曾有深入千梧学院搜捕她的……
帘印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这个人,你一定见过……”
这几乎是位于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面的男人披头散发。
就在他抬头的时候,未央心头一愣。
这是一副她并不熟悉的面孔,但这张脸,她一定见过。
可到底是在哪儿呢?
“抽取灵魂记忆的时候,这个人,对你的印象可是很深啊!”帘印轻轻开口,同时留意着女子神色的变化,他飘飘然道:“想必你们应该认识。”
看到来人,囚房里尚且年轻的男人突然靠过来。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他神情激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倒在地,“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五皇子帘印并未在夜未央脸上看到他所期待的神情,与之相反,女子神色一片淡漠。
她忽然忆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落日森林,那条沿湖的栈道上,眼前这人,曾对颍川流露过毫不掩饰的杀意。
至于此人姓甚名谁,夜未央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牢内的男子脸上写满了惊惧,衣不蔽体,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模样甚是凄惨。
眼看未央没什么反应,帘印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踏前一步,俯视着隔栏后匍匐在地的身影,冷冷道:“把头抬起来!”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头,却不知帘印是何意?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帘印说着便抬起手。
空气缓缓荡漾,一幅画面出现在其手心上方。
准确来讲,那是个男人的面容。
看到那张脸的刹那,未央的呼吸骤然一促。
黄应台则是浑身一僵,紧接着他眨了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画面中的男子身着白色短衬,勾勒起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却给人种温和干净的感觉,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瞳,似不染凡尘俗世。
“颍川!”黄应台失声尖叫,只见他面色狞憎,眼中一片怨毒之色。
对于这个结果,帘印很满意,他淡淡开口:“看来你认识他。”
黄应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个阶下囚,禁不住再次匍倒在地,身体则微微颤抖着,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意,而这一切,又与颍川有何关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零械狂舞更新,第267章 棋局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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