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镇的城主墨刃正在这大厅之中。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此时只是站在下首位置，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的，乃是一个看似十分粗狂的着甲汉子。
而在墨刃的旁边，则是都尉华安。
此时两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低头受训的模样。
沉默了半晌，主位之上的汉子忽然开口道：
“墨城主，这一次兽潮爆发如此突然，青牛镇事先竟然没有传出半点风声，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汉子的话语，墨刃顿时感到身子一冷，心中更是惶恐，恍若在面对一头洪荒猛兽一般。
只是他终究也不是易于之辈，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心中不禁一凛。
暗自感叹对方的气势之盛。
眼前这人正是天源府的援军统领，天源府的最高军事统领，天源府军司马封九晁。
按照大离的官职排序，乃是从四品的官阶，可比墨刃这么个七品的城主高了不知多少。
当然他墨刃乃是有背景的，一般的从四品也不敢向他兴师问罪。
但是眼前这位大牛可不是一般的从四品。
这可是掌管一府数万驻军的正职将军。
再加上其本身的来历也颇为不凡，乃是天源府大族封家青年一代的中流砥柱。
自身更是有灵海境的武道实力。
不管是从官职、出身，还是武道实力，都比墨刃强了不止一筹，可以说是死死地吃住了他这么一个青牛镇的城主。
毕竟他所在的墨家虽然不弱于封家，可是两者在家族所占的地位比重却不是一个量级。
他从这青牛镇卸任了，调往其他州府，也只是一个五品的文官。
在墨家的地位，自然比不过封九晁在封家的地位。
知道硬顶上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墨刃自然不会死鸭子嘴硬，反正他也是墨家的嫡系子弟，家族怎么也会把他保下来的。
念及此处，墨刃也不报什么侥幸心理，当即直接长揖倒底，一副诚恳的模样道：
“此次兽潮确实是下官监察不力，致使镇中守卫防卫不当，无可辩解，还请司马责罚！”
认罪归认罪，青牛镇失守的事情他也不会一个人担下来。
都尉华安乃是封九晁的旧部，他这话就是在说华安守卫不力，要罚大家一起。
反正他有墨家作保，罪责最后肯定会比华安要轻得多，真要是死命追究，他可能乌纱不保，但是华安却绝对是命都留不下来的。
封九晁也是官场老手，虽然常年与军士为伍，但是又岂会听不出墨刃的弦外之音。
华安乃是与他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旧部，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先前的话语也不过是敲打一下对方，想让他不要胡乱攀咬罢了。
却不想对方竟然以此作为威胁，让他也不禁有些无奈了起来。
此时虽然自己势大，大可以直接将他拿下，可对方毕竟是墨家子弟。
不审便杀，或者是罗织罪名都是不可取的，他也只能是敲打敲打，真要动手就是封家和墨家的朝堂之争。
可两家同出天源府，在朝堂之上也属于是同一派系，真要是打起来，可不太好看。
哪怕他是封家当代中流砥柱，也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当下冷哼一声，摄人的气势收拢，面色淡然的说道：
“墨城主知晓事情轻重就好，还望你能好好统筹府中事务，配合大军拿下明日的大战！至于青牛镇失守之事，还是由墨城主自己想想，该怎么向知府大人交代吧！”
墨刃听闻此言，心中顿时一松，深埋在双手之后的脸庞之上，也带有了三分轻松之意。
看来这位封司马终究还是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皮，事情总算是好交代一些了。
至于自己上官，也就是天源府知府那一关，他是不担心的。
墨家自然会帮他摆平。
毕竟主官一般都是空降的，在本地没有根基，想要政令通行做出政绩，还是要依靠他们这些本地士族。
“是，下官必定尽心竭力，全力助司马击退兽潮！”墨刃起身再度作揖道。
“嗯。”淡淡的嗯了一声，封九晁也没有再多说的心思。
对于击退兽潮，他是丝毫不担心的。
早在今日下午，大军就已经开拔到了青牛镇外三十里。
要不是因为连夜点兵，又急行军三百余里，士卒都已经困乏，他早就直接调遣军队开打了。
又何必于此时孤身一人进城来兴师问罪。
而且这一次进城，他压根没有遇上像样的抵抗，明显就是没有妖王级数的大妖领队的。
若不是妖兽数量太多，留下不到数年，必然又会成为隐患，同时又想着为手下积攒一些军功，只他一人就能直接击溃这些大妖，让兽潮溃散了。
墨刃见这位司马大人似乎不想再多说，便也识趣的再度躬身一礼：
“司马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吩咐，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城中还有一些事物等着处理。”
“嗯，你且去吧，华安留下！”封九晁摆摆手道。
墨刃颇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封九晁与华安，现在城中能处理的也就是一些军事，多半都要华安这个都尉协调的，可是封九晁却要将他留下来。
属实是有些出乎与墨刃的预料了，不过他也知道华安乃是这位司马大人的旧部，当下也不敢说什么，拱手一礼道：
“下官告退！”
待墨刃出了议事厅，华安便感觉厅中的气氛更加凝重了不少。
心中不禁暗自惊叹，自家这位老长官的威势似乎是更强了。
惊叹之余，他的心中也有些惶恐，不知对方留下自己是要干什么。
他觉得多半是没什么好事的，毕竟监察兽潮，这也算是他这个都尉的职责之一了，可是这一次却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华安啊，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封九晁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
华安心中一个咯噔，暗自叫苦不迭，自己这位老长官何时与自己这么说过话，看来这是对自己有些失望了啊！
心中思绪不断，可他却不敢就这么吊着封九晁，强行稳住心神，拱手弓腰道：
“司马，从乾元三年开始，到如今已有八个年头了。”
“唉~”封九晁头颅微扬，呈四十五度角，看着天花板，一副追忆往昔的沧桑模样：
“时间一晃，便已是八年了！想当初新皇登基，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什长，而我也只是一个七品宣节校尉！
可就是你我这样，放在军中毫不起眼的人，却能立下功勋，如今身居高位，一个做了一城都尉，一个做了一府司马，你可知是为什么？”
华安闻言心中一震，有些不摸不清自己长官的心思，犹豫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全赖司马手眼通天、料事如神，方才能有华安今日之成就！”
他这番话用意十分明显，就是在讨好自家的老上司。
只不过这显然不是封九晁想要的答案。
在听到这奉承的话语后，他原本强装出来的沧桑神情顿时为之一滞，一张老脸变得漆黑如墨，心中气愤之下，顺手便直接抽出了腰间佩戴的马鞭。
“啪！”
