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不敢去看他的视线。他坐在小圆桌的另一端,四分之一圆弧的距离。
“叩、叩、叩”,轻微手指扣击桌面的声音。
如此轻,与心尖的跳动重叠。
她回过神来,回到这临湖小间之中。顾南知轻靠椅背,单手插着西裤口袋,轻扣桌面在看她。
包厢的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询问是否需要此刻上甜点,许墨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些时候在上,服务员微微欠身礼貌地退出包厢,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安静。
话在舌尖上绕来绕去,反复组合也没说出来,这样说还是那样说,这几句问法有什么差别吗?那句听起来好一些?想她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彼时纠结这些没有营养的句式排列。
顾南知倒是悠闲,继续轻扣桌面,等着她。
总觉得这样不行,在这样无言坐下去饭店都要打烊了,她咽了咽口水,“顾南知,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喜……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是不是什么?”他手指停下。
她脖子到耳边皮肤都透着红,想着如何一口气把话问完。
“是不是喜欢你?”他说。
许墨睁大了眼睛看他,想问的问题被他轻巧地说出来,心跳的发慌,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南知眯了眯眼睛,顶上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眼里,是朦胧的月色,化不开的柔软。
他起身,她的视线追随不知他要干嘛,椅子被他轻轻拧起,那椅子是木质的有些分量,就这么被他轻松地拧起来,原来四分之一的距离不复存在,他在她手边不足二十厘米的位置坐下。
空气中感受到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冬夜凉风,许墨来不及反应,“吱”的一声,椅子一转,整个人连同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并转了个弯,与他面对面而坐,对面的人突然就与她近在咫尺。
她红着脸,轻声问:“这是……要干什么?”
他偏头笑,答:“回答你的问题啊。”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得抿着嘴。
即便都是坐着的时候,他也比她高出一些,只得低下头和她说话,相近的距离被拉的更近,带着蛊惑人心的旖旎。
他许久不言声,许墨那无措的手指再次纠缠在一起时,顾南知忽然开口道:“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想说,是的,我喜欢你,不用怀疑。”
她还没从方才“蛊惑旖旎”的氛围中回过神来,脸“轰”一下红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她,不用怀疑……
在燕归阁临湖的小间,夜色里,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笑,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湖上小石桥前后站着几个人在看夜景,两两一对,拥揽着,好不亲密。
好像他们刚才的对话被撞破,甜蜜的情侣,嬉笑的欢声,粼粼湖水,婆娑树林……有形的无形的,其实谁不不曾被谁惊扰,谁都沉浸一己世界。
只有心跳若擂……
许墨觉得有点晕,不敢再看他,只得低头咬着指甲,去看自己的鞋尖。
用细不可闻地声音嘀咕了句:“怎么那晚问的不见回答的这么干脆。”
食指微微弯曲勾着她的下巴抬起,逼迫她对视,“小声嘀咕什么,别以为我没听见。”
他声音里,有淡淡笑意。
她又想低头,迫于下巴的托着的手指,不得已只能转转眼珠,瞥向包厢的角落。
“没嘀咕什么。”
他“哦”了一声。
短暂安静中,可以能感觉到他近咫尺目光,她眼睛越发往一偏瞥,许墨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的眼珠可能就再也转不回来了。
顾南知轻轻松松地笑了笑,收回勾着下巴的手,两人的距离被他拉开,轻声喃喃道:“看样子是想起来醉酒那晚的事情了。”
许墨这回彻底僵在那里了。
脑子像是被雷走过了一遍,谁来把她从梦里摇醒!
果然那个梦是真的……
是——真——的……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许墨试图找回紊乱的呼吸,蹙着眉问他:“那晚是真的?”
顾南知抱臂看她,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说呢!
不要脸啊许墨,这些都是真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想起来多少?”
