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灯火通明的豪宅,往来不绝的宾客,衣香鬓影的浮华;而另一边,则是只剩下秋夜虫儿唧唧、月光清冷的孤寂。
在代表着寂寂夜色的这半边,一辆黑色越野车静静停在草坪边,低调得几乎要融入到夜色中去。
许是贴了防窥贴膜,或是四周太暗的缘故,看不清车内坐着的人的面容。
只是,依稀能听到车内传来沙沙的说话声。
不像车内的人的实时对话,倒更像是从老式录音机中播放出来的一样,带着一丝机械特有的干扰音。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非要在这种地方说?”
“我这不是担心电话被人窃听吗,还是面对面最保险……这是我今天收到的,你看看……”
“这,这说的都是什么?我不明白……”
“你别在我面前装傻!这事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有就是您家那位了。现在被人拿着这事来要挟我,你说我该怀疑谁?”
“你的意思,就是怀疑我咯?我又不是傻子,我要挟你有什么好处?说白了,你现在的身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金耀华,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拉拔的你!你现在翅膀硬了,想反咬我们一口,我告诉你,没门!”
“周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能有这种心思……”
对话到了这里,却戛然而止。
傅沅微微皱眉,嘟囔了句:“难道是设备坏了?还是被发现了?不会吧?”
侧耳一听,却突然出现了个第三人的声音。
原来是金耀华、周立昌的某位熟人,这下也没办法继续私人对话了,她能听到的只剩下客套的寒暄。
等了好一会,还是类似的对话,只是新加入的人更多了,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傅沅无奈地扔下耳机,“看样子,今晚恐怕不会有更大收获了。要不先回去吧?”
梁景城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平板看了会,提了个题外的问题。
“这个东西监听范围有多广?”
“50米内都可以,再远就不行了。这个是初代产品,我手头暂时也没别的。要是能弄到他们的手机,改造下就好了……”
然而也只是说说,她可不会这些黑科技,袁昕倒是个半桶水,可想要弄到对方的私人手机,还要预留给他们改造的时间,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除非,他们敢于冒进局子的风险,大半夜摸到人家家里去,趁对方睡觉搞事……
想到这点,傅沅不禁失笑。
梁景城却沉声道:“反正也没别的事,不急着走。再等等吧。”
两人闲谈几句,又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梁母的病症上来。
傅沅对此自然是十分同情,不料,梁景城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傅沅不解:“怎么这么说?”
他静静地看向远方,似乎在看浩瀚的夜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嘴角微微上扬,细小的弧度却有些嘲讽。
他不答反问:“那些糟糕的事情,丑陋的人,她现在应该都不记得了,这样难道不好么?”
傅沅有些诧异,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可她却不敢完全赞同他的话。
因为,她觉得,梁母起码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自我意识在的。不然,当时傅沅在陵城四院抱着她喊她名字的时候,她不会有那样的反应。
而且,就傅沅仅有的几次去医院探望的观察来看,梁母虽然认不出涂老太太和他,这两个最亲的亲人,但她对他们、和对其他医护人员的细微反应却是不大一样的。
对于后者,她的眼神、肢体动作中体现出更多的是谨慎、小心翼翼;而对于前者,虽然不那么亲密、依赖,却没有对待那些医护人员时的隐隐恐惧。
或许这是多年被他们用药物控制的经历给她带来的条件反射,但傅沅更愿意乐观一些,认为这是母子天性。
她不大会安慰别人,即便努力组织了语言,说出来是还是颇为磕磕绊绊。
“呃,之前我看过一个类似的病例,也是精神、肉体上都遭受折磨的一个人,心智上出现了返老还童的情况。但是检查显示,那个人的脑神经功能基本正常,智力也没有明显下降,所以找了心理学家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车窗旁却风驰电掣地驶过两辆涂成五颜六色的改装机车。
第二辆机车上的人脸一闪而过,傅沅却看得有些呆了,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刚刚过去的人好像有点眼熟。恩,我刚刚说到哪了?哦,心理学家对吧?反正经过一系列的引导,最后那个人居然恢复了正常,很神奇吧?这是之前我导师跟我们讲过的案例,他个人的看法是,这是人格障碍的一种表现,患者潜意识里把成人和痛苦联系到了一起,所以会努力使自己游离在那种意识之外……”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梁景城目光柔和,笑意中带着浅浅的感激。
她猛然一瞥,却忍不住低下头来,心头闪过一道怪异的微颤,连带着胳膊上都起了层薄薄的小疙瘩。
傅沅下意识地搓了搓双臂,笑道:“我有个老同学,姓平,虽然年纪不大,但专业水准还是挺靠谱的。只可惜不在青州,但也不算太远,需要的话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咦?”奇快妏敩
一袭带着体温的柔软外套忽然笼上她的肩头。
车内寂静无声,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情愫爬上心头,痒痒的。
没有人出声打破这份安静,直到沙沙作响的监听器那头也安静了下来,而后,再次传来刻意压低、却更显得清晰的两个男声。
“不是你,不是我,更不可能是我二叔,他还没老糊涂呢!你说,这信会是谁寄给你的?”
