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链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
正门上方出现两道身着囚服、满身是血的身影。
他们披头散发,血渍在脸上结痂,如耄耋之年的老人,行动迟缓,令人看了心纠。
而身后的行刑官还在不断催促,但凡两人步子稍有停顿,便是一鞭过去,鲜血淋漓。
然而每逢这个时候,广场上便会涌起一波呼声高潮。
“处死他们!”
“杀了这些闯入者!”
“绞死!绞死他们!”
……
围观的人群情绪激动,仿若行刑官是他们一般。
拖着沉重脚链,步行经过新郎新娘落座的位置时,一道身影微微停顿。m.qikuaiwx.cOm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怪。”
而后便是一道残影闪过,骨鞭自身后挥来,“啪”的一声脆响,那囚犯右肩后方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快走!你个该死的猪猡!”行刑官咒骂一声,而后一脚踹在囚犯身上,让其踉跄朝前数步,差点扑倒在地。
丹凤袖口中,女子悄然握紧了拳头。
她仍记得,那次一道在千梧学院家中吃饭时谢灵说过的话。
“嫂子,祝你们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大哥说他一生之幸便是遇见了你。”
遇见……我吗?女子攥紧双拳,身体在微微颤抖。
恐怕最大的不幸,便是遇见我吧……
从遇见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悲剧,不是吗,颍川?
两名囚犯已沿着踏板登上墙头,行刑官给他们套上绞索,紧了又紧。
场下已是人声鼎沸,人群情绪激昂。
“绞死他们!”
“绞死这些罪民!”
……
监刑官行至二人身前,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脸。
“我也算老家的亲人了……”穆萨谄笑着,“你们就放心去吧。”
“真是没想到,会栽到这种人渣手里。”梵戈淡淡瞥了他一眼,突然“啐”了一口痰在其脸上。
眼看穆萨那震惊、恼怒而又抓狂的神情,梵戈放声大笑,道:“穆萨大人,我这口痰,可是忍了一路呢!”
“你!”穆萨手指着梵戈,而后猛然从行刑官手中夺过鞭子,就要朝其脸上抽去。
“穆萨!”一道声音忽然冷冷从身后传来,“莫要坏了规矩。”
监刑官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放下骨鞭。
“是,陛下。”他静静退回一侧,只当此时未发生过一般。
帘印微微眯眼,心道如此忍耐,难怪此人从原界来,却能走到今日这地步。
于是他给了穆萨一个台阶,开口道:“监刑官,行刑吧!”
“是,殿下。”穆萨朝着他俯身一低。
行刑的令牌就在一旁。
“看来要死在这里了。”墙头上,梵戈看着下方激愤的人群,淡淡一笑。
“是啊!”谢灵晃了晃腰,毫不讳言大声道:“可惜是绞刑,若是换了砍头,你说,掉下去会不会砸死几个?”说罢两人竟是相视哈哈一笑。
他们身后,坐着的魔皇、一众臣子,眼神沉得快要凝出水来。
“行刑!”穆萨手一挥,行刑令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行刑官猛然一推,那两道身影便从墙头掉了下去。
听着人群鼎沸之声,夜未央闭上了眼。
忽然响起尖叫,紧接着是一片嘈杂慌乱的声响。
“侍卫!侍卫!”帘印大喊。
紧接着夜未央便睁开了眼,红幔被一柄剑悄然挑开。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撞入她的眼况之中。
他的眸子那般低,那般沉。
若千年之冰,万古深渊。
周围的一切仿若静止了一般,所有声音被剥离而去。
只有他那一句。
“还真不是她呢……”
满怀失落、悲伤、遗憾。
他记挂的那个女子,在心头已经死了。
如此近,她却察觉不到他丝毫的气息。
只道,一念缘生,一念缘灭。
他心中,那个长相普通、沉默寡言,脸上还带着几粒雀斑的女子,已经死了。
侍卫接踵而至,那柄挑起红幔的长剑,缓缓放下。
而后便是漫天血光,漫身杀意!
侍卫接连倒下,鲜血漫及宫墙的缝隙、角落。
短刀递进穆萨的咽喉,梵戈啐了一口血,吐在他的脸上。
广场已然乱成一片,本应被绞死的囚犯被人救下,正门之上,一片血光。
本能的恐惧令他们疲于逃命,推搡、踩踏、拥挤……
四散而逃之下,广场亦是一片血腥。
这样的景况不知持续了多久,而那三道身影只在城门头待了半分钟,便已然消失不见。
女子一直呆坐在座子上,鲜血漫过她的脚底,带着腥味,微凉。
直至那道暴怒声响起。
“追!追到他们!我要亲手杀了他!”
