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滟姜瞧出孙氏有意疏离自己，便也不强求，只在梳明阁内闲逛，不时从满架的书卷中抽出一卷、翻读一回。
如此逛了两盏茶的时辰，她竟寻到了码放齐整的二十二卷《晓地志》。
只是翻读这里的《晓地志》，内容虽与太宰府的一致，但书写的字体遒劲，卷中的图亦较太宰府的藏书精美。
“这里的《晓地志》······仿佛与本宫母家的不同？”郑滟姜问向随侍的梳明阁女官。
“梳明阁所藏，是书画大家虞询的手笔。”梳明阁女官道。
怪不得！郑滟姜点了点头，即问道：“本宫可否借回凤仪宫一读？”
“梳明阁所藏，未有陛下手谕，不得带离蓬莱洲。”
哎！郑滟姜突然明白向天子邀宠的好处。
可天玺帝并不喜她，她也不打算去他跟前儿找不痛快。两个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不能带离蓬莱洲，那么她就在蓬莱洲上览读好了！
郑滟姜寻到窗边，席地而坐，从《晓地志》第一卷开始读起。
随侍而来的六员凤仪宫宫婢起初苦劝，说皇后席地而坐不妥，但苦劝无果，宫婢们便去取来厚厚的垫褥铺设于地，终归是请皇后坐到了垫褥上。一会儿，宫婢们又奉上热茶。
如此这般，郑滟姜在梳明阁里览读了半日的《晓地志》。
待天色渐暗，梳明阁女官进言道：“娘娘，梳明阁内不点灯。”
“好！本宫下回再来！”郑滟姜心情极好。
从蓬莱洲埠头上登舟，孙氏并未来相送，但郑滟姜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
她正在想一件事：虞询的手书真不错！不若摹他的笔法。虽没有临摹的帖子，但······她都记下来了！就像刻在头脑中一样！
打定这个主意，郑滟姜的心情愈加好了。她回至凤仪宫，简氏未归，便由凤仪宫里的一等宫婢们排布晚膳，倒也是一样的。
膳毕未多久，太后却遣人来宣召皇后入信阳宫。
甫一踏入信阳宫，便听太后赵娥发问：“皇后今日又是去上林苑，又是去蓬莱洲，玩儿得可尽兴？”
答“尽兴”不是，答“不尽兴”也不是。
“儿臣并非玩耍。儿臣赴上林苑，是增见识；登蓬莱洲，也是为了增见识。”
“四处看景儿就能增见识喽？”赵娥语含不满。“二月十九的赐宴，是皇后吩咐下的罢？皇后可总领此事了？”
“儿臣未有······”
“淑妃今日药食事，可周全了？她身上可还添了别的症候？”
“儿臣······尚未过问······”
“本宫上回问的陛下宫幸定例，皇后可列出了个子卯寅丑来？”
郑滟姜彻底没声儿应了。
赵娥故意停了好一会儿，直待使人心口焦灼，她方冷笑道：“这么多事等着皇后做，皇后竟只想着游山玩水。”
这番敲打，赵娥并未忌讳旁人，信阳宫里，女官、宫婢们皆齐齐整整地侍奉在侧，眼看耳听皇后被太后数落。
从信阳宫出来时，郑滟姜觉得自己有些灰头土脸。她微微吸了口夜风，便直奔司宫台。
司宫台令赵汐娘果然正忙着二月十九赐宴之事。只见她和简氏并肩而坐，二人面前的案上有许多对牌，十几员女官在她们面前分做两列，有循例百花宫座次和铺陈的，有点鉴菜品和酒水的，有验核宾客门楣和名姓的，有调遣奉菜奉酒宫婢的······
这些女官但凡理清楚一件事，就呈至赵汐娘和简氏跟前儿，由她二人各核一回，才录入簿册中，再签发对牌。
众人见皇后驾临，并不执礼，仍各忙各的。倒是简氏独迎上来，执了礼。
“今日得忙到几时？”郑滟姜问。
“过了一更天儿，就差不多了。”简氏应道。
“明日和后日也要如此忙上一整日？”郑滟姜又问。
“今日理毕了，明日、后日可松快些。”wWw.qikuaiwx.Com
“若如此，明日和后日，本宫来这儿帮忙罢？”
“皇后娘娘的习学万不可停。这些事，微臣们足矣。”赵汐娘道。
郑滟姜想了想，应道：“行，本宫不叨扰你们了。”说着，她领着随侍的宫婢转出司宫台。
从司宫台出来，她又去了澹芳宫。本是想探望淑妃柳氏。只是柳氏已入睡，她便只向澹芳宫典执女官询问了柳氏今日情状和药食之事。
再从澹芳宫走出、回至凤仪宫，已过了一更天。