许墨快速摇头,“一点点,一点点。”她其实连一点点都不想承认。
“这事儿回头我再慢慢跟你算账,”顾南知低笑道,“现在回到正题。”
许墨:……
顾南知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荞麦茶,举在唇畔,小口小口的喝。
许墨:……
那是她喝过的,怎么,怎么就又喝了。这人什么毛病!
“想说的都说完了吗?还有什么想问的?”他问她。
他这一问,她才想起,刚才稍微才理出点头绪被无情的真相狠狠打乱,许墨仔细想了想,可惜舌头打了个结:“我,我能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开始,的吗?”
亏他的听明白她毫无章法的断句,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手心一热,许墨才突然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握着,顾南知把她往前拉了一下,两人的腿和膝盖挨着,能感觉到温热,是谁的体温已经分不清楚,只觉得滚热滚热,许墨心里麻麻的,想把手抽出来去搓搓自己的膝盖和腿。
“乖乖,别动,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许墨很听说,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地乖乖坐着。
顾南知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是第一次见面你朝我伸手的时候,是你捧着牛奶瓶几个小时也不嫌烦的看我练棋的时候,是你在学校三楼的走廊大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是在楼梯口的拐角想吓我却被我反吓撞进我怀里的时候,还是你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他的时候,亦或是你说不知路在哪里的时候?”
许墨听到这里,抬眸看着顾南知,他亦看着她,眼中含笑。
“这样的时刻,我大概能举例出来很多,它们最终串联起来的,就是那么绵长的时光,无法分割来看。”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从春天花开,夏天蝉鸣,秋天丹枫,冬天飘雪,用时光丈量、触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啊,是什么时候呢?”
“许墨,我无法准确的告诉你,它是什么时候到来,又会在什么时候终止。”
顾南知没有坐直,为了配合她的高度,微微弯曲。
他只要轻轻往前一点,就能与她的额头相抵,却没有先前一分,这么近的距离足够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味道,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应该是护肤品的味道,果香与木香,脑海中浮现出在夏天雨后的草地上喝着新鲜果汁的场景,清新甜美。
“顾,顾南知……”
她听得有些心慌,连手指也开始发麻。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眼睛微微发酸,连心里也跟着酸起来。
她想起到六岁的顾南知握住她伸过去的小手,想起只要有一瓶牛奶和顾南知她就能安安静静的待一个下午,想起他在玛多生病时的梦呓,喃喃叫着“许墨,不要哭。”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从编织的美好回忆中重新审视,是不是发现那些时光中还忽略了些什么?其实是并非是他藏的太妥帖,只是她过分迟钝,既定的框架限定了她从不去考虑这层可能性。
顺着记忆的河流回溯,她想如果那个时刻她回头看看或者靠他更近一些,是否就会发现他眼底的那些波澜。
“顾南知,”她的手在他掌心动了动,“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情人关系,即便从小到大周围有不少人拿这个……开过我们玩笑,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直觉的不可能……”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走过苦乐皆有的岁月,见证了彼此从少年的青雉,贯穿了整个青春。
他们是知己、是师是友、是青梅竹马、是拍档、是伙伴,没有哪一个人包括了如此多的身份角色,就因为如此才有了顾南知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这源于对方跟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不一样。m.qikuaiwx.cOm
太不一样了。
就因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都想要珍惜,岁月单薄,这样一个人一段关系值得拼尽全力守护。
选择的那刻,意味着身份的替换。
有人说每一段关系中,最牢不可破的是亲情,血浓于水,也有可能会是友情,但最脆弱的必定是爱情。
如果惨淡收场,他们是否能承受再也回不到原点的结果呢?
从他那句话开始,她想过太多太多了。
顾南知叹了一口气,语气似笑非笑:“我这个人啊,没那么清风皓月,不求回报、我爱你与你无关这种话断是说不出来的,成百上千次的微笑与伸手,不过是渴望你向前的一步,与我相拥。”
“许墨,其实我没有那些着急,我希望你可以……”
“慢慢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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