魔皇震怒,皇族精锐尽出!
不知有意亦或无意,城门的死者中,偏偏漏过了五皇子帘印。
他蜷缩在宫墙一角,目光呆滞。
按理来说,他这种领过兵出征,亦平过叛乱的人,应当是见惯了生死、处之坦然才对。
然而直到方才那手持长剑的男子,从他身旁走过却看都不看一眼时,帘印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深深的恐惧,那个男人本可以杀了他,却没有动手……
是不屑?怜悯?还是什么原因?
就是这个叫“颍川”的男人,才第一次真实碰面,便给帘印一种不可逾越之感。
若是他人知晓帘印心中的这个想法,只怕会惊得抬不起下巴。
帘印是谁,当今堂堂五皇子,日后魔皇的继承人。
怎么看,都觉得滑稽,不可思议。
然而只有这位五皇子自己才清楚,那个男人,在自己心头埋下了怎样一种恐惧。
一袭红妆从他身前走过,踏着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女子脸上看不清表情。
但想必,她此时一定也是满心复杂的。
三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庭院中。
刚落地,一人便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另一人则是伏倒在地,不停干呕。
“是他们!”少年惊呼一声,忙不迭跌地从二楼下至庭院。
另一身影亦是极速下至庭院中,抱住一人,喜极而泣。
“谢灵……”雀玲珑伸手,拨开那身着囚衣的男子的散发,满眼都是泪水。
方才广场大乱时她便醒了,若非被夜离拦住,雀玲珑只怕先前已经冲了出去。
“行了行了……”梵戈好不容易直起身,看见这情形,哀声道:“此情此景还要虐狗,要了个血命了……还要不要天理了……”
他这一番话,顿时把众人逗笑,谢灵却不顾什么,将雀玲珑揽入怀中,说什么也不放开。
生死一瞬时,谢灵所念所想的,也只有她而已。
不过经一番牢狱之灾,梵戈和谢灵都虚弱了许多,若非颍川以灵气加持,方才两人在城门上便要撑不住了。
“银落呢?”颍川忽然问道。
“银落姐她……”少年眼神有些闪躲,“方才你离开没多久,她也出去了……”
颍川叹了口气,知道银落那脾气,夜离根本拦不住她。
“没事,我找她回来。”说罢他戴上面具和兜帽,只是出门时停了一下,回过身交代道:“记得,他们现在只能喝一点清水,任何东西都不能吃。”说完之后他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
神识在广场中搜索,然而除了四散奔逃的臣民、金戈铁马的守卫,竟没有银落的气息。
他只得扩大神识的探查范围。
最终竟是在皇城北郊数里处,方才寻到银落踪迹。
她被围在一处乱坟岗。
四周尽是散落的白骨,以及腐蚀的烂肉,气味刺鼻难闻。
无数鬼鹰盘旋在半空,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就算今日大典被废,也不见他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在其身后,赫然还跟着三名高手,分别来自狞流族、皇族和幻星族,其中一位还是幻星族的现任族长,狞流族那位族老亦不是省油的灯。
这番阵容,放在黑域已经算顶配的了。
银发女子背靠一块巨石,眼看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方才追逃过程中,她手段已几乎用尽,却仍旧被一柄古怪的木锤击中,刹那间力气便卸尽了。
“放弃吧,没有人能救你的。”狞流族的族老邪邪开口,“亏我还以为是洛璃族的丫头,差点就中了计,这女娃儿的气息哟……”说着他一脸淫笑,盯着前面那道身影。
身着黑色华服的中年男子未多说什么,采阴补阳本就是狞流族的一项秘传之技,只不过就是有些令人不齿罢了。
“夜笙族长。”那猥琐老者开口,“此女,便交予老夫吧?放心,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我都会让她亲口说出来的……”说着,他便缓缓移步,脸上挂着邪秽的笑容。
未行两步,女子突然伸出其方才一直藏于身后的右手。
一柄钢刀刺破空气,直指老人面门,却被后者灵活躲过。
就在此时,那钢刀突然在空中炸裂开来,形成十几道细小碎片,而每一道碎片,都有一条极细的纤线相连,最后都归于一处——女子右手。
上钩了!她心中一喜,而后猛然一拉,那十几道碎片顿时朝老者背部飞去。
这么近的距离,必然……
银落的手忽然猛地一颤,她呆呆地望着身前不足半尺的老人。
怎么可能……
“女娃儿,你可能不知道件事……”老人淫笑着喷出一口恶臭之气,“论速度和反应,黑域还没人能与狞流族相……”
那个“比”字他未能说出来,因为在此之前,一道剑光已让他身首分离。
“是吗?”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出现在死者与银落之间,伸手遮住后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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