待简氏归来，仍照例禀报了这日的内廷鸡毛蒜皮之事，并将二月十九的排布略略提了一嘴。
“宾客都有哪些？”郑滟姜问。
“在京正三品以上诰命夫人，各夫人可携一位或两位年十五以上闺阁千金。算下来，约有三十来家，百来人。”
郑滟姜垂目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本宫的主母韦夫人和阿姊滟羽也备好帖子了罢？”
简氏犹豫片刻，应道：“娘娘的主母韦夫人的帖子已拟好了，微臣的意思······是叫送帖子的和韦夫人说，请韦夫人另择千金携入宫中······”
“本宫主母就阿姊一个女儿，若携别人入宫，别人别扭，她也别扭。还是请阿姊赴宴罢。”
“微臣······娘娘，这件事不若与太后娘娘和陛下说一声儿？”
“······不必。阿姊养在太后膝下也有几年，与陛下相识更有十年。她入宫问安······是人之常情。”
郑滟姜的话说得极慢，且她坐于梳妆镜前，一边说一边摆弄手里的一支金步摇，一双眼也盯在金步摇上。
简氏觑着她，微微忖度后，亦未再多劝。
第二日一早，照旧由贵妃、杜氏、季氏等至凤仪宫晨谒，再簇拥着皇后往司宫台习学。
未时末习学毕，郑滟姜先随着简氏查看了一回宾客名姓和身份，又至百花宫查看了一回座次排布和铺陈，接着又入澹芳宫探看淑妃柳氏。
一圈儿走下来，直到酉时将尽，郑滟姜才回至凤仪宫中用晚膳。
“娘娘勤勉！”简氏陪着用晚膳时悄声赞了一句。
“昨日就该帮你们，是本宫懒怠了。”郑滟姜叹道。
简氏顿了一顿，未再说话。
一会儿，郑滟姜又道：“陛下宫幸定例，等会儿咱们排个日子出来罢。”
简氏慢慢嚼着，待咽干净了嘴中物什，方小声说：“大婚前侍奉陛下的掖庭八女，杜氏、季氏已怀了身；大小虞氏······太后娘娘嫌她们太媚些个，坏了龙体；另有四人，有的招幸了两回就失了宠，有的已一月多快两个月不曾侍奉了，听闻这里边儿有人忤逆了陛下，但到底何人，竟是不知······”
简氏愿意吐露这些实情，是因为她寻思着若皇后不知、贸然排布，到时候犯了忌讳，自己也得跟着遭殃。到时候问罪的，怕就是那个脾性不定的少年天子！
郑滟姜听了，便道：“既如此······可不就剩本宫与贵妃？而······”
而天玺地压根儿不喜欢她！
“容本宫再想想。”郑滟姜也学会了搪塞。
晚膳后，简氏又照例捧着簿册入内。
“这是娘娘的月例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这回赐宴的花销，从娘娘的月例里减除。”简氏垂着头禀道。
“花销拢共多少？”
“一千八百七十六两银。”
得还两个月！郑滟姜想。
前几日，简氏因自己的过失而被罚了俸禄，她便要用自己的月例补偿简氏。但简氏死活没收。如此，她二月的月例的一千两几乎分文未动。只是到了三月，待还足这一千八百七十六两银，她凤仪宫就只剩一百二十四两银。忒少了！
偌大皇宫，日日花钱如流水，为何在这件事上只克扣她的？！
趁当值的宫婢尚在身边，郑滟姜突然对简氏叹道：“我入宫这些时日，着实与典执添了麻烦。特别是前几日竟让典执添了额伤、损了俸禄。且我入宫后一应吃穿用度无不是典执和宫婢们侍奉，理应······嘉奖。”
简氏听皇后自称“我”，言语中又透露无奈，所以只得垂首道：“微臣和宫婢们也都领着月俸······”
郑滟姜睨了一眼四周的宫婢，淡淡道：“月俸是月俸，嘉奖是嘉奖······”
果然宫婢中有抿嘴的。
凭她多年在太宰府的生存阅历，内宅也好，内廷也罢，这些为奴为婢的人，无不想多得些花差。
简氏只道：“谢娘娘惦念咱们。”
半晌儿，见皇后不说话，简氏便又略提了提二月十九赐宴的排布，最后呈上《韶月嘉华》。
郑滟姜只吩咐一声“沐浴”，看也不看，径直离了内寝。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后滟姜更新，第 11 章 平常一日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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