一声脆响传出，马鞭狠狠的抽打在了华安的盔甲之上。
这原本漆黑的盔甲顿时被抽出了一道浅浅的鞭痕。
华安见状心中大骇，急忙单膝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低头说道：
“司马恕罪，华安说错了话，还请司马责罚！”
眼见华安跪的利索，封九晁心中就更是气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
“一年不见，你的嘴皮子倒是变得利索了不少，你且告诉我，我是怎么手眼通天，怎么料事如神，一步一步将你捧上这都尉之职的？”
只是华安此时低着头，显然是没有看见他这幅神情，思索了半晌，方才颤巍巍的说道：
“这……华安不知，但是司马出身名门，其中手段，又岂是华安能猜测的，定然是一些了不得的大手笔……”
不待华安说完，只听了半截，封九晁就再忍不住了，手中马鞭再度挥扬，狠狠的打在了华安的身上。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脆响传出，漆黑如墨的盔甲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的鞭痕。
封九晁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打伤这位老部下，毕竟大离的制式盔甲也不是吃素的，他又没有使用全力，就算是把马鞭打断也出不了事情。
于是厅中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粗犷的汉子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抽打着跪在他身前的另一个汉子，一边打还一边恶狠狠的说着什么。
“我什么时候教你的手眼通天？”
‘啪’
“我什么时候教你的大手笔？”
‘啪’
“料事如神？”
‘啪’
“出身名门！”
……
许久之后……
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已经解气，封九晁终于是停下了手中挥舞的鞭子，一脸恼怒的说道：
“你我生死相随，乃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兄弟，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打你？”
“华安不知，但是司马乃是华安的长官，一直以来对华安都是颇为照顾，司马要是想打，华安绝不会有异议。”
嗯，他这话说的坦荡，盔甲在身，也不疼，当然不会有异议。
只是他这番话却是让封九晁再度怒火上涌，好半晌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决定再给这家伙一线生机。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问道：
“华安，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我等军伍之人的立身之本？”
这话顿时让华安的心中一震，思绪似乎也回到了西北边陲的无边黄沙之上。
一个身着明光铠的青年站在一众将士前方训话，阳光混合着风沙打在其壮实的身躯之上，非但不能让青年形象受损，反倒是让青年显得更加威武不凡。
“我跟你们说！我辈从军，不过是想用自己这条性命博出个衣锦还乡，博出个封功受爵！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为人之常情！”
“但是啊，功不是那么好挣的，爵也不是那么好封的，要想活着回去，就得拼命，就得不畏死！”
“可是人啊，总是想活着的，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会有另一个男人，娶走你们的妻子，住着你们的房子还打你们儿子！”
“你们想不想活？”
“想！”几乎是所有的军士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笑话，而是铁铮铮的事实，一旦自己死在这沙场之上，就真的极有可能多出另一个男人……
“好！那我就跟你们说明白，想活着，不是那么容易的！谨慎、细心、服从这是身为军士的立身之本，有了这些，你们才能有在血肉磨盘里生存下来的可能！”奇快妏敩
……
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那三个词语，华安颇有些希冀的看着面前的封九晁。
果不其然，封九晁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点点头道：
“既然记得，那为何你先前会说出那番话语？”
“哪番……”华安的话语还未出口，就已经被封九晁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强子稳住呼吸，封九晁神情平静的说道：
“说说吧，到底是谁教你的？”
“这些都是华安自己想的。”
华安缩了缩脖子，畏缩着说。
“不可能！”封九晁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凭你的脑子，要是没人提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方面去！”
“是王大人。”华安继续畏缩着说道。
“哪个王大人？”封九晁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实在是没能想出青牛镇有哪一位是值得华安称作大人的。
“就是知府王大人。”华安提醒道。
“……”
封九晁已是无语，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老部下还能与知府扯上关系。
他也没有自己猜测的想法，直接便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与王天煌扯上的关系？”
感受到封九晁的语气不善，华安迟疑着说道：
“在上任之前，王大人把我叫了过去，说是给我说说官场上的门道……”
“然后你们就扯上关系了？”封九晁眉头紧皱。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这个老部下了。
王天煌，那可是衢州王氏的子弟，自家这个老部下莫不是已经攀上了高枝？
“没有，王大人让我送了三千乾元钱，说是孝敬……”
“那你给了吗？”
“给了。”华安点点头。
此言一出，封九晁的脸色顿时再度黑了下来，声音阴沉的问道：
“怎么不见你给我孝敬？”
“啊？”华安满脸诧异，颇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王大人说他会转交给您的啊，您没收到吗？”
“笑话！我封九晁的事情，何时轮到他王天煌插手了？”封九晁勃然大怒，若不是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他可能都要直接拔剑相向了。
“可是他说这种东西都是交给主官，再由主官分发的。”华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这就不是练武！更新，第40章 封九晁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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