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聪的信

　　清晨，公安局解剖室。

　　三杯咖啡已经煮好，和平时一样，放在三个人的面前。

　　只不过，有一点和平时不一样，那就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小盒子像是旧款的那种铁皮铅笔盒，锈迹斑斑中，还依稀可以辨出一个熊猫的图案。

　　废柴和大丫都没有说话，他们认识这个盒子，是上次尤其从外面拿回来，又放在旁边抽屉里的。

　　应该是小聪的东西。

　　他们记得，废柴在小聪的遗物中发现了那本《浮士德》，尤其看见后就出去了，回来时，手上拿的就是这个盒子。

　　一缕朝阳从窗外照进来，正好照在那个铁盒上，有细细的飞尘在那缕光中舞动，像是那个铁盒上有轻烟腾起。

　　尤其看着那个铁盒，过了很长时间，他说，“你俩看看这个吧。”

　　说完，他把铁盒推到了废柴面前。

　　废柴的手动了动，停住了，她有些犹豫，“这个，是小聪的东西吗？”

　　“是的，我一直在想，应该给你们看看这个，看来是时候了。”

　　前一天，尤其在大剧院看到废柴竟然和云翳在一起，很惊讶。于是，废柴便把楼下门卫如何说尤其拼命工作、自己和大丫如何商量来找云翳、然后自己和云翳又如何聊天的事都告诉了尤其，尤其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废柴先回来，他看完了云翳的舞剧预演再说。

　　果不其然，今天一早，他就拿出了这个铁盒。

　　“里面是小聪写给我的一封信，你们俩先看看，其余的事情，看完了我再一一和你们说。”尤其说。

　　废柴打开铁盒，铁盒里有一点冷气在空气中一漾，就消失了。盒子里躺着一封信，折叠着，纸张已经发了黄，靠近铁盒的地方，有很多锈迹，如同晕开了点点花影。

　　废柴打开信，纸上，有的地方因为受潮洇开了，但是笔迹还是清晰可辨。

　　老尤：

　　你看到这封信时，是什么时候呢？我离开这个人世后的一个月，还是一年？又或者是十年，二十年？

　　你一定发现了那本书吧，《浮士德》，一个为了获得成功、享受尽人世繁华，但是却把灵魂抵押给魔鬼的故事。是的，我没有兑现对你的承诺，我还是从树洞里把它拿回来了，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那套老掉牙的理论，什么天意，什么命运，什么坦然，你知道吗，我现在一想起来你的话，你说这些话的表情，我就觉得特别好笑，就好像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一脸的严肃，皱着眉，让我放弃那些遥不可及的念头。可是，你是你，你稳重，做事脚踏实地。我却不是，对我来说，唯有梦想，或者说幻想，才让我觉出生命的意义，才感觉到呼吸的温度。

　　的确，浮士德的故事给了我灵感，让我着迷，我想要成为那个魔鬼，我想要别人的灵魂，这多有趣，不是吗？上帝，让别人相信他，让别人敬畏他，要的不也是别人的灵魂吗？你看看那些寺庙门口的善男信女们，求升官、求发财、求生儿育女，如果佛主真的让他们如愿以偿，佛主要的，也是让这些善男信女们相信他吧，他要的，不也是别人的灵魂吗？从这个角度看，魔鬼、上帝、佛主，有什么区别呢？

　　医学的发展，真给人致命一击，医学发现了基因这么个玩意儿。谁也不想承认，人类竟然就是一串螺旋状的数字排列，那些序列的基本符号，手掌大的纸片就可以写完。我们就是由那么点符号决定的，美丽、丑陋、聪明、愚昧，竟然都是数字决定的，我们活着的目的和一切努力，竟然都只是为了让这串数字延续下去。不得不说，这串数字写得真是漂亮，那么，究竟是谁写的这些数字呢？魔鬼、上帝，还是佛主？奇快妏敩

　　我想做的，不过是稍稍改一下这个数字，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然，你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对改变别人这么执着，为什么呢？动机呢？这是个秘密，我要带着它去往地狱，在地狱之火中和我一起燃烧成灰烬，或者是淬炼成最为璀璨的钻石。

　　看到这个话，你一定又气得头顶冒烟了吧。我忍不住又想笑了，好像看见你想发脾气又要憋着的表情，好容易发现了这封信，却又没有揭示谜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白忙了？不过你也知道，这是我一贯的做派，你就不要深究了。

　　纸就这么大，不多写了，我来日无多，肯定赶不上参加你和云翥的婚礼了，礼物嘛，就那本我翻旧了的《浮士德》吧，如果你能发现的话。另外，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虽然这个祝福有些老套，但是这肯定是你们这两个老派的年轻人所希望的。

　　好了，就这样。

　　永别了！

　　小聪

　　1999年12月7日

　　废柴手里拿着小聪的信，虽然尤其此前说过一些小聪的事，但是此刻废柴还是有些懵，“小聪给你留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他就是那个魔鬼？”

　　“他想成为那个魔鬼，但是有没有成功，我一直不能确定。”尤其从废柴手上拿回那封信，轻轻折好，放回铁盒里。

　　“是因为他说自己来日无多了吗？”废柴问。

　　“是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得了急性白血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治疗了。”

　　“你以前说他得了急病，就是这个？”

　　“是的。所以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什么事？”

　　“他曾经跟我和云翥说过，有个人找他帮忙整容。”

　　“什么人？贪官？杀人犯？”

　　“小聪不肯说，但是他说他喜欢《浮士德》。”

　　“他帮那个人实现了愿望，要控制那个人的灵魂，怎么控制？”大丫在旁边问。

　　“他也没有说。我们当时觉得，他可能会在整容的时候动手脚，让那个人以后都需要依靠他。”

　　“动什么手脚？”

　　“具体怎么动，他也没有说，但是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觉得，他要控制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要急着换身份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关键问题是，他要控制这个人，是要利用这个人做什么事情？”

　　“呃……，怎么听着特别像黑吃黑。”废柴此刻的笑话有点不合时宜。

　　不料，尤其却笑了起来，“也可以这么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聪估计想当那只黄雀。”

　　“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大丫感到，尤其给他们说小聪的事，一定和他们自己，甚至和赵春霞的事情有关。

　　“是的，这也是我找你们来这里给我当助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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