“我哪里猜得出来啊,这不是急急忙忙找周总您赐教嘛。刚好这阵子在闹着打官司,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们金光厂呢。万一,这事要是……”
“不会有事!当年的审批流程都是合规合法、按程序走的,你也只是按着要求投了标,中途有人退出,最后给你中了标。这些年,你们厂为当地拉了不少GDP,拿过的奖章可不止这个数吧?现在他们要搞绿色经济,就想卸磨杀驴?不可能!你们要是倒了,能跟着倒下一大片,到时候海城怎么跟上面交代?要我说,你就安心吧……”
“周总,您的意思是……这信不用管?”
“你真是个死脑筋!谁说不用管了?这事你悄悄找人查清楚了,找到弄鬼那个人,再对症下药嘛……”
很快,二人言笑晏晏,似乎在举杯庆祝着某桩外人不得而知的新交易达成。
傅沅有些忐忑地看向梁景城:“你说,就这么点内容,能作为有力证据吗?都没提到关键人的名字……”
二叔二叔,谁知道周立昌到时候会不会厚着脸皮说是隔房的二表叔呢?
更别提,这段录音中也没提到两人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勾兑!
梁景城却笑道:“要是想用做证据,确实是很不够。”
傅沅小脸一垮。
他话锋一转:“不过嘛,用作一块敲门砖,倒是绰绰有余了。”
次日。
这份录音便被原封不动地寄到了海城检察院的骆雪平手里。
看到举报信时,骆雪平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很有几分诧异。
可就着举报材料中附的指示,将录音听了个三遍之后,她却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脸上隐隐有些焦灼和犹豫。
骆雪平犹豫再三,决定去找自己的老师、已经退休的老检察长请教。
不料,她还未拿出东西,刚提起个话头,老检察长便也一脸惊讶地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
“雪平啊,这事你还跟其他人说过没?”
骆雪平连连摇头。
得知这东西并非只寄给了她一人时,骆雪平的语气更加谨慎了。
“老师,您说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据我所知,这个金光厂最近不是正在打官司,是附近的村民告他们排污不合理,还涉及到环保局等部门的事。您看,这封举报信也来得太巧了些,该不会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老检察长含笑反问:“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话怎么说呢?”
骆雪平忍不住嗔了一句:“老师,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谁不知道,那位周书记刚荣升没多久,他这海城这些年,能没留下亲信嘛?要是这事是真的,只怕今年这年是不能安生过了~”
老检察长敛了笑:“所以,你怕了?”
骆雪平本就是骄傲无比的性子,除了在父母、师长面前,极少数人能看到她的温情面貌。
此时,她的惴惴之意被老检察长这话一激,竟化作一腔孤勇,自心间喷涌而出。
“老师别小看人!我要是会怕,当年就不会做您的徒弟了,直接考个公务员岗位,写写材料、做做汇报不省心么?”
老检察长再次笑开,掷地有声道:“既然你都明白,那还来问我做什么?是事实,就追查到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骆雪平身上的气势忽然又颓了下来。
“要不是事实,那我估计惨了。”
老检察长眼中慈爱之意一闪而过,却不打算安慰这个铁骨铮铮的女徒弟。
果然,她自怨自艾还不到两秒,眼中再次恢复了奕奕神采。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顶多回家啃老去!恩,老师您这儿也可以啃一啃……”
“去去去!查你的案子去,少来烦我!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倒有脸说这话?真有那天,我就让吴法官把你嫁咯……”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幸福侦探社更新,第95章 敲门